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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野战宿命,有来处,无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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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急行军,每前行一步都会变得无比艰难,更何况还是负重行军。 因为烂泥具备黏性,每一脚落下再拔出来损耗的体力就不是小数字。 没跑几步,迷彩的野战军橡胶鞋表面已经看不见绿色,沾上一坨坨淤泥,让整个鞋子变成黏黏的一大坨。 就这还算好的。 很多战士用力一拔,脚是出来了,可鞋子却被留在淤泥中。 以班为集体的前行,时不时后方的人需要避让,帮忙,可尽管这样,急行军的速度也并不慢。 向泄洪区进军! 向战场出发! 冒着暴雨前行! 陈默奔跑时,抽空看了下天空,脱离车辆后。 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路上除了手电筒之外,看不到一丁点的光。 道路两旁的玉米已然成熟,却被大雨打的东倒西歪,发黄的叶子一多半淹在水中,只有一小半露在外面。 水,到处都是水! 玉米都算好的,西瓜被冲得七零八落,时不时一阵大树被拔根的声音出现,恐怖而渗人,由于地震加上水泡的缘故,连树根都支撑不住,哗哗的倒下。 漆黑的天,漏窟窿似的瓢泼大雨。 昏黄的水汤,成为唯一的主角,而地势较低的地方,干脆就形成了小湖泊。 不难想象,积水这么多,一旦大堤守不住,那么本就泡在水里的世界,将彻底变成龙宫。 不过短短两公里的跑步过程,全营战士平均摔跟头多达十次,程东在后面压阵,还要经常协助落后的士兵,他此刻就跟个泥人似的。 汪建斌更惨,这位响箭出来的技术干部,体能方面本就是短板,摔了几次愣是摔到被水呛的鼻血不止,医疗兵拿着绷带在鼻孔下给他兜住,才能止住狂流的鼻血。 哪怕侦察连很有经验的一帮老兵,也无法幸免,多次摔倒,就算每次都能敏捷的以肩膀着地,翻滚卸力,可重复的次数多,手臂距离脱臼也不远了。 反倒是陈默自己稍微强一点。 在老王被拧蛋的威胁下,一直尽心尽力的开路,自己摔了不少次,却替营长扛住了伤害。 陈默只摔倒两三次,总体上是保住了营长整体的军事矜持和形象。 连他都是如此。 可想而知,士兵的情况有多糟糕,队伍中逐渐的出现一些战斗减员。 比如装步的一名士官,一脚踩进泥窝窝,被看不到的锋锐利物刺穿胶鞋,扎破血肉。 又譬如,侦察连的赵武亮,也就是以前程东的通讯员,全连为数不多的上等兵。 他一脚陷入淤泥,惯性的力量,让他身体僵硬,重心控制不住,直挺挺摔倒,还伴随着“咔嚓”的声音。 而后,整个人倒在淤泥中翻滚。 小赵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痛苦的哆嗦着,但出于身为侦察兵的骄傲,他硬是咬紧牙关,没发出一点声音。 可这翻滚的动作,依旧引起很多老兵围过来,试图将他拉起。 然而,坚持了半天都没吭声的赵武亮,被人这么一拉,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 众人这才意识到,问题,远比想象的更严重。 侦察二排长郭东琦看着情况不对,拿出对讲机狂喊:“刘敏队长!!有人受伤!!” “重复,突击序列侦察二队有人受伤。” “收到!” 刘敏在对讲里干脆利索的回应,她现在,已经成为徒步突击队伍中,最忙碌的人。 她到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医疗分队里面大多都是女兵,还要天天被营长逼着五公里23分钟内完成。 完不成就站着罚站,丢人,以前私下里还会骂营长。 如今,可算是体会到了,如果没有平时的严格要求,那么现在她们连承担一个卫生员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到。 “哪里受伤?” 刘敏手中拎着医药箱,一路小跑过来。 “刘队,应该是脚踝。”郭东琦打着手电照着。 得知受伤的部位,刘敏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位置受伤,大概率都会特别严重。 “其他人都让让,把手电集中打开。” 刘敏吩咐一声,然后直接跪在泥水里,伸手准备解开伤员的鞋子。 “嘶,疼疼疼!!” 刚触碰到脚踝,鞋子还没脱呢,现场就响起一阵刺耳又令人窒息的惨烈叫声。 “70%的机械性骨折。” 刘敏深呼一口气做出判断,而后抿着嘴,很是干脆的打开医疗箱,用锋锐的手术剪刀在两名士官辅助下,将赵武亮的鞋子剪碎。 “关节能动吗?” “我按压跟腱,有没有感觉?” “小腿抬起来呢?” 刘敏小脸严肃,伴随逐步检查,那脚踝已经肿起来老高,跟个圆馒头一样。 赵武亮脸色煞白,全程摇头,他整个人坐在水里,被冰冷的暴雨冲刷,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神经启动了自我保护的麻木机制。 “脚踝变形,有淤血,关节失去活动能力,肿大,骨折,必须转运到后方,侦察连你们组织四个人抬担架,两个人替换,注意路上一定要小心,宁可走慢一点也不要摔倒,避免二次伤害。” “等等!!” 就在众人要遵从医嘱抬人去后方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程东从后面追了过来。 而陈默也发现队伍中出现问题,他同样转身回来。 不过,刚才那一嗓子,并非陈默喊出来,而是程东。 “连长,营长,对不起,我” 赵武亮苍白的脸色满是愧疚,因为他一个人导致本就不多的队伍,要连续减员五人,这种难受,不是一般人能抗住。 “别说对不起,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东抹了下脸上的雨水,蹲下身子拍了拍赵武亮的肩膀:“没有担架组,小武,这里距离刚才的镇子也就不到三公里,自己能爬回去吗?” 雨,越下越大。 现场越是资历老的战士越是淡定,越是资历浅的人,越是震惊。 陈默抿了抿嘴,没有出言阻止,他在侦察连呆过,知道这支连队的风气。 可别人不吭声,刘敏却脸色大变,神情彻底僵住。 什么玩意? 让骨折的兵自己从水坑里爬几公里回去? 脚踝机械性骨折,治疗不及时就会终生残疾,这是不负责任。 “程参谋长,我不同意!!”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程东毫不留情的回应。 “没我说话的份?”刘敏气急,站起身大声道:“不是,程上尉你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你的兵脚踝骨折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没有人员保护,中途一旦发生危险,他连紧急避险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让他爬回去?” “他还只是个新兵啊!” 确实,赵武亮上等兵,十九岁的年纪,在刘敏这种军医学院读了七八年,如今二十五六的大姑娘眼里,那就是个小弟弟。 程东没有理会刘敏,而是目光认真的看向赵武亮:“小武,你可以的,爬回去。” “这里没有人给你了。” 一路上不断的因为受伤减员,他们是救援的军人,不是度假的老乡,要是都这么安排,还拿什么给灾区的人民希望? 拿什么去救援? 难道五十人受伤,就要拿二百人去协助撤退? 那他们还是军人吗? 赵武亮没有犹豫,很肯定的点点头,他是侦察兵,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程东把自己的手电筒塞给小赵,语气温和的道歉:“抱歉小武,情况紧急,没有人给你了。” “等下营长会联系后面指挥部的人,他们会在半路上接应,别担心,也别害怕,一排的人也在后面,他们能照顾好你。” “另外,回去的时候,尽量避开道路水沟还有低洼的地方,一旦有危险,立刻用对讲机呼叫我或者一排的人。” “明白吗?” 赵武亮此刻已经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咬着牙重重点头。 陈默上前,捏了捏战士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些力量。 雨水中。 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能够感受得到,很冷,风,很急。 陈默知道连长的选择是对的,他没有吭声,将赵武亮丢在的上的配重,放在自己身上。 小赵点点头。 在两名战友的帮助下,咬牙调转方向,趴在泥泞中,脖子梗起青筋,目眦欲裂,往回爬,努力的爬。 前路漫漫。 只有暴雨和漆黑的天地相伴。 “杀啊!” 赵武亮怒吼着,两只手臂贴着地面用力,前进动作跟低姿匍匐差不多,当然,大腿是没办法发力的。 程东没在说什么,默默走到队伍后方继续压阵,出发。 陈默也没有再多说,同样转身下达命令:“其他人继续,抓点紧,乡亲们还在等着我们!” 