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邂逅

五点的天空，靛蓝的天色，平静的街道。他被难以置信的光景钉在窗户边上。 “那是……什么？” 要说的是，对未知感到好奇没什么丢人的，何况是一件那样奇怪的事情。 本能地，云风觉得那是对自己极为重要，甚至足以影响一生的东西。因此萌生想要去一窥究竟的念头也理所当然吧。 “可是……现在还早。” 十六岁的少年望四周的黑暗而却步。黑暗蛮横地霸占着半壁江山，也把心情搅得一团糟。 求知欲永远是高贵的，因为人们的**总能赋予他理所当然的理由（外壳）。 **（丑陋）与梦想（高尚）的争论也仿佛是上个世纪才有的情况，虽然这种声音很快就销声匿迹，给人一种故意营销的错觉。 云风很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面前的大门和心中的罪恶感无疑成了关键。 爸爸妈妈不会同意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 他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乖宝宝。 乖是听话（奴隶）的意思，即没有主见（傀儡），即墨守成规（老实），即不敢打破（规规矩矩）。………… 果然还是有些不安的吧。 云风快步走在街上，心惊胆战地居然想到从窗户翻出来。要说高明也没高明到哪儿去，却要独自承受那份罪过。 “快些回来，应该就没事。” 看了眼天色，这位有着一头黑色短发的少年稍微加快速度。 不过老实说，这件事情从开始的意义上就凸显出古怪，只是可怜也可能是幸运，被偶尔早起并正好路过窗边的他看到。 “不过，总不至于是麻薯吧……” 虽然叫人疑惑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牵强逻辑，不过因此陷入未知深渊的云风可是认真的，虽然这股认真很可能随着结局的改变而付之东流，就像一股寒风从西伯利亚吹来一样。 要是刚刚看得仔细一点就好了。 不过，那种情况也没法仔细吧……？ 听起来似乎是有些巧合的安排呢，可以想象成是上天的玩笑，既可爱又狡猾的那种。 “不过，那么亮的东西从天而降，应该不至于不见吧？”………… “呼，呼——” 静谧的街道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翻起鱼肚白的天空仿佛是白昼吹响进攻的号角，在下个瞬间就要攻克那个与生俱来的，从命运角度就要对立的敌人。 在一抹微弱天光撕裂无尽的黑夜的浪漫下，在无人的街道上，他气喘吁吁的跑着。 “——” 这时候才察觉已经到了莲池公园。 上世纪末建造的雕塑还保持着独特的英伦风，像是张开双臂的历史朝他拥抱。.M 在十五年前，这里确实是全城最火热的散步圣地。 第一家披萨店就开在这条街上，成为当时时尚界的主流，被冠以“潮”的称呼。 但后来，环境的恶化与人们的不自持，让潮变成了真正的大潮。它席卷了整座城市，留下怒吼（垃圾）和咆哮（塑料），将人们心中的圣地付之一炬。 『你们杀死了梦想！还肢解了道德！』 『这不是浪潮，是颠覆的油锅，是我们自己打翻的。』 这似乎是一种无法打破的死循环。得不到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 因为一旦得到，也就失去了它光晕上的美好，忘记曾经对它的憧憬，也忘记了对它保有的神圣之环。…… 云风走进空无一人的公园。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微微发光的东西，静静地躺在水池旁的长椅下。 这是一枚碎了一半的蓝宝石项链，形状的话，姑且能看出是月牙形。 “所以，是这么回事吗？” 蓝宝石项链，从天而降，碎了一半。——似乎，合情合理。 他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宝石的另一半的下落。也许是到了其他地方吧。他想。 蓝宝石跃动着耀眼的光泽，无愧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要盯着它看，云风就会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熟悉。 “为什么，这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 将言不言之际最是难受，也最是折磨。像制造棉花糖的机器，平时一缕一缕的吐出，今天却卡住了。 这东西，绝对在哪里见过——他嘟囔着伸手捡起。 “！” 但在触碰的一瞬间，指尖猛地传来了剧烈的灼烧感。项链上的蓝宝石也耀武扬威的射出蔚蓝闪光。 “呜！” 