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一份良心活儿

红色电话机就在柜台上放着，我神色一凛，给李明递了一个眼色，偷偷出了门。 李明聪明，压根儿不用我多嘴，拿出方唐唐的手机，找到那个陌生座机号码，按下了拨打键，很快，小商店里传来一阵铃声…… 果然没错，方唐唐就是在这个商店里打出的电话！ “张一凡，敌人果然藏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李明冲我一笑。 我摊摊手，这年轻人似乎是个乐天派，可想到方唐唐那声惨叫，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跟着李明进了屋子，中年男人正在看着突然响起的电话发愣，似乎也知道自己露馅了，可依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李明有些烦躁的挥挥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老乡，我们是市刑警队的，要是现在还不想说，今天晚上可得去我们那儿过夜了。” 李明的话里带着满满的威胁味儿。 中年男人终于开始愤怒起来，一张略显沧桑的脸上带出一丝暴躁。 “俺不管你们是哪儿的，俺知道你们来就是为了抓"邱天师"的，告诉你们，除非陈家村全村死绝，否则谁也别想为难"邱天师"！” 男人说出邱天师三个字儿时候，带着满满的恭敬，语气都显得轻柔了许多。 邱天师？ 我一愣，显然男人口中的邱天师就是指的邱若水，可我并不明白，为何会有了这么一个名字…… 赵大熊的眼神儿死死盯着中年男人，不用我说，他也发现了男人话里的破绽。 我们正想开口再问，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汽车马达轰鸣的声音，而后车门打开，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四五十岁穿着警服的老警察走进了小卖部里…… “小赵啊，来陈家村怎么不给我打声招呼呢，这里我的情况我比较熟悉，你提前说一声，我还能给你带带路嘛……” 老警察亲热的拍拍赵大熊肩膀，赵大熊同样笑了，只是笑容有点儿干涩。 “赵所长，怎么还劳您大驾来了。” 赵大熊跟面前的老警察寒暄着，原来这人就是赵大熊口里说的那位老警察。 “你赵大熊吩咐的事儿我不能不慎重啊，想着手下那帮人心粗，我再跑来查一下，没成想遇到你了。” 赵所长一副尽职尽责的样子。 “不敢不敢，可不敢。” 看得出来，赵大熊对这位曾经带过自己的老警察格外尊重。 “查的怎么样了？” 老赵斜眼看了看那个商店老板，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老赵，你是这里长起来的，比谁都熟，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邱天师"的人物？” 赵大熊想来与我一样，满腹疑虑，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颇具文青气质的网聊高手会在陈家村成了什么天师…… “"邱天师"？没有吧，陈家村儿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姓邱的。” 赵所长一脸茫然，而后突然扭头看了一眼小商店老板。 “宋大栓，你是不是又犯疯病了？” 原来这个小老板叫宋大栓。 赵所长狠狠瞪了宋大栓一眼，厉声喝问一句，似乎宋大栓惹了什么麻烦一样。 宋大栓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小赵啊，这人脑子不太灵光，小时候得病伤过脑子，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他说的话，你一点儿也别信……” “你看天也快黑了，这山路不好走，这样，你们先回去，这边的情况我再落实一下，有什么线索明天我再通知你……” 赵所长一边说着，一边在劝我们。 眼瞧着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农村的天气好，繁星皓月看得清清楚楚。 