声音中蕴含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悲凉。 其他战士早就走远了,留在原地的几人神态一震,二话不说,沉默着继续向前跑。 刘敏此刻雨衣上满是泥浆,她一双宝石眼睛冒出愤怒的火光,盯着面前的营长。 “陈营,你应该阻止,而不是纵容。” “嗯。” 陈默转身大步离开,只回应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平时嘴皮子那么利索,谁上谁吃亏的营长,今天竟然只回应一个字,让刘敏有些意外。 但压抑的情绪,也在此刻爆发。 “陈营!” 刘敏快步追上,勉强跟着陈默的脚步:“你知不知道命令受伤的战士自己返回,中途如果落水,或者是爬到水坑里面,会让他时刻处于高危之中。” “他根本没有能力规避。” “嗯。” 陈默眼角不易察觉的抖动。 这下,刘敏更怒了,你光“嗯”是什么意思? “陈营,我知道你年纪轻轻受到重视,能当上示范营营长能力很强,但这不是你漠视其他战士的理由。” “难道说从信息化营开始建设的第1天,所有人包括我,都只是您完成伟大梦想的可利用工具是吗?” “所以,您只要结果?” “所以,你只有任务?” “您这个年纪能组建新体系,说是时代骄子都不为过,还承担方向,那我们算什么呢?” “营长,做人不能没有人情味。” 刘敏的声音不算小,哪怕在暴雨中,都引起了周围战士的注意。 陈默什么性格,全营的人基本摸清了。 实事求是,纪律为上。 无论是从吃饭顺序严格要求,还是训练方面说一不二,都在印正这些。 陈默没有回应。 继续带着大队向前,他是营长,肩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但没必要跟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女娃去解释。 这个医疗队长写个遗书都能文艺范,那从军医学院毕业,立下誓言,余谨以毕生之力,减少病患痛苦,忠贞职守,勿为有损之事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所以,陈默并没有打算,跟这种天真又直率的人计较。 大雨还在继续。 刘敏脚步稍微放松,就再也跟不上营长的步伐。 她回头看看程东,再看看陈默,感受着军官的冷漠,眼眶湿润。 “本次救灾结束,我一定会申请退出示范营。” “就这样吧,营长同志。” 刘敏大喊结束后,背着自己的药箱孤独的返回队伍序列,努力奔跑,率领机动医疗组,继续照看示范营的全体战士。 因为这些兵,都是她们医疗分队需要照顾,并非营长一个人的。 陈默整个人情绪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他背着超过三十公斤的负重,手中拎着电喇叭狂喊。 “都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吗?” “注意脚下,看好身边的人。” “速度都跑起来,拿出不断腿就不停下的勇气,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救援。” “装步的,你们在干什么呢?刚才跑了大半天,这么快就被追上了?你们是一群娘们儿吗?” “后方大坝随时会泄洪,前方十几万居民因为你们慢,慢的像废物一样,所以全都处在危险中。” “快快快,速度再快一点!!!” 瞬间! 士兵恢复意志。 这是老兵刻在血液骨髓里的荣誉,营长说的不错,他们是前方民众的希望啊。 真的很沉重。 “侦察连做的不错,继续保持,很好,用内务绳拽着点落后分子,其他班都学着点。” “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唯有牺牲多壮志,冲啊!!!” 陈默带头在雨夜冲锋。 士气被调动,一切恢复到刚才。 侦察连的二排长郭东琦悄悄跑到刘敏跟前,不顾身上的负重,抹了下脸上的雨水笑道:“刘队,怎么,真生气,要退出示范营?” “郭排,刚才那名战士可是你的兵。” 刘敏咬住嘴唇,她敏锐的意识到,这个侦察连的排长,肯定是要为程东还有那个见死不救的营长维护团结来了。 “是我的兵,没错啊。” 郭东琦笑了笑:“但是刘队,你下次发火之前,要善于观察。” “你没发现跟在营长身边的通讯兵不在了嘛?” “啊?” 刘敏神情一震,扭头看向最前方。 营长那略显单薄的身影,正一个人带着两三个人的负重,一脚深一脚浅的前行。 还时不时的拿着喇叭催促。 平时跟在营长跟前形影不离的王建勇,确实不在那了。 “王建勇去哪了?” 刘敏呆呆的询问。 