云风理所当然的发出惊呼，迅速收回手臂。 满头大汗的他倒在地上，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受，无法言喻的痛苦。 心脏，血液，细胞，呼吸……一切都疯了。 就在身体里面，一切都乱了套，甚至还要喧宾夺主，企图攻陷首都（大脑），令他昏厥。 “啊啊啊……” 他以无法形容的直觉感到一位少女的存在。并不在世界中，而在精神层面，就站在他面前。 少女的脸模糊不清，体态也留不下任何涟漪。他能清楚的感到少女头发的颜色，却生不出判断的念头。 “我，一直在等你……” 声音出自她之口，转瞬即逝。他的心也前所未有的鼓动起来。 她是谁，为什么那样哀伤，一直在等我……是什么意思？ 那一刹那，满心的痛处令云风重新感受时光的流逝。 “啊啊啊啊……” 于是开始大叫。 大吼大叫才是正常人呢，那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他倒在地上，身体好像被浇入热油，一股股令人癫狂的负面情绪涌入身体，要将他撕碎。 他紧紧闭上眼，用双手抱住脑袋。仿佛这样才能令他好受一些。…… “……还，还以为撑不过来了……” 连声音都透出吃力的劳累。云风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 距离刚才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对于这次突然“袭击”，他依旧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刚才那种时候，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一种幸福吧。 至少，死亡对于他还不至于像卷心菜一样可以勉强接受。 簌簌簌……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撩拨着他的神经。 “到底是……唔……！” 云风紧张到屏住呼吸。 那绝对是常人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怪兽，一个全身上下不知有多少眼珠和倒刺的怪兽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啊——他发抖着说道。 这无关意志与胆量，只是对于未知感到恐惧罢了，说白了是对潜在危险的排斥。 怪兽看到他了。 它的目光，不用怀疑——是要进行攻击的前兆。 “！” 毫无理由，或者说不需要理由，云风将项链放进口袋，转身就跑。 他在跑，跑得很快。连呼吸都不顺畅，只觉得风在耳边疯狂刮过。 但那怪物的速度非常快，甚至已经超出对“快”这个词的定义。 它如瞬移过来的一样，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闪电流光就到了他面前。 “喂，你作弊的吗？” 他狂奔着，强行令自己冷静一些。 前路已经堵死了。那既然直线速度不可能敌得过那家伙，不妨就跑进小巷吧。 确实，蛇形走位，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云风想也不想的转进一旁的小巷，在死神面前用尽力量地挣扎。 “呼，呼，呼——” 肺部的空气一瞬被挤压干净，气绝的感觉也开始涌上心头。 他还在跑，且密切注意背后的动静。…………………… 『真理属于人类，谬误属于时代。』 歌德老爷子的风采还真让人印象深刻。 但对奔跑中的云风来说，真理与人类实在没什么关系。 当有幸与死神赛跑，哪怕真理接受了谬误的求婚也来不及送上恭喜。 现在的云风不需要真理，只想活着。…… 七拐八拐。 七拐八拐。 不知道跑了多久的少年气喘吁吁。 这种时候，唯有明确感到心跳才能令人安心吧。 沸腾的血液，横飞的热汗，撕心裂肺的喘息。一切都在昭示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身后，似乎已经没有那东西的动静了呢。 “哈啊，哈啊……是，得救，是得救了吗……” 还没搞清楚状况，所以不敢停下脚步。因为还不能确定，不确定有没有彻底摆脱危险。 不管怎样都好，不管怎么都行。总之那股鬼门关一日游的感觉再也不想尝试了。 “前，前面，就是大街了。过了今晚，我，我真的可以出一本书了，也，也说不定。” 云风咬紧牙关，用最后的力量跑过小巷。 就在转过一个熟悉的转角后，一道突如其来的身影—— 白色的小衫上衣，黑色的百褶裙，穿着棕色短靴的美丽少女，从街角出现了。 ——要，要撞上了啊啊啊啊啊。 云风大吃一惊地瞪大了眼睛， “——” 少女也不禁摆出防御的姿势， 两人都本能地朝其他地方闪躲，然而还是躲不过。 