第26章 中途上车的人

车门关上，齐冀依旧盯着远处坟包上的那道身影。 对于罗千，他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他听齐盛霖说过，罗千几十年如一日就待在那间小小的木屋内，没人看望，没人交流，更没有休息一说。 所求只是镇压坟场的厉鬼。 坟场厉鬼过万——这可不是虚数，而是实打实的过万，至于到底过了几万，估计除了罗千自己没人清楚。 一个人几十年在这种无人交流、灵异环绕的环境中枯坐，送上自己的敬意在齐冀看来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更别提他还知道罗千的棺材和他一样，都在那间小木屋内待了几十年。 这说明什么？ 说明罗千一开始就准备死在这里，并且死后让复苏后的自己继续镇压坟场。 什么叫担当？ 这就叫担当！ 七人组中负责镇守灵异之地的几个人： 张洞一人镇压鬼林，其中埋葬着无数棘手的厉鬼，也是几十年不曾出过门的。 罗文松掌管邮局，为稳定现实世界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罗千孤身一人看守万鬼，更是不必多说。 李庆之虽然身死，但复苏后的他看守着饭店大部分失控的灵异，让其不至于入侵到现实中，也是大功一件。 反观齐冀他们这些买卖人和手艺人，他们自身掌握的灵异大部分其实还是在为自己谋利，甚至对于眼下灵异之地的情况选择作壁上观，以避免本就不多的寿命再受到损耗。 说实在的，知道的越多，齐冀就越觉得自己家有点那个啥……他毕竟是个毛头小子，有点热血也正常，不然他能主动去接触总部？不就是想着做点什么吗？ “噫呃——莫昂有个小伢坐到车高头嘞？” 齐冀猛然抬头看向前门——那里正站着一个老头，此时他才发现公交车停站了。余光扫向外面，天空依旧昏暗，显然还在灵异之地。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公交的时候遇上活人。 “累双烟金……嘶——齐盛霖家的小伢吧？老高！你来看一哈！这个小伢是不是齐盛霖家滴。” 又上来个老头，戴着顶毛线帽。 “冒挡到撒。”后来的老人推了前面的一把，随后看了一眼齐冀，接着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秤杆。 “噫呃——还真滴是。” 齐冀起身，戒备的看着两个老人。 “你个斑马——你把人小伢吓到了。” 两个老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接着就做出一个让齐冀瞪大眼睛的操作——他们将齐冀前排的两只厉鬼抓起来，丢到了车厢后面。 没戴帽子的老人甩了甩手，看了一眼被染黑的座椅：“介个鬼东西有点名堂。” 随后他们坐了下来。 “冒紧张，爹爹们不是坏人。” 戴毛线帽的老人压压手，示意齐冀坐下。 这两个老人，没戴帽子的那个姓江，戴帽子的姓高，都是大汉市人。当然，从口音上齐冀也能听得出来。 前段时间老家伙们将灵异之地犁了一遍，堪堪控制住局面，但封锁的口子既然被撕开，那就只可能越撕越大，现在所有的补救措施都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再说了，老家伙们也仅仅是控制国内，国外他们可管不着，但灵异之地可不分什么国内国外，国外就没有灵异之地了吗？国外的老家伙们会像他们这样努力控制局势吗？当国外的厉鬼越来越多，灵异之地越来越乱的时候，势必会影响到国内。 刚刚停靠的那一站其实是一个临时停靠点，说白了，就是两位老人凭借灵异手段让公交车来接他们的。 说来也巧，这两位老人刚刚去的吴家村，也就是之前齐冀在黄家画馆遇上的那对老人——走路像得了脑血栓的吴老二，以及那个叫宋嫚的老婆婆。 吴家村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那是一个渡口。 有渡口就有水，有水就有泥。 吴家村在灵异圈最出名的东西就是他们的黄泥——能在任何地方铺路的黄泥。据说张洞的林子里也用了这种东西。 黄泥自然是灵异的衍生物，源头厉鬼被吴家村的人镇压在水底，只是每过一段时间，那只鬼就要闹腾一下。原来人手充足的时候倒还好说，能镇得住，但现在吴家村就只剩吴老二和宋嫚两个活人了。 镇不住的时候怎么办？只能摇人了，直到摇不到人的时候，吴家村就算失控了，除非能将那只源头鬼彻底限制。可以说，现在大窟窿小窟窿一大堆，堵不上，根本堵不上，老家伙们只能拣关键的搞。 虽然对两位老人抱有敬意，但齐冀确实不认识他们，甚至都没听说过。在只看了齐冀的鬼眼和手里的秤杆就判断出他是齐家的人，只能说明这两个老人对济民诊所很熟悉，但不能表明他们和齐家没过节。 齐盛霖三番五次的提醒过，在外面遇到的任何老家伙都需要提高警惕，齐冀很好的贯彻了它。 两个老人聊了几句，发现齐冀虽然恭敬礼貌，但明显在防备他们。 “个表字养滴，齐盛霖莫昂教滴伢，连我都不认得。” 骂骂咧咧了两句后，两个老人也就不管齐冀了，转而开始商量事情，齐冀则是支着耳朵听。 黄家老爷子要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灵异圈。这当然不是好消息，顶端驭鬼者越来越少，还活着的人压力只会越来越大，江老头在话语中甚至准备撂挑子了。随后他们还谈到了总部，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对这个部门的不屑和鄙夷。 他们当然有这个资格，齐冀不出大汉市，对外面的情况没什么了解，但到处跑的两个老头可是见识过总部驭鬼者是什么鬼样子的。 没脑子、只会硬上、毫无配合之类的标签就是他们这类人对总部驭鬼者的看法。可总部又能怎么样？就像是王小明说的那样，那些驭鬼者是厉鬼和普通人之间最后的屏障了，他们只能顶上去。 当公交车突破帷幕，重新停靠在大汉市的时候，被老头丢到车后面的两个厉鬼也准备跟着下车，显然之前的动作触发了它们的禁忌，但不需要齐冀担心，厉鬼在下车后直接被脾气有点暴躁的江姓老人压制到陷入沉寂。 它们现在是齐冀的了。 用老头的话说，这是送给齐冀练手的东西，大大小小算个人情，以后他们家需要帮点小忙的时候，希望齐冀不要拒绝。 说实话，齐冀不想收的，谁知道“小忙”是不是坑，但他又不可能把两只厉鬼放在这不管，路上的行人已经开始注意到这边了。 无奈之下的齐冀只能掏出画轴，将两只鬼装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