郭东琦神色悲伤:“你们医疗分队没有分配主要通讯器,不清楚罢了。” “就在刚刚,188师负责加固大堤时,有三名战士不慎落水失踪,后方形势危急,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我们真的没人没时间去护送伤员了。” “但营长还是把自己的通讯兵悄悄安排出去护送,他是营长,得顾全大局,同时也会考虑到所有问题。” “你冤枉他了。” “我” 刘敏娇小的身躯晃荡,想想以前训练时的营长,敢出一点错就罚站让她丢人,刚才自己过去质问,对方竟然没有任何回应。 “那营长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郭东琦反问道:“你指望这种时候,营长抛弃所有人给你去解释?” “还是说你受伤了,愿意让四个人轮流抬你去后方?” “大堤加固变慢,如果无法在第一波洪峰到达前加固,那么泄洪就是唯一的选择,可这里不光有我们这点人,还有十几万人呢。” “我们耽误不起啊。” “对不起!!” 刘敏微微低头:“是我错怪营长了,可是好难啊。” “是啊,总是很难。” “但我们野战军不怕难。” “营长是我们侦察连的人,可以说我们都是看着他一步步成长,所以我们都相信他,不指望你能够一样的相信,但请别拖后腿。” 郭东琦伸手指了指周围:“其实很多人都发现营长安排人了,只是这种事于公于私都不好开口讲。” “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很多人都看到了?” 刘敏震惊的看向左右,附近恰好有几个医疗队的女兵,呆呆的点头。 这让刘敏再度无言。 敢情,从头到尾,就自己像个大棒槌一样再闹? 。。。。。。。 “杀!” “我们慢一点,前方的群众就多一点危险。” “抢上去,玩命!” “摔不死就起来跑!!” 陈默依旧在大吼着,后方程东在督促着。 鼻青脸肿的官兵也在无声的怒吼,心头燃烧烈焰,激烈喘息如牛。 浑身的负重在此刻犹如山岳般沉重。 暴雨如注。 他们的头发却冒出蒸汽般的汗雾,整个身躯跟火炉一样滚烫,而雨衣下的迷彩服,早就被汗水打透。 突击! 推进! 野战猛虎向前! 一名士兵一个跟头摔出三四米,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脸色苍白的休克过去。 哇!另一名战士反胃,喉咙里腥甜,吐出带血丝的食物。 还有士兵,边跑边尿,连裤子都来不及解开。 在这漆黑的雨夜,任何危险都可能发生。 与天搏击! 与命抗衡! 抢!每分每秒都要抢! 跑!一刻不停的奔跑! 没有理由停下脚步,牺牲的时候到了。 非战斗减员,当战友倒下,负伤,其他人只能以冷酷的姿态去无视。 这就是战场。 陈默肩膀都被磨的血肉模糊,刘敏可能是出于愧疚,时不时的跑到前面观察营长的状况。 她没有负重,只有医疗箱,体能方面还行。 “营长,三十秒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 陈默回应一声,继续前冲。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脚步,就很难保证自己还能站起来。 起初。 陈默还挺庆幸,跑这么久没见撤离的民众,那就代表其他支援部队协助工作做的不错。 十几万人分不同的路线撤离,应该远离泄洪区中心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 可庆幸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太久,撤离人员太多,加上调度工作不可能完全到位。 陈默他们前行的路上,碰到了一群拖家带口撤离的民众。 人数不多,大概有六七十人。 周围并没有护送的民兵以及部队的人。 跟新闻中看的不一样,新闻里播放的是撤离大部队最前方的情况,而示范营是临时接到任务,从大堤的方向追赶。 位置在最后面。 脱离大部队,这群撤离的民众并不好过,十几名老人,颤颤巍巍的站在地势较高的地面上,浑身早就被淋湿。 孩子的哭声,老人的浑浊双眼望着夜空噼里啪啦的闪电,一股绝望充斥人群。 有年轻人在周围护着。 可这里已经距离城镇十几公里,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拖家带口,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前行了。 更没有办法跟前面的人取得联系。 像这种落下的民众,还不知道有多少。 突然。 原本等待洪水到来的人群,看到一束束光穿透雨夜,来到近前。 这是一队浑身裹满泥浆,根本看不出本来样子的人群。 黑夜看到这种情况。 民众本能的感觉到害怕,畏畏缩缩的蜷起身子,有人抱起孩子,呆呆的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可当陈默率先摘下雨衣帽。 