啪嗒。 人仰马翻。 “……呜哇，疼疼疼，搞什么啊你这家伙。” 月竹秀眉微蹙，坐在地上痛苦地摸着脑袋，因为倒地让她的身体充满了疼痛。 云风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郑重道歉。 “对不起，我……啊对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和我一起跑啊！” 于是抓起少女的手，向前跑去。 然而对于这一毫无征兆的邀请（冒失），月竹下意识就躲过了， 敏捷的伸手和卓绝的反应力，厉害的有些恐怖。 “我说啊……” “别说了，这里真的很危险啊。” “我说，冒冒失失上来就摸一个女孩子的手，这个人还是先前没见过的异性，现在被制止了又觉得没有胜算，然后就要急忙逃跑是吗？” “？……啊？不过说起来我确实在逃跑呀，但那……” 他看着脸色不善的少女，不断解释这只是个误会。 可惜，少女似乎并不那么认为。 “你刚才莫名其妙的撞上我，然后莫名其妙地要拉我的手，见事情败露又要一走了之，不会给我忘记了吧！哼，不好好说个理由出来，可别想求得我的原谅啊。” 于是，云风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 “大概就是这样，**不离十了。” “…………” 看着少女陷入犹豫的双眸，担心她依旧不相信的云风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听起来就很假……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再次道歉。 这怨不得别人。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是思想太靠前的天才小说家，要么是搞混梦境与现实的大傻瓜。 总之，一个正常的知性生物是说不出来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少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露出惊讶。 是么——她仅仅这样回答道。 顺带一提，眼神是那样平静，神态也像在说着“这并不奇怪”之类的话，总之是绝对的淡然。 “不感到吃惊吗？” 对于他的不解，少女只是烦躁地摆摆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算你走运，我原谅你了。” “真的吗？” “嗯，真的，我原谅你了。” 实在是直接的过分啊。月竹难得露出表达善意的微笑。 女性是最伟大的战士，让最凶残的恶魔也愿意付出真心。她们的目光是最锋利的长矛，她们的微笑是最尖锐的武器，足以击穿凯撒的盔甲。 十七岁的青春活跃加上原本花季的面容，美得令人窒息。 “可是，我毕竟做出那样失礼的事情……” “为什么还这么说？我都已经原谅你了啊。” 少女不解的语气让对面的少年更加不敢小看了，即便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看过。 “可是……” “哎呀哎呀……” 月竹以不耐烦的撇撇嘴表达不满，随即移开目光。 下个瞬间，眼中压倒性的气场更加厉害了，仿佛孕育着雷电怒涛。 总之，还是不要让普通人直视双眼吧。 不同于天语，月竹还做不到控制自己的眼睛，所以宁愿采用最蠢也最实用的老办法——将目光移走。…… 因为同橘子汽水擦肩而过感到郁闷。也因为对云风不干脆的性格感到排斥，月竹的脸上堆满了名为烦躁实为不满的不稳定信号，用目光审视。 “到底要人说几遍才好？我已经原谅你了，这不是够了么，说到底，为什么我出来巡视一下都要出这么麻烦的事啊。” “……” “……” 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的少女。 眉宇积蓄着不知所措的少年。 在这压倒性的气质下，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压抑着。 “……唉” 她看到了少年的迷茫无助， “好吧好吧，我道歉，我道歉……” 其实，她是知道自己脾气不好的，那是直来直往的性格，又不善于隐忍的性格。 但事实上，这股暴躁是来自对不可掌控之物的潜意识里的敌对意识。 她讨厌婆婆妈妈的人。正因为喜欢干脆，所以有对不干脆的人的不理解。因为这股不理解，当然无法掌控，所以讨厌这种人。——似乎也能自圆其说。 “所以，那家伙在哪里，或是朝哪个方向去了，能告诉我吗？” 搅拌着与生俱来的无语，万事万物的无趣，以及十分明显的不耐烦的心情。月竹直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