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老疯子

“取肉？” 周元通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觉得新奇。 “那可不，咱每天招待那么多人，伺候那么多张嘴，得用一千斤肉呢！” 曹乌龙得意洋洋道：“平日里，都是马家爷俩给我运来，可他家媳妇儿最近要生产，抽不出空来，没法子，只能让张中年和华勿喜暂时帮帮忙，委屈一趟了。” “这么多肉，去哪里取呀？” “李善人那儿呀，”说起李善人，周元通双手合十，掐起佛印，虔诚的感谢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李善人大慈大悲，真是个活菩萨呀！” “阿弥陀佛！”周元通也发自内心的赞颂，又问道：“李善人住的又不远，哪用明天回来呢！” “李善人住的不远，可肉住的远呀，得一直到雾林村里去取呢，咱们临安县所有人吃的肉，都是从那里来的，听说那儿有座肉山，吃也吃不完呢！” 一说起肉来，曹乌龙两眼放光。 “曹兄说笑了，肉长在猪身上，怎么会长在山上呢！”这个真理，好像打从出生起，就印刻在心里，成了常识。 “就那么个意思……”曹乌龙嘿嘿一笑，“对了，下午到我那儿去吃哈，红烧肉，管够，到时候咱俩喝一盅，喝个尽兴，然后再去篝火会，我为你献唱一曲！” “得嘞！” 曹乌龙拿着自己的铁锅和大勺，唱着小曲儿走了，那边还有好几百口人等着他伺候呢。 送走了曹乌龙以后，周元通按照约定，给白萍萍打了一把锄头，锋利的很，来回也就半小时，楼前的空地就收拾出来了。 等买了种子来种下去，就只等着收获就行了。 累了半天了，俩人坐在楼前的小桌子上喝茶，让温暖的阳光撒遍全身，享受这惬意的时光。 白萍萍将茶壶添满，忽然问道：“周大哥，你认不认得一个叫小刀子的人？” “小刀子，好怪的名字，”周元通从竹椅上坐起来，搜索了一遍记忆，摇摇头，“没印象了，你找他？” 白萍萍也摇头，“没，就是昨晚上睡觉的时候，在梦里遇见了一个男孩，脸上有一道疤瘌，他说他叫小刀子。” 她端起茶碗来，一口饮下，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几分，道：“你觉得我是不是傻，竟然会想找一个梦里的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出现的东西，都是有缘由的。”周元通重新回到椅子上，舒服的躺下。 “周大哥也会做梦吗？” 周元通哑然失笑，“只要是个人都会做梦的，咱俩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凭什么只有你做梦！” 白萍萍凑过脸来，饶有兴趣地打听道：“周大哥平时都梦着些什么？” 他回忆了片刻，描述道：“我梦到了一个大棚子，里面有一张几百米的长桌子，桌子上有一块长牛皮，竟然跟水一样会流动，上面装着些带窟窿的玩意儿，而我就在桌子前，把那铁钉子一根根钉到窟窿里去，一个又一个，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荒地老！” “还真是个奇怪的梦呢!”白萍萍想象周元通跟个木头人一样，一遍又一遍钉那钉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此刻她脸上绽放出的笑容，比之前漂亮多了！ 周元通来了兴致，继续说道：“我还梦见我是个侠客哩，身穿着铠甲，手拿着宝剑，说不出的威武，顶破天的潇洒。” “周大哥，什么是侠客呀！” “我……我不知道……” 下午，周元通完成了所有的任务，白萍萍也买来了种子，俩人在空地上忙活起来。 豆子、南瓜、辣椒、茄子，所有能种的东西，都种了个遍，浇上水，插起篱笆，总算是有了个菜园的模样。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的满足。 “也许……”周元通看着白萍萍，心里起了个念头，“也许有一天，我会娶了这个女人，跟她一块生活，生一对儿女，看着他们慢慢长大，然后白头到老，最终走向……” 最终走向…… 最终走向……？ “周大哥，你怎么了？” 白萍萍撇下手里的家伙事，急忙将周元通搀扶到椅子上，给他倒了杯水饮下。 “累着了吧！”白萍萍捋着他的胸膛，让那口气喘匀，“这种事我来就好了，你又何必跟着忙活呢，在炉子旁呆了一整天了，身子怎么吃得消呢！” 周元通捏着眉心，觉得好受了不少，“这么点活可累不到我，可能是茶喝多了，有些倒醉了，缓一缓就好了，你也拾掇拾掇吧，等会儿咱们去曹师傅那里吃饭，到时候一块去篝火会。” 他躺在竹椅上，大脑一片混沌。 刚才这种情况，仅仅是这一天，已经发生了三次了，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那种感觉明明是真实存在的，却无法抓住它，使它具象化，并描述出来。 越是琢磨，他的大脑越是混乱。 某一刻，他忽然定住不动，两个嘴角逐渐上扬，上扬，再上扬，最终抿成一个象征无限欢喜的微笑。 一切的顾虑，就随风而散了。 歇了一会儿，白萍萍也收拾好了园子，去河边洗干净了脸，俩人离开竹林，往城里去。 一路之上，春意盎然，那才开垦出的田地里，到处是忙碌的影子，他们的脸上也都像周元通一样，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诗如画。 “我们都是井底里的蛤蟆，是池子里的金鱼儿，看到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天穹，自以为逍遥，不过是在那池子里一趟又一趟，原地打转的轮回！”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如诗画一般美好的宁静。 树下，坐着一个老汉，两个无珠的眼窝深陷下去，好似陨星坑一般，深邃不见底。 这声音，正是由他发出。 周元通走到瞎子面前，揶揄道：“你这老汉，好生奇怪，明明连眼珠子都没有，是怎么看到一成不变的天空的，是怎么瞧出那池子的大小的？” “你们空长了一对眼珠子，却没我这瞎老汉看的通透，可……”话音一顿，老瞎子接着说道：“真是好比那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喽！” “您还真是会说话，”周元通来了兴致，又问：“那你给我说道说道，为何咱是那井里里蛤蟆，又怎么会是那池子里的金鱼儿呢？” 老瞎子回答：“那只是一种感觉，我什么都描绘不出来，想了没有半月，也有十天了，就是蛤蟆，就是金鱼儿，你……你难道不懂吗？”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元通觉得莫名其妙。 “你……我……”老瞎子的喉咙好像给东西卡住了，上不去下不来，脸憋得通红，忽然间，脸上勾起欢喜的笑容，哈哈大笑起来。 “真好啊，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哈哈哈哈，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呢，真想看看呐，真想瞧一眼呀！” 原来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