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农奴的女儿

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十四亿分之一，空有一个听起来震撼人心的身份加护，实则对于这个新世界来说是一无所有的社会边缘人。 他的国家，根本不存在于这片大陆，甚至不存在于这里的群星之上。 也许糊弄住果篮村这些从没离开过村庄的村民还行，可面对休斯子爵那样见多识广的领主，大概很容易就会被戳破吧！ 到那时，他反而还会反过来牵连安丽亚她们被愤怒的领主责罚。 想到这里，夏明宇心中便有了决定。 “安丽亚，我困了。” 他平静的说完，便无视了满脸祈求的金发少女，径直回到了房间里。 办不到的事情，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否则只会令被承诺者产生误判，让事情走向比失败更糟糕的一端。 ..... 村庄边缘处一间用原木与茅草搭建的木屋里。 “是吗？那位殿下拒绝了啊！“ 听着女儿的回答，身为村长的罗伯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父亲，父亲！” 见状安丽亚慌乱的将他扶到椅子上，并迅速为其端来一碗清水。 “您还好吗？” 少女担忧的看着面前饮下清水后脸色依然苍白如纸的养父，湛蓝的眼眸里隐隐有泪花闪烁。 “我没事，老毛病了，一紧张就犯头疼，歇会就好。” 罗伯特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面带笑意的安抚道。 但他那虚弱的声音以及泛着血丝的眼睛已经表明了自己只是在强撑罢了。 安丽亚沉默了，她没有戳破养父的谎言，只是内心更加自责了。 她的养父身体起初一直很好，不然也当不上村长。 只是六岁时的她贪玩爬上了果林的最高处，结果因为下不来急的大哭，养父为了救她不小心从高处坠落摔破了头，从此身体便每况愈下，并且每当天气不好时便会痛的头痛欲裂。 “对不起，父亲，如果不是因为我拖累您的话，您一定比现在幸福多了！” 忍受不了内心折磨的安丽亚跪倒在地上，她的眼眶和鼻尖渐渐泛红，温热的泪水湿润了她的脸颊，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起来吧，我的女儿，你从不是我的拖累，而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你从不亏欠我什么，反倒是我要谢谢你，正因为你带给我那些美好到好像发生在昨天的记忆，我的人生才得以完整。” 罗伯特弯下腰轻抚着少女那丝绸般柔顺的金发，饱经沧桑的脸庞上满是慈爱。 “可是...可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没能打动那位殿下。” 安丽亚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庞，湛蓝色的美丽眼眸里满是自责。 “明明这对于那位殿下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他依旧....” “够了，安丽亚！”刚刚还慈祥的养父突然表情严肃的厉声道。 这一幕惊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不能因为他人没有伸出援手，而去怨恨他人。” “毕竟，他人从不亏欠我们。” “即使我们伸出过援手，那也是因为我们的善心，而不是为了寻求回报。” “一切自有神明判断。” 罗伯特沉声道。 他不希望他的女儿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因为他是个一无所有的农奴，善良才是他留给女儿的最大财富。 “我会记住您的教诲的，父亲。“ 安丽亚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如花骨朵般娇俏的容颜渐渐变得坚毅。 “但是，无论如何，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家沦为随意受人欺辱的奴隶。” 安丽亚斩钉截铁道。 “您说的对，我们不该强迫那位殿下为我们伸出援手，所以.....我会为他献上一件他无法拒绝的礼物。” 安丽亚咬紧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决意。 可她的双手却不自觉地交叠在身前，手指轻轻绞动着衣角，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知子莫过于父，见到少女这幅模样，罗伯特瞬间猜到了他那比贵族小姐还要美丽多的女儿想要去做什么。 “不....不可以...” “父亲，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罗伯特想要阻止，却见安丽亚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张了张嘴，想要像一个合格的父亲那样怒声制止，可想到那些信任他的面孔，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最终，罗伯特只能幽幽长叹一声，叹息声沉重到仿佛饱含了他所有的无奈。 “我的女儿，我很抱歉你的父亲只是一个卑微的农奴。”罗伯特低下头，满脸愧疚道。 “可是，我很荣幸成为农奴的女儿。”安丽亚平静道。 闻言罗伯特身体一颤，他强忍着眼眶里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身为一个父亲，若是在子女面前哭哭啼啼那就太可笑了。 片刻后，冷静下来的他抱着一个陈旧但干净到没有一丝灰尘的木盒子走了出来，并将它递给安丽亚。 “打开看看吧。”罗伯特沉声道。 少女带着一丝好奇轻轻打开了木盒，里面端端正正的盛放着一件叠好的蓝色连衣裙。 安丽亚的表情顿时变得诧异无比。 “还记得它吗？你十三岁那年，村里来了位游商，他出示的商品里你一眼便相中了它，于是又哭又闹甚至还绝食想要我买下它。” “你说若是失去了它，你的一辈子也就没有梦想了，说这是你一辈子唯一的一次任性，并且村庄里今年大丰收，我有能力为你买下它。”罗伯特淡淡道。 “可是父亲，您当初不是强硬的拒绝了我吗？即使我绝食到晕倒。”少女看向养父的眼神充满不解。 “拒绝你是因为我只是一个农奴，作为一个孩子你之后还会遇到更多想要的东西，但我无能为力，所以拒绝了你的任性。” “而留下它，是因为虽然我只是一个农奴，可我依然爱你。” 罗伯特慈祥的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仿佛随着这温暖的笑容舒展开来。 这一幕看的安丽亚有些眼睛发酸。 “我本想把它留到你结婚的时候再给你一个惊喜，可现在，显然你此刻更需要它” “我的女儿，哪怕是在人生最丑陋的时候，你也要保持你的谦逊与善良，还有....一点点美貌。” “去吧，像吟游诗人所唱的诗歌里那样，把那位高贵的殿下给迷倒吧！” 罗伯特故作洒脱道，可泪水却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