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旋镖

蜀川以米饭为主食，农村除了偶尔过过节吃顿饺子之外，很少吃面食。 杂面馒头、窝窝头之类的基本不会出现在餐桌上。 今天的早餐，是红薯稀饭，半盘昨天剩下的土豆丝，和一碟自家腌制的酸萝卜条。 在挖铁赚钱之后，秦风去了一趟黑市，家里的生活稍微有了好转。 吃过饭，秦风装了三盒烟在包里，拿着锤子，提着张海霞装好的午饭就出门了。 张海霞道：“少抽点烟。” 现在抽烟已经形成风气。 作为男人，不抽烟不说低人一等，但少了一个社交和圈子融入的法子。 张海霞不反对秦风抽烟，但这见天几包几包的往外拿，可都是钱。 她有些心疼。 秦风笑笑：“这些烟不是我抽，是拿去送人，花的钱大家平摊。” 来到蜀川炼钢厂的废炉料倾倒点，已经有十来个人提前到了。 剩下的人跟着也会到。 “大家早！”秦风笑着和大家打了声招呼。 “风哥，早！”大家也纷纷和他打招呼。 从带众人赚到钱之后，众人无论年龄大小，都叫他风哥。 “风哥......”赵军靠了过来，递给秦风一支烟。 秦风见他欲言又止，开口问道：“有事？” “咱们挖铁这个事，可能瞒不住了。”赵军叹了口气： “今儿早上，我小叔和曹二娃都在说，有赚钱的路子为什么不带他们，看情况已经知道我们没有掏垃圾，而是有赚钱的路子，想要加入。” 赵军和秦风关系最好的玩伴，当初准备玩挖铁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秦风道：“早晚的事，这都一个多月了，挖铁这事才开始暴露，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找来挖铁的，都是和他年龄相仿有几把子力气的年轻人，都是各家挣工分的主力军。 想让各家家长允许他们长期不上工，唯一的说服力就是拿钱回家。 即便是秦风交代过，一天尽量只拿一两块钱回家。 但这个年代寻常百姓能拿钱回家，家里一样会担心，生怕自家孩子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稍加逼问，自然有人扛不住坦白从宽，估计把挖铁的事情告诉家人的还不止一个。 为了孩子多赚些钱，短期倒也能够保密。 但随着流言传开，家长不愿意自家小子被冤枉，自然要跳出来解释，慢慢的事情也就瞒不住了。 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是谁透露的。 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别人也不是恶意泄露，秦风不准备追究。 虽说再有一个月他就能凑够三百买岗位的钱，但目前的情况明显不允许。 事情暴露是一个，另外就是好挖的铁他们已经挖得差不多了。 再过三五天，剩下的就是一些零碎边角料，赚钱速度大打折扣。 或者要有大型机械的帮助才能挖，但他找不到机械。 赵军叹了口气：“那我们怎么办？”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趁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我们把好挖的铁全挖了，能搞多少算多少。”秦风缓缓道。 赵军点点头：“成，都听你的。” 说话之间，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秦风拍拍手：“大家都过来，有个事情要跟大家说说。”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秦风扫视了众人一眼，开口道：“挖铁这事，有人保密工作没有做好，现在队里好些人已经知道了，是谁我就不点名了。” “赵军让我把没有做好保密工作的人踢出去，但我觉得反正事情都已经暴露了，没有必要。” 赵军：“？？？” 我什么时候说把人踢出去了？ 秦风顿了顿，继续道： “到时候人一多，每天可能买工分钱都赚不起来，挖铁赚钱的这条路子已经行不通了。” “所以这两天我们加把劲，能多赚多少算多少。等人多了，我们就回生产队继续挣工分，毕竟这片土地才是我们的根本。”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 “谁特么泄露出去的？我爸天天问我，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妈的谁干的，风哥，把他名字说出来，我非扇他两嘴巴子不可。” “王队长说，外面的粮食一亩产好几千斤，我们这产量连别人的零头都没有，这地种着也没有意思。” 秦风摆摆手，阻止大家继续说下去：“不扯那么远，不管粮食还是钱，装到兜里的，才是自己的。” “趁着其他人还没组织起来，咱们加油干，多赚点。开工吧！” “好！”众人答应一声，熟练的开始挖铁。 抛开废炉料，找到含铰钢生铁较多块头适中的炉渣砣，然后秦风和赵军会过去确定，确定有价值，就会叫上大家一起把炉渣坨挖出来。 之后，拿上各自的工具，敲打炉渣坨，清理残渣。 可以安心赚钱的时日不多，众人的干劲更足，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 最后，再把清理后的生铁铰钢抬到一边堆放。 等到清理出来一千多斤之后，装上板车，一起拉到废品站，过磅，卖钱。 板车载重有限，又是他们唯一的运输工具，得省点用。 到了国营废品站，少不得给站长塞烟，免得除皮太多。 钱到手后暂时由秦风收着，等到当天的挖铁工作结束，分钱回家。 中午，大家就地拿出自己带的饭菜，现场解决。 张华超走了过来：“老表，我妈早上给我炒了鸡蛋，你尝尝。” 张华超18岁，和他是表兄弟。 他爹是张海霞的哥哥，秦风的大舅。 在蜀川，表哥一般都叫老表。 现在大家还有自留地，家里可以养三只鸡，一头猪。 鸡蛋算是平日能够吃到的荤菜，但寻常也舍不得吃。 至于猪，一般都是简简单单喂到年底，然后烀一锅瘪黄豆和着猪食菜催肥，待重量达标之后卖给国家。 这是一家人一年最大的收入，得来的钱稍微置办些年货，好过年。 如果咬咬牙凑齐布票添一件新衣服，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秦风象征性的夹了一块鸡蛋：“味道不错。” 实际上，由于油放得太少，炒出来的鸡蛋有股子糊味，算不得多好吃。 张华超道：“你跟我还客气，来，一人一半。” 说完，就要动筷子分蛋。 秦风扬了扬手中瓷碗：“你自己吃吧，我有菜！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有营养的。” 张华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秦风道：“超娃，支支吾吾干啥呢？都一家人，你有啥话直接说。” 张华超这才抬起头来：“我妈不是故意说出去的......” “主要是有人说你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根本配不上表嫂，鲜花插在牛粪上，我妈没忍住，说我们在赚大钱......” “不过她没有说我们在挖铁，只是说路子是正规的，合法的。” 秦风一愣。 还好没想过真追究，不然这一回旋镖直接干自己脑门上了。 他拍了拍张华超的肩膀：“其实没关系的，我们长期不上工，还花钱买工分，这事早晚都要暴露的。” “至于别人背地里议论我，也没关系，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也管不着。管他们现在怎么说，等真相大白，他们只有羡慕的份。” “不过，还是替我谢谢大舅妈。” 大舅妈不是嘴碎的人，不是话太难听，也不会跳出来替秦风说话。 张华军心里释然了许多：“好！” 秦风又道：“对了，以后不要叫于露表嫂。” “啊？”张华军一愣：“你们......” 秦风道：“快些吃饭吧，等下要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