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意想不到（三）

“老太君！”秋容吓了一大跳。 林妈妈立刻上前，小心地试了试鼻息，回头跟秋容几个低声笑道：“不妨！老太君又睡着了，这几日时气总有反复，晚上还一直刮大风，睡得不太安生。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世子爷的好消息，老太君也好安心了！好好缓两天，歇过乏来也就好了。” 秋容连忙点头，低声道：“我这就让厨房炖鸡崽子汤，预备着老太君醒了喝！” “再做个茯苓糕来，老太君爱吃。”林妈妈连忙吩咐。 “哎！”秋容喜滋滋地去了。 ********* 明远堂的正屋里，常晞捏着那张不远千里送回来的薄薄的信纸，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时隔几个月，她总算是又收到了何沐阳报平安的家书！ 轻红、骊珠几个人自己也擦着眼泪，却还强笑着劝常晞：“巴巴的盼了小一年，日日提心吊胆的，如今总算是把世子爷和文大爷给盼回来了！这可是天大的高兴事，奶奶怎么反而哭起来了？” 确实是天大的高兴事！ 常晞默默无言了半晌，才终于止住眼泪，吩咐轻红和浅碧：“你们把世子爷惯常穿的几件衣裳、衾褥、茶具等物都准备好。” 之前，为怕睹物思人，常晞早就吩咐把何沐阳的东西全收了起来，如今要一件一件拿出来收拾利索，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轻红忙道：“奶奶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去收拾！” 常晞又让骊珠几个去吩咐管事妈妈们，那些过年的大红帘幔桌布一律不必收起来，直挂到何沐阳回家了再说；又让厨房的杨妈妈提前预备下何沐阳喜欢的吃食。 骊珠和浅碧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世子爷起码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呢！奶奶这时候就开始安排这些，实在早了些。”松萝嘻嘻笑道。 骊珠忙道：“这也难怪奶奶······连咱们的老太君，这几天都高兴糊涂了，昨儿竟然要伯爷亲自去城门口等着，看看世子爷回来了没有呢！” 几个小丫头都笑了起来。 常晞的笑容只是淡淡的。 老太君的糊涂，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她们不知道罢了！ 又安排了几件琐事，常晞重新洗了把脸，见镜中的自己眼睛还有些发红，便又拿来一条冷帕子敷在眼睛上，脑子里想的却还是这突如其来的打胜仗的消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北境的局面焦灼难解，急需西北的兵力支援，才能解围，西北也是打得慢吞吞不上不下的，迟迟拿不下来土戎，怎么会突然之间，两边竟然几乎同时打了大胜仗？ 宫里的消息，总是不会错的！那之前自己派杜林去打听到的消息，难道都是假的？ 常晞从来不怀疑杜林的办事能力，他不可能打探错消息。那么，北境那么多的城县，都流传着相同的假消息，肯定是军中故意散布的。 何沐阳应该知道这事吧······ 他知不知道自己派杜林去找过他？ 这场仗到底是怎么突然打赢的？ 他受伤了没有？ 西北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 常晞有太多的问题想问······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小丫鬟的说话声把常晞的思绪拉了回来。 “玉露姐姐！您不在屋里绣嫁妆，又跑出来做什么？” 对面传来玉露的笑骂声：“烂了嘴的小蹄子！姐姐我上哪儿去，你管得着吗？” “哈哈，我知道了！您的嫁妆，奶奶早就从外头绣庄里给你备办齐了，每一样儿都是顶顶好的，哪里还用得着姐姐自己动手？” 两人插科打诨了几句，常晞就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走到了门口。 是玉露。 “奶奶！”她笑道：“五奶奶派了两个婆子来，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她想过来看看您。” 五嫂怎么突然跟自己客气起来？ 常晞忙问：“人呢？快领进来。” 她自己换了件衣裳，在外屋见了两个婆子。听她们说了才知道，原来五奶奶是怕来伯府恭贺的客人太多，常晞忙不过来，这才提前派来人来问问。 常晞笑道：“你们来得正好，回去替我说一声，请她不必大老远的过来了，我正好也有事跟你们奶奶商量，明儿就去帽儿胡同一趟。” 两个婆子含笑答应着去了。 两个乳娘抱着孩子们来听故事了。 一看见母亲，他们都撒着欢扑到母亲怀里，咯咯咯笑个不住。 恂哥儿的小手摸着常晞的脸，“娘！凿壁！” 恬哥儿也鹦鹉学舌一般，跟着哥哥叫道：“娘！