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幽灵

周元通沿着边缘处崎岖的小坡继续向下，一路上安静的可怕。 之前遇见张中年时，曾听他讲过，这洞里闹鬼，许是先入为主，也有可能是刚才与巨手的一战，触发了体内的某种开关。 此时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耳边响起的只有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偷偷窥视自己。 随着不断地深入，四周时而响起轻微的呼号，好似风摩擦石壁的声音，也有可能真是厉鬼所为……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可怕。 “谁！”周元通厉喝一声，举剑转身，那儿黑漆漆的，阒无人影。 可他的感觉不会骗他，一定有东西在身后！ 双手握剑，转身横劈，剑身未能受到任何的阻碍，却眼睁睁看着那白晃晃的影子被一斩两半。 “这是什么鬼东西？” 那被一分为二的白影子，就飘在半空中，在剑斩过去以后，竟又重新组合在一起。 那东西一人高，模样像是个白色的晴天娃娃，上方是圆形的脑袋，左右两个椭圆的黑洞，就是眼睛了。 下面是宽大的裙摆，几只犹如青蛙手掌般的触须露出来，不停地蠕动。 “嗖！” 不等周元通反应过来，这诡异的玩意儿仿佛幽灵一般，直接穿过剑去，裙摆扬起，无数白色的触须犹如迅速生长的头发，卷住了周元通的手脚。 “咚咚！” 周元通本想反抗，可心脏却好似巨大铜钟一般在心里敲响，不断冲击他的肉体与灵魂。 那一双眼睛，陡然瞪大。 成千上万种声音好似被装在针筒里，硬生生注入到了体内： “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那贾大爷放着满院子的妻妾不理，偏偏瞧中你了，他要我今夜就把你送去，做她的新娘，还说要给我五百两银子，五百两，足够我吃五年了，五年……可五年之后呢？我死也不从他，你也休想，就乖乖的，和我一同去了吧……” “当家的，那些庄稼全都旱死了，一根都没剩啊，再这么下去，咱们都会饿死在家里，真是一点活路都没了……” “庄稼都没了，还作甚鸟农民，咱落了草做寇吧，那老邢家有个闺女，长得那个水灵，他整天吹嘘说要许给县太爷做妾，自己当个官丈人，我呸，咱们现在就去抢了那娘们儿来，快活一番……”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钱？朝廷抢完了山贼抢，山贼抢完了财主又来要账，瞧瞧我这家里，连床都没有了，我这儿有一条老命，你们要不要……” “咱大老爷可真行啊，咱这片的娘们儿，有哪一家是没上过他的床的吗，就连村东头的傻姑子他都没放过，什么？你也试过，那我……”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今天就要把你们都杀了，都杀了……” 这些声音，声嘶力竭、痛彻心扉、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可到了周元通耳中，却是那么真实！ 明明他的世界里，只有欢喜！ 某一刻，周元通忽然睁开眼睛，握剑的手青筋毕露，剑身也颤抖，放出青色的光芒。 眼剜着那白色的幽灵，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听这些声音干嘛？是想逼疯了我？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道青色剑气斩出，切断了所有的白色触须，被束缚住的身体，立刻挣脱出来。 斗吾剑罡之力，再次凝结之时，那幽灵预感到危险，竟转身逃走了。 周元通可没料到这幽灵竟如此胆小，急忙追赶，“你给我站住，为什么这些声音都在你身上！” 当那么多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以后，他也曾迷失在其中，可紧接着，他就跳脱出来，以旁观者的姿态，细细聆听。 慢慢的，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声音，全是欢喜的对立面存在的东西，闻所未闻。 之后，他就想起在临安城东的人生。 虽然欢喜，却好像镜花水月，徒有其型，好像那银镜对面的鲜花，天空悬挂的明月，才是那个真正的自己。 就跟那半截太极图一样，只剩下欢喜，他有理由相信，那里面一定也有自己的声音，只要找到它，自己的人生才会真正完美。 所以，他一定要追上那幽灵！ “我一定要弄清楚一切的真相！” 路的尽头处，周元通义无反顾的迈出脚步，一跃而起，飞扑到幽灵身上，一剑将那圆形的脑袋贯穿。 两腿锁住它的脖颈，手顺着切口伸了进去，不停地寻找。 果不其然，又有声音和图像涌入脑海，声音说的都是些大逆不道、灭绝人性的话。 图像里描绘的，是一切人性之恶。 他忽然间明白了，这幽灵身体里装着的……是记忆！ “这是不是代表，临安城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曹乌龙、白萍萍、那些日出耕作的村民，那些围在篝火前歌唱的百姓，都是假的。 他们都被抽干了记忆，不对，他们都被抽干了欢喜之外的记忆。 他自己，当然也在其内！ “我的记忆呢，快把它还给我！” 周元通疯魔了，将幽灵体内的白光接连抓起，硬塞进自己的脑子里，迅速浏览。 “不是！” 又是一把记忆，张嘴吞下。 “这不是我！” 就跟抓枕头里的棉花一样吃一样，没多久，那圆圆的脑袋就瘪了下去，整个白色的身体也逐渐虚幻起来。 “怎么没有！” 找遍了幽灵的全身，也没找到属于自己的记忆，他呆呆的跪在隧洞的底部。 忽然，一阵白光一闪而过，将周元通拉回现实中来。 面前，是方拱形的口，一只幽灵带着白光，缓缓飘过。 “记忆！” 他的脸上绽放出真正的欢喜，拎着欢喜菩萨剑闯了进去。 那一刻，仿佛置身无边的星空之中，漫天白色的星子流转，那是无数晴天娃娃一般的白色幽灵，好似萤火虫一般，闪烁晶莹的白光，来回飘散。 “这是个什么地方？这么多的记忆，究竟都是谁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先找到自己的记忆再说……” 他拽住一只幽灵的裙摆，一剑劈开，直接将头埋进去，贪婪的吸吮无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