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成神5

世界上的任何幸福，都有终结的时刻，所有的宗教几乎都给出同样的答案。 只要进入这个世界，注定了所有幸福都会遇到其相反的一面。 葛钟良所能想到的，无法被撼动的绝对的幸福，大概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被妈妈包裹着的时刻。 那种轻柔的，好像在海浪之中起伏的感觉。 葛钟良不确定这种感受会带来什么现实事件，然而…… 说来奇怪，只要想到自己是被母体包围着的时候，葛钟良已经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而又无法反驳的幸福。 或许正是因为无法形容，所以也无法描述出其相反面。 葛钟良突然感觉脸上温热，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 而随着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葛钟良急不可待地睁开眼睛看着身下的门槛，等待着它发生一些变化。 就像是一个提交了试卷的孩子，已经稳操胜券地等着老师的赞扬。 果不其然！ 当葛钟良低下头的时候，果然看到门槛发生了变化。 棕褐色的门槛，上面出现了一些诡异的纹路，葛钟良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 葛钟良的眼睛里能够看到手指的颤抖。 手指是真实存在的，是属于他的手指，但是当葛钟良的手指碰触到门槛的瞬间，葛钟良浑身好像触电一样，那种诡异的触感瞬间遍布他的全身。 那不是门槛！ 葛钟良眼看着自己摸到的是木头，但是传达给他的触感，却绝对不是他这二十年人生中所认知的木头。 一切都被颠覆了。 相比较上一次从沙漠中再回到二岭东家的时候，葛钟良觉得这种在眼前瞬间闪现的变化更加震撼，好像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他的脸上，逼迫他必须承认现实。 这东西十分柔软。 葛钟良情不自禁地用颤抖的手一次次摸着那门槛，使劲儿憋着不知道是恐惧还是震撼的眼泪，葛钟良感觉自己摸到的东西柔软、温热，还有些潮湿。 难道，这就是母亲子宫的感觉？ 而除了这种温热触感之外，葛钟良好像一块海绵，又好像一个对全世界充满新鲜感的孩子一样，迫不及待想要辨识有关它的一切，葛钟良盯着木头上面的纹路。 这是…… 好像是树杈，又好像是蜘蛛网，交叠纵横，互相黏连，葛钟良的脑袋里电光火石间给出了答案。 是血管！ 一切都好像在解答他关于他的揣测，可是葛钟良甚至有点儿不敢相信，他呆呆地顺着血管的方向往上看着。 不光是门槛，顺着门槛向上蔓延，墙壁，甚至还有头顶上用彩色塑料纸糊着的天棚，一切都被蒙上了那种交错的纹路。 周围全都是血管……他的确是在被一个子宫包围着。 葛钟良震惊地回过头去看着罕穹，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使劲儿吸着鼻子，连喉咙都变得哽咽起来，好像被一只手给掐住了，葛钟良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很难看，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他只是呆呆看着罕穹，好像一个孩子想要得到肯定。 这，是他的创造力，是他成为神明的答卷。 然而罕穹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你在想什么？” 罕穹的语气严肃而急促，失掉了往昔的平静和优雅，让葛钟良有些费解，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反而被沾染上了些许恐惧的色彩，他支支吾吾一声。 “我想的是，子宫……” “子宫？！” 葛钟良不确定罕穹是不是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声音很短促，都没等葛钟良分辨清楚的时候，周遭突然变成了血红色，整个房间好像被笼罩在一个血球里面，葛钟良感觉周围的空间一下变得狭窄起来！ 是周围的墙壁和地面，那些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特质在这一刻变切真切而生动，好像一个收缩的心室，瞬间收紧，将葛钟良和罕穹包裹其中。 这一下力道太大，几乎将葛钟良和罕穹怼到了一起，葛钟良本来是侧着身子，这会儿根本看不见罕穹的脸，只是身体和他贴在一起。 而且只有他们两个。 整个房间收缩到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容身之地，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有他们两个的存在，这个空间会无限收缩成一个奇点。 葛钟良心中竟然有些庆幸和感恩——幸亏罕穹在这儿，否则他恐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环境。 这一刻，葛钟良所有的争强好胜都消失了。 包括之前任何一个想要与罕穹竞争的念头，都被这个空间给挤压碾碎。 葛钟良终于意识到，他们所要对付的环境太过艰险，他对此一无所知，却无知无畏地以为自己能和从这些困境中死里逃生的罕穹一争高下。 简直，好笑。 葛钟良感觉自己所有的自信都如同这个空间被收缩挤压，荡然无存，他感受着罕穹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只剩下一种好像小猫渴望主人抚慰一般的柔弱。 然而周遭的环境并未因此而平复下来。 那收缩的空间突然瞬间膨胀，好像心脏的收缩和扩张，瞬间又变成了一个无限大的空间，紧跟着，在下一次收缩之前，葛钟良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是从半空中悬空出现的，在一个比葛钟良高了半米的位置，他不知道那张脸究竟是以怎样的原理出现在那个位置，只觉得一种充满压迫感的恐惧。 而更让葛钟良感到恐惧的，是那张脸的主人。 是妹子。 她只有一个头颅悬在半空，脸上遍布着和整个房间一样的血丝。 “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吗？” 这语气平稳而淡定，听起来仿佛是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但葛钟良却明显从中感觉到了嘲讽。 最要命的是，他感觉这个问题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头，葛钟良所有的小算盘，为数不多的骄傲，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不要听她的。” 罕穹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的，一只手绕过了葛钟良的肩膀，捂住了他的耳朵。 葛钟良能感觉到罕穹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传递来一阵阵的温热，可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他浑身的恶寒和颤抖。 妹子的声音还在一声声地传递到他的耳中。 “如果你是神明，那你不会有任何恐惧，但是你看看……” 随着妹子一声话音未落，葛钟良感觉自己被黑暗吞噬，随即，周围逐渐有了些许的光亮。 葛钟良发现自己正在从黑暗中，滑入光明。 那……是他出生的瞬间。 原来，恐惧从这一刻已经缠绕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