凿壁！” 这是要听“凿壁偷光”的故事了。 常晞笑道：“你们把名字说全了，娘就给讲。” 孩子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平时想要什么，常常是说单独的几个字，底下人就会揣度着他们的意思，赶紧照着做了，常晞很快就发现这样不行，忙吩咐了屋里人，但凡他们要什么，必定得把一句话说得齐整了才可以。 一开始，这小哥俩还很不适应，还是只肯说几个字，见乳娘和丫鬟们都不肯照办，就急得直哭闹，常晞硬着心肠咬牙坚持，对他们的哭闹不予理会！渐渐的，他们总算是肯多说几个字了。只是，虽然会说了，偶尔却还是要偷懒。 一听见常晞让他们补全故事的名字，恂哥儿就撅了嘴，那边恬哥儿已经奶声奶气地道：“凿壁偷光！” 常晞又看向了恂哥儿。 恂哥儿见弟弟都说了，赖了一会儿，只得也老老实实地说了一句。 常晞立刻在他们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趁机狠狠夸赞了他们一通。 两个孩子都咯咯笑了起来。 ********* 第二天清早，常晞陪着孩子们喝了几口菜粥，带着骊珠和玉露的梅卤膏，并几样孕中宜吃的点心，又带了给五哥准备的一刀玉版宣纸，去了帽儿胡同。 常晖不在家，五奶奶穿着件家常的桃红洒金小夹袄，盘坐在炕头上，怀抱着小手炉，正和贴身妈妈一起磕着瓜子说闲话儿呢！ 看见常晞来了，五奶奶微微一惊，忙下了地，“怎么来得这么早？” 常晞脱了大毛斗篷交给妈妈，笑道：“怕雪路难行，所以提早出来了一阵，没想到一路上倒洁净，比往常还走得快了许多！” 五奶奶又往炕里挪了挪，给常晞腾地方，一边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盼得你们世子爷平安回来了，还打了大胜仗！这可真是双喜临门了！昨儿我跟你哥哥说起这事，我们都替你欢喜呢！”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五奶奶便问她：“这几天你那府里来往恭贺的人不少罢？真亏你还能脱个空出门。” “前儿我去永宁侯府看二姐，她那府里才叫热闹呢！”常晞笑道：“这次永宁侯家有两位子弟都在请封的折子上，登门道喜的人多得吓人，二姐直忙得脚都不沾地了。” “这也是你们姊妹的福气！” 随意闲谈了几句，话题又渐渐转到了宫里。 “······听说要大赦天下，到底是不是真的？” 常晞微微摇了摇头。 “听我公公说，宫中太子殿下身体又不安泰，把皇上高兴的心思也弄淡了几分，恐怕······”言下之意，大赦天下很可能不会推行了。 五奶奶就道：“依我看，大赦天下也没什么好的！明明都是犯了事儿的罪人，凭什么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去？这些人流到外头，难保不会再生事！到时候，苦的还不是老百姓？”想了想，又问：“太子殿下又是怎么了？” 这个常晞也不清楚。 只是上次进宫看望九皇子妃时，隐约听到有宫人提了一嘴，说太子殿下这两年的身子大不如前了······ “兴许是时气反复所致吧······”五奶奶随口猜测着。 一抬眼，就看见对面的常晞也捧了一小把瓜子在吃着，海棠色的衣袖口子微微滑落，露出一小截手腕，上面戴着一串石榴石手串。 石榴石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可这一串石榴石，每颗的大小几近相同，一圈一圈地绕在手腕上，足有三四匝，繁复而热烈，更衬得她皓腕如玉，有种让人惊艳的美感。 五奶奶望着那一小截手腕，怔怔的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惊觉自己这样盯着人家瞧，实在有些失礼！ 她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想也没想就随口问了一句：“骊珠可还好？” 这话一说出来，五奶奶立刻懊悔不已。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要商量退亲的，偏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的脸上一红，不由得朝着常晞看过去。 常晞却以为五奶奶这是在问自己，骊珠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既然已经问明了骊珠的意思，常晞只能面带歉意地道：“嫂子也知道，玉露、骊珠这两个丫头都跟了我十来年了。玉露这一去，我身边就剩骊珠这一个大丫鬟，家里大小事，全靠她替我分担应答一二，世子爷眼看着就要回来了，家里的事情只会更多，我身边一时实在离不开她······”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五奶奶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