我和赵大熊对视一眼，心中恍然，这个赵所长压根就不是在配合工作，而是要来带我们走的…… “可是……” 赵大熊犹豫着。 “走吧走吧，明天等我消息，我打小就在这个村子里长起来的，我都问不出来，你又能打听着什么……” 老赵所长笑呵呵的寒暄着，作势要请我们离开。 这个赵所长……也太有点儿心急了…… 我在心里嘀咕着。 赵大熊犹豫的看了看老赵所长，带着满腹疑虑走出了小商店。 “那……我们先回去，明天您再好好帮我们落实一下，失踪女孩儿的信息我一会儿再给你发一份……” 赵大熊一边嘱咐着老赵，一边向外走，李明跟在他身后，名叫宋大栓的小老板跟着老赵所长一起走出了屋子，跟赵大熊和李明客气寒暄着…… “赵警官，我是个傻子，可我也懂法，我今天是真没见过那个女孩儿……” 他还在撒谎…… 赵大熊不动声色的和宋大栓握了握手，眼看着四个人已经走出了小商店，只有我落在了最后头。 “小兄弟，这边儿这边儿……” 我隐隐听到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小商店后门搭着一条蓝色窗帘，窗帘掀起一道缝，露出一个女人的面孔，我看着那张同样有些衰老的面孔一愣，这女人想来就是宋大栓的老婆吧。 我看了看门外，四个人还在交谈着，谁也没注意屋子里的情况，我往里走了两步。 女人的神色有些忐忑，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本分的农家妇人。 “小兄弟，你们要找的那个女人在"邱天师"家里，下午逃出来被他们抓走的，你们往西走，看到一个红围墙的大院子，两层小楼就是"邱天师"家，这事儿和我们家大栓没关系，他天生胆小，也是没法子才骗你们，你们千万别为难他啊……” “这些人心都黑啦，为了赚钱，连个好好的大闺女都不在乎啦……” 女人摇摇头，小心的往屋外看了一眼，匆匆合上了蓝色窗帘，我还想再问什么，就听赵大熊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张一凡，你磨蹭什么呢。” 我慌乱的往屋外一看，赵所长和宋大栓正满脸狐疑的看着我。 我顺手拿起货柜上一瓶满是尘土的雪碧，走了出去。 “渴了，买瓶饮料，老板这个多少钱？” 我假装问道。 “可不敢收钱，公安同志来一趟不容易，一瓶水哪儿还能算钱呢。” 宋大栓连连摆手，一脸忠厚老实相，我发现这人其实一点儿不傻。 “不拿群众一阵一线，这是纪律，这钱您收着。” 李明从兜里拿出十块钱拍在宋大栓手上，宋大栓看看老赵所长，犹豫着。 “拿着吧，市里同志来一趟还得拉动陈家村GDP，这贡献做的……” 老赵哈哈干笑两声，说了一个笑话，可我们几个谁也没笑。 各怀鬼胎，谁也没开玩笑的心情。 “老赵，我们先走了，等您消息。” 赵大熊和老赵所长握了握手，上了车，汽车发动，很快驶出村口，后视镜里，老赵似乎正在和宋大栓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我们一直向村外驶去，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后视镜中。 “老赵变了。” 赵大熊的目光一直落在后视镜上，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声音里满是感慨。 我不知道这个和善的赵所长变没变，可我知道，他确实在说谎。 “大熊，他们跟你演戏呢，宋大栓的老婆刚才偷偷给我说，方唐唐就被他们藏在村西的一所红墙大院里。” 我把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赵大熊和李明一点儿没有意外的表情。 “张一凡，那年我刚参加工作，镇里有集，老赵带着我去集上抓扒手，我那时候年轻，莽莽撞撞的，混进人堆里都不像赶集的，简直脑门儿上就写着警察俩字儿，我们盯上一扒手，可也被人家知觉了，那小子吊着我和老赵进了一个胡同口，刚进去就窜出一个拿刀子的同党，老赵当时就扑了过去，被那小子捅了两刀，可死也没撒手，最后那小子直接被老赵的狠劲吓瘫在了地上，两个扒手，一个没跑。” “其实当时我们本可以不玩命的，见机行事扭头回去叫支援，谁也说不出什么，可老赵还是玩命了……” “后来，老赵给我说，当警察，是份良心活……” “可你说，就这么一个人，他为啥给我撒谎呢？” 赵大熊看着窗外夜空，眼中带着浓浓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