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护农队

“金茂林？刘叔，我看他是个干活下力的憨厚爷们，他怕是不能跟我瞎闯荡吧？” 金茂林会分肉、会制皮，倒是如刘明义说的一样，是个顶好的帮手。 但秦达看一眼，就知道金茂林是个老实本分的。 这样的人容易被土地拴住，很难跟他一起胡乱闯荡。 他心里虽说也有给金茂林从地里拽出来的想法，但不是小鞋匠本人提及，秦达心里也不拿准。 “三小子，老实本分肯下力也架不住穷啊！” 刘明义说这话，秦达就不跟他犟了。 像小鞋匠金茂林这样的在旗人家，流落林区也是有原因的。 无外乎沾了祖上的光，才无奈撇家舍业，流窜到了老林子底下谋生。 会做靰鞡鞋，还能祖传做靰鞡鞋的，多半不会是什么穷苦人家，只因靰鞡鞋的造价不低。 能玩老牛皮的手艺人，虽说不定能大富大贵，但指定穷不了。 刘明义说金茂林家穷，秦达觉着还是有必要问一下，别再看走了眼遇上个烂赌鬼之类的。 “刘叔，金茂林一身的手艺，咋会穷呢？” “病呗！他爷病完了他奶病，他奶病完了他爹病，老金家为治病拉下的饥荒，够茂林盖三个院子、娶仨媳妇带拐弯了，这么大一笔饥荒，谁又敢嫁老金家门里受穷？” 听到刘明义的答案，秦达就知道不该问金茂林家为什么穷。 这一问，问出了缘由，就不好拒绝人家了。 要说在大田护农，秦达一点问题没有，出来啥磕啥那只是常规操作。 但进山打围、打猎，不仅讲究多，要注意的事项也多。 先不管老林子里有什么样的山牲口，仅是原始地貌的深山老林，就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平趟的。 山里不同于平地。 就跟坐煤矿、林区的小火车一样，你方向感再强，蹦着高的颠，方向性极强的老干家下车的时候也会被颠的找不着北。 山里也一样，即便你定好了方位，可脚下一个趔趄，就有可能是一阵天旋地转后，就再也找不着北了。 掉向、迷山、嘛哒山这种事儿，可不只在老林子里才有，山根底下也一样。 许多人在屯子周边的小树林里，也一样会嘛哒山后走不出去。 上山打围有风险。 金茂林如果是个光棍，麻烦还小点。 现在人家不是个光棍，真要给人撂山里了，那害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他一家人。 但问都问了，秦达也不好再打翻车咕噜炮，只能认下了。 “那妥，刘叔，这事儿你就看着安排吧，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离开向阳屯。” 秦达点头之后，四个人一起回到刘明义家，现在才算是刚过了前半夜，傍晚吃的熊肉还没消化完呢。 到家之后，喝了刘明义温在锅里的药茶，又用不知道下了什么佐料的药汤子泡了脚。 秦达哥仨上了炕，没一会儿就"呼呼"的睡沉了。 秦达哥仨睡了，刘明义觉少没着急睡觉，而是将夹袄兜里的两把多子弹壳掏了出来。 秦达这一夜又开了五六十枪，子弹壳他是一个没捡，回头收拾子弹壳的刘明义也没能全给捡回来。 后边下货那三四十枪，秦达是边走边打的，有些子弹壳直接就掉进了河沟里，黑灯瞎火的刘明义也没法去找。 这次刘明义也明白那小子为什么不捡子弹壳，就这手把，就冲那么多的山牲口，捡子弹壳才是正经的丢了西瓜捡芝麻。 一边收拾着子弹壳，一边想着给金茂林找的营生，老头也乐了。 在向阳屯子里，金茂林算是为数不多能被刘明义看好的小辈。 为人忠厚踏实，干活肯下死力，兼着有祖传的手艺还沾着点心灵手巧的边。 要不是他家里有个老娘、有个妹子拖累，还有一大笔饥荒，那金茂林就该是家家争着抢的好小伙。 就跟夜里从老郑家大田喊出来的那种物件似的，即便是有血脉亲情，刘明义也看不上那种后辈，没出息！ 老头早年是正经跟师学艺的药铺学徒，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人品厚重。 人品不成，别说是一家子的后辈了，就是亲儿子，刘明义也指定看不上。 老头收拾完了才去睡觉，他也没跟秦达哥仨一样一觉睡到快晌午，而是早早就醒了，开始炮制、晾晒向阳屯左邻右舍送来的草药。 刘明义在滨城虽说是药铺的学徒，但十来年时间，除了学辨药炮制之外，还多少学了点医术。 屯子里谁家有个治不好的病、灾的，刘明义也能搭上手。 他治病抓药不要钱，屯子里的人，在山里遇上草药，也都会给他捎回来。 所以，刘明义跑山，只是进山找些其他人采不着，或是临时缺了的草药，并没有多累。 真要跟打围、跑山的那些一样，不是日窜几十里，就是背着扛着几百斤山货下山，刘明义也早就该被累垮了。 秦达一觉睡到了快晌午，三姐夫宋怀军跟四姐夫王常胜还在"呼呼"睡呢。 起来喝了刘明义新煮的药茶，秦达问道： “刘叔，你这药茶早中晚还不是一个味呢！” “三小子，你可挺灵巧，可不不是一个味么？早起要上山干活，煮的是强筋健骨的药茶；中午煮的是解乏止痛的药茶；晚上是刺五加茶，喝了睡的好。” 一听刘明义在药茶上挺有门道，秦达正待细问一下，外边院门却响了。 起身见是刘明山挑着扁担来了，秦达只能先熄了问药的想法。 许多事不经历不知道，经历了再知道也就晚了。 秦达上辈子，早年跟老秦头下矿，中年四处飘荡，全凭现在打下的身体素质硬扛，到了年纪难免一身病痛。 那时候知道保养了，可特么就晚二秋了…… “小秦起来了，这是你婶子烀的鹿肉、炒的大杂，辣口的，估摸着你昨夜里大杀一场，今夜里不用去大田看着了，正巧咱们人齐，喝一场？” 刘明山进屋之后，特意扫了秦达一眼。 如昨夜里刘二瞎子所说，即便是住在山根底下紧靠原始森林，刘明山或是向阳屯子的人，也没听说过秦达这样的尿性人。 一夜磕下大货三十六七，算上狍子、野猪四十五六个，这特么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尿性事儿。 “明山叔，家里看的严，我三四两就够量了，多喝不了，我三姐夫、四姐夫也差不多，咱们就着量喝？” 喝酒、抽烟在林区算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抽烟除外，喝酒还是有点必要的。 冬天贼冷，有些时候，一口小酒，可比什么药都管用。 这就跟西南一带吃辣椒祛湿气的道理差不多。 定了喝酒的规矩，秦达就想起身去叫三姐夫宋怀军、四姐夫王常胜起来，又被刘明山给拦了一把。 “小秦，叔有个事儿求你……” “明山叔，你还说我外道、客情，咱爷们你说"求"，可真就是外道、客情了。” 虽说不知道刘明山要求什么事儿，但嘴上的话，秦达还是得说到位。 无非刘明山都说了是"求"，秦达也不是山神爷老把头，就论不上有求必应了。 “是这么个事儿，我想把你这两天磕的山牲口，都归向阳屯子护农队身上。” “明山叔，这有啥的，这事儿不是你怎么说怎么是吗？” 刘明山提及战绩归于护农队，秦达听的也有些懵，这就是上报的材料，还不是他这个屯长说什么是什么？ “小秦，意思是这个意思，但万一上边下来人看呢？咱爷俩不得提前通个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