后方的战士,全都摘掉雨衣帽的同时,一顶顶军绿色的帽子出现。 那是,生的希望。 “解放军叔叔来了!!” “解放军叔叔来救我们了!!” 其中一名小孩,最先收起胆怯,兴奋的指着人群大喊。 老人眼泪纵横,年轻人抱头痛哭。 他们不怕走不出去,但是却怕孩子在这里,只能等死啊。 “快,水,面包,给老乡送过去。” “背上人,咱们继续赶路。” 陈默下达了命令,他已经看出来,这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否则不会在这等着。 无数的战士争先恐后的向前冲。 面包,矿泉水,悉数分发给民众。 “谢谢,谢谢解放军同志,谢谢了。” “大伯,不用谢,咱们吃点东西,我来背您。” “解放军叔叔,你们是来救我的吗?”一个小女孩黑宝石似的目光,怯怯的盯着人群。 她年龄最小,大概只有四五岁。 “对啊,姐姐接你回家。” 医疗队的一名女兵,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葡萄糖,喂给小女孩,撑开雨衣,将孩子揽入怀中。 一群战士或搀扶,或背或抱的将几十人带离地势高的地方,沿着勉强还能辨认的大路继续前行。 不能耽搁了。 沿途,民众越来越多。 有些是掉队了,有些则是有人护送,但都是镇上一些公家单位的人。 跟大部队没法比。 示范营的战士跑前跑后照顾,在保证赶路的同时,尽可能的多帮助人群。 陈默走在前方打着灯,时不时跟后方的程东对下信号,确保连长自己在后面没有问题。 救援工作对接了。 陈默回头看向十几公里外的小镇,他目光中满是担忧。 这暴雨越来越大,泄洪说的延迟,不知道还能不能按照计划进行。 还有,方教导员带着坦克连,后勤以及一部分侦察连的人都在那。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陈默此时,并不清楚。 固堤的工作,同样充满危险啊。 由于道路受阻,附近支援的战士,只能依靠人力将钢筋带上堤坝。 示范营的人去的比较晚,也是最后几批依靠人力运输,他们背着材料上堤坝。 还没到地方,就已然听到闷雷激荡的水声,轰隆隆,恐怖的水啸声震天。 大江大河之怒,狂暴无匹。 光听这动静,就能猜到前线具体什么情况了。 方培军带着示范营的人,推进到距离大堤六百米处时,远远望去,大堤两侧,巨大的工程让人心底发寒。 野战部队,预备役,武警部队以188师为核心,加在一起数千人,以一种秩序的,稳定的模式疯狂展开。 若是从高空俯瞰,能够清晰的看到分装区,物料区,几大板块规划严谨,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貌似很乱的士兵,其实在跑动的过程当中,动线都是固定好的最短序列。 抗洪抢险是一门调度指挥科学。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堤段,范围并不大,如果是重点区域进行类似的固堤工作,能够塞下上万人的部队,在狭窄的范围内想要发挥最大功效。 那可就真的需要一个强大的指挥系统。 救灾,跟普通人看到的不一样。 救灾,也不是几个高级军官作秀。 这是要求极为严苛的极限挑战。 就像此刻,由五块沙土分装区到大堤,士兵就像不知疲倦的工蚁,哪怕有人失踪,牺牲,也丝毫没有让他们减速。 庞大的机械感扑面而来,组织力将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致,使命感抹杀一切悲伤情绪。 “真的能延迟泄洪时间吗?” 方培军喃喃自语。 他带着战士,从小镇冲到这边,途中不比陈默那边轻松,无数的战士负伤。 如今来到近前,铺天盖地的水腥气迎面扑来,大脑被冲的发懵,有不少人苍白的脸,没有丝毫血色。 这是面对大自然时,最直观的感受。 方培军不是野战出身,他能带人来到这里,已经到了极限,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但没有命令,他不能倒下。 野战宿命就是牺牲,有来处,没归途,既然来了,就要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 方培军咬了咬牙,勉强提起一口气。 “六百米,最后的六百米,兄弟们,说什么也得把物料送上去。” “冲!” 无数的战士咆哮的鼓励。 背起钢筋,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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