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与有形相对

“我回来咯——” 云风朝屋内喊了一声。 一边站在玄关换拖鞋，一边关上家门。 一楼的灯居然是关闭着的，这让云风感到意外。 因为，父母的活动场所主要在客厅（餐厅）和卧室， 所以每次回来，他们坐在沙发上的光景似乎成了理所当然。今天显然不是。 大概已经休息了吧——穿着t恤衫的少年只能这样想道。 虽然今天是神奇的一天，但家里还是如往常一样宁静。 这种祥和体现在空气中。 饱受阳光的气息，以及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他闻多少次都不会厌倦。 家是可以无条件安心的地方。 经历过一天的操劳与新奇，云风对这句话起了感同身受。 他的家并不大。 所谓的客厅其实就是被称作餐厅的地方。 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就能看到被吧台稍微分割出来的厨房。 不过对他来说，吧台的作用更像是提醒户主： “从那里到这里餐厅，从这里到那边是厨房，别搞混了。” 奇怪…… 头顶的日光灯被打开了。 亲和的明亮顿时亲吻每一处面庞。 还剩下吃的东西吗？云风四下张望。 餐桌上摆着落单的苹果和两个金黄的橘子， 旁边则是一张淡黄色的便贴纸，用一支黑色的签字笔压在桌上。 “冰箱里有饭菜，热一下吃，晚饭自己解决，多吃水果。这几天我和妈妈要出差，自己照顾自己。——爸爸。” “出差啊……偏偏在这个时候。” 云风拍拍脑袋， “本来还想询问关于妹妹的事情的……” 还是等他们回来后再说吧。 他下意识的翻到纸的背面，那里还有一句话。 “桌子上的蛋糕我吃了哦。——妈妈” “什么嘛。” 云风不甘心地抱怨一声，走向冰箱。 父亲让他自己准备晚饭，说明他们一早就已经出去，没有想过他现在才回来。 但正好。 在这样的深夜，他可以用本应留待中午食用的饭菜填饱空腹了。 “……” 冰箱的门因为摩擦而发出尖锐的鸣响。 首先映入眼帘并张牙舞爪的是那名叫青椒的东西。 其次，大魔王（卷心菜）也出来了，在那里挑衅。 “危险，很危险啊。” 云风像垓下四面楚歌的霸王一样如临大敌。 然后，如同跋涉而回的领主那样，无精打采地审视起冰箱中的一切。…… 晚饭就着加热的菜。 云风自然而然地注意到对面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爸爸，妈妈，还有他，三个人开心的笑脸洋溢着幸福。 “话说回来为什么菜这么甜啊，老爸也太喜欢放糖了吧。”…… 夜，静。 夜很静。 一丝风也无。 从厨房窗户的斜对角传来的灯光也熄灭了，黑漆漆一片。 真是有够晚的——将碗筷洗好放入消毒柜，云风一边擦干手上的水一边说道。 斜对角那家的小哥是位忠实的球迷，平常都睡得比较晚， 云风没想到今天有幸能睡得比他还晚。 迫不及待的洗漱完毕，走进早早打开空调的房间。 “——” 仿佛从地狱步入天堂，他发出呻吟。 科技还真是厉害的东西啊。 在这样的盛夏，没有空调的话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人类是脆弱的，大自然总有一万种方法能将他们轻易碾碎。 当然在那之前，还会享受一下知性生物关于无用功的妥协就是了。 云风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拿起早晨遗落在床头的手机。 “果然……被垃圾短信轰砸了啊……” 这个抱怨和大多数人一样，重点不在不满而在“无奈”。 曾经，据说有人在网上发起减少垃圾短信的号召活动， “还我们自由、轻松与共鸣”是他们的口号。 但以眼下的情况看，是资本彻底占了上风，碾碎了可笑的自由。 有趣的是，自由本身即是由资本决定的。.M 资本家们擅长将决策的一切失误都推给人类的劣根性，而一旦获得成功则完全归功于自己，然后称这个为决断力。 蹊跷的是，云风连号码是如何泄露的都不知道。 那些大城市里的人会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呢？ 一定没有吧…… 大城市是汇聚精英的地方，他们一定有解决办法的。云风合上手机。 “睡觉，睡觉。” 将桌头的充电线插进手机的充电口。 灯光熄灭，翻动被子的声音响了一会儿，然后沉寂。 嗯…… 黑暗给人安心，被窝给人安宁。 安心与安宁总是相伴，于是睡意便盘旋出来了。 对今天的忙碌，现在睡觉是最适合也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但在云风的心底，总有股难以言明的悸动。 它像黑森林最底层吹拂的晚风，像尼斯湖最深处摆动的暗流， 像神明有事所托，但又摆明了所托非人的纠结…… 一言蔽之——烦。 “……睡不着。” 云风睁开眼睛，那里闪过一丝亢奋与疲惫的冗杂。 明明睡意肆虐却不能得偿所愿，没什么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是压力太大了吧…… 他不由得想起几个电视上常见的综艺谐星。 据说，越是给人带来快乐的人就越可能患有失眠的症状—— 然后啊，发际线迷之秃，成了地中海—— 然后啊—— 我在想什么啊，到底！ 他无奈的看着自己正在飞驰的思绪。 明明只是一个失眠而已，很常见的吧。 可这样一来，本来就睡不着便更与睡神诀别了。 “……唔。” 将头埋进被子。 虽然有些残忍，但少年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睡觉。” 被窝里响起云风倔强的声音。………… “哥哥，哥哥。” 隐约之中的梦境， 那是梦境与现实相互缠绕，分晓不清之地。 床上的少年睡得满头大汗， 微皱的眉头证明着，这个梦似乎并不怎么美妙。 “哥哥……” 那股热烈的躁动愈发沸腾了，彻底搅碎他进入美梦的念头。 那是妹妹不完整的话。他也开始意识到这一点。 “想不起来啊。” 接着叹了口气。 这终究是无用功罢了。 不要说想起，就连记起她的存在都做不到。 胡乱的思绪勾动云风的杂念，引发纷乱，撼动名为谎言的真实。 不过久而久之，意识朦胧，再次入睡。 “——” 房间里非常安静，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空气散布着沁人心脾的芳香，进一步将他的心态放平。 睡梦之中也很热闹。 胸前的项链忽然发出蔚蓝如晶的光芒，夺人眼目，灼灼跃动。 光芒带着火焰般的活跃，与平常的平静水纹大相径庭。 不过那个少年什么都不知道。 梦境中，事实上云风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发现自己就站在卧室里，床上躺着另一个“自己”。 “我？这究竟……” 他看这那个酣然入睡的自己。 “他”眉头微皱，额头也留下冷汗，大概在做噩梦。 “好香……！” 一道开枪走火一样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看到房间的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化，被漆黑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黑暗。那是不带反光的黑暗。 以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脚步，毫不犹豫的朝每一个角落进军。 顾不上惊呼，云风发现就连视觉也被剥夺了。 而这，仅仅在短短的十分之一……不，也许百分之一秒内就进行完毕。 “找到了，找到你了……” “我找了你……好久……” 隐约间，似乎有什么进入脑海。 那并非客客气气的登门拜访，而是暴力性地破门而入。 但真正令云风恐惧的，是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看不见的敌人。 云风忍不住屏息起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冰天雪地中赤身走着，感受名为寒冷的苦刑。 身上也冒出冷汗，瞳孔不由自主地缩小，肌肉更是不受控制的紧绷。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杆机枪顶住脑袋，也许下一秒就会被撕碎。 恐惧和狰狞开始在心中合成可笑的怪兽， 这同理智与善恶无关，是发自情感与谎言的背离，越过名为冷静的城墙。 这是…怎么一回事？ 睡衣少年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危险了。 他觉得生命像风中摇曳的火烛，随时会熄灭。 他也触摸到了死亡。 那样真实，却又不可捉摸。 然后在一瞬间，生与死两者高度统一，像盘旋的飞鹰又被一箭射杀。荒诞，可笑，乱七八糟。 满脑袋都是混乱，不受人为控制地混乱。 我要死了吗？ 这种辛苦的心之酷刑让他生出无限的无力感，顺带胡思乱想。 他像一个溺水的不会游泳之人，一旦停止挣扎就会溺毙掉自己的未来。 终于，云风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是谁？”云风问道。 顶着仿佛来自整片星空的压力。 “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人，那个抹去我记忆的人？” “……”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的沉默。 不知道是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还是有意之下，她选择让云风更仔细的体会生命受制于人的无助。 然后—— “唔……” 四肢开始蜷缩，不停颤动，双手也抱住胳膊，觉得分外寒冷。 黑暗中的存在似乎给云风施加了一些惩罚，让他不停挣扎，却逃不出死亡的囚笼。 虚无之中传来声音—— “我的恋人，我来吃你了……” “看起来，你还是和前几次一样，” “……可口……” 云风的眼神尖锐的有些可怕。 他多少能明白，自己的反抗终究是徒劳。 “但让我白白去死，我可做不到。” 仿佛临死的羔羊，在张开血盆大口前的拼死反抗。 他看不清视野，看不见那究竟是谁。 但正如他说的，让他去死，他做不到。 毫无疑问，差距是巨大的。 大到足以磨平任何努力的成分。 “再坚定的信念在子弹面前也只是一句笑话”。 子弹不会说谎，这句话也不会。她来了，正在接近。 云风看不见，但感知毫无理由地变得敏锐起来。 “美味，真是美味……” “那么——我，开，动，了。” “唔，啊，kkkk……” 胸口的剧痛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云风，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体会着从心底升起来的虚弱，云风不甘心的盯着眼前的黑暗，甚至连求饶都做不到。 梦想，愿望，甚至生命，都没了。 但不重要—— “比起这个…至少…我想再看一看……” 声音越来越低，双眼也不受控制地合上。 生灵的意志再坚定，也坚定不过死亡的蹉跎。 不过，意外就在此时此刻—— “啊，什么……” 意识消沉中的云风听不到她的惊呼。 但确实有什么东西令她困惑并发出大叫。 然后，便是什么“不可能”，“没道理”之类的无意义的话。 “你不是盖娅……你不是……” “你不是她，你不是盖娅，你，你，你……” 她发了疯似的，语气歇斯底里。 “你是他……你是他……” “原来你也是，原来你也是……” 再在下一个瞬间，她消失了。 对此，以及事后发生的一切，那个昏迷的少年当然不知道。………… “目标……有误。” “searcher，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与你无关。” “还是说，他的话你还是不相信？” “诱饵确定死亡了，虽然，我已经不奢求那边的结果。” “……哼，还真是你的作风。” “你呢？” “出了一点问题，虽然解决了五个蠢货，但遇上一个有趣的人。” “……你的表情貌似很有趣。” “有不有趣，面对过"他"的飞刀你就知道了。” “是吗，那可真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