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封禅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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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之师姜负与岱华夫人冯珠随行入山,二人身份特殊,是天子此番钦点的泰山迎神使者,此举也很合少微心意,恰可以贴身将姜负与阿母陪伴看护。 禁军在前开道引路,储君亦在其中,此为刘岐主动所请,他声称若由储君开道入山更显奉神之心诚,于是亲自护送。 而一想到要与少主分离至少七日的小鱼昨晚一夜未眠,分离焦虑发作得无法无天,因此天未亮,便提议要随同上山斋戒——对此她的说法更是逆天,直言道昔日父亲刘固也曾跟随封禅,她欲招引父亲亡灵再次见证今次盛事,故请皇祖父应允她跟随入山接引神鬼。 如此说法,皇帝惟有应允,因此小鱼此刻得以一路蹦跳尾随于少微身后。 行于山途,少微认真搀扶阿母,以自身力气将阿母支撑,未让阿母多添劳累。 冯珠看着女儿泛着晶亮薄汗的脸颊额头,心有诸多触动。 昔日她被女儿救下逃离了她心中最大的一座死亡黑山,今时再得女儿搀扶相护,是为走入真正最大的、并具有新生意义的一座高山中——泰山被视作东方万物光明生发之始,此值初夏,更是满目勃勃生机,望之即令人心生旺盛希望。 冯珠只觉心神俱被这大山滋养,沿途观景,笑听姜负喘息抱怨:“早说过了,随天子巡游大祭,实乃苦差是也……” 姜负右手拄青竹,左臂被撑伞的家奴所扶,功夫深厚的家奴效仿少微的孝心搀扶之法,也最大程度减轻了姜负的劳累。 而姜负这句口无遮拦的埋怨,引起了后方两名美道人的注意。 二人俱出自仙台宫,曾长伴百里国师左右,此刻闻伞下此声,见此懒散气态,二人交换过眼神,不禁走近些,试图窥探伞下那女君真容,却始终不得如愿一观。 就在二人心似猫挠之际,但见那握着青竹的素手轻轻抬起,手指将伞沿撑高了些,露出一缕雪发,及一双风流闲适的笑眼。 两名道人立即将人认出,大喜过望之下,一句“国师”险些出口,临时改作“女君”,拼命压制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之情。 接下来半途,两名道人紧随女君身侧,与女君论天象,谈景观,言道法,以消解女君登山之疲闷。 寡言的家奴心如止水,只将此二人视作过客而已——他虽不比二人之美,却仍能被姜负收作家奴久伴于侧,方为世间永恒真知己。 后山无御道,更多原始野趣,众人行蜿蜒山道,见奇石清泉,白云松涛,间有松鹤飞过青天,最终走近那一大一小两座烛形山峰之前。 队伍顺利抵达仙人祠,刘岐停留巡查至午后,与少微在松树下单独说过话,展臂将少微抱住片刻,遭少微推抵开,方才笑着迟迟下山去。 少微一路搀扶阿母未能畅快自如地行动,此时肆意攀登至附近最高的一处岩石上,目送刘岐带人下山,并将四周巡睃。 放眼望去,四周高低群山朝天而立,山脊起伏,峡谷幽深,岩洞神秘,少微感受着这份磅礴原始的生命呼吸之力,心中渐有一股想要大喊出声的冲动,却又死死克制住,潜意识中有些担心会惊醒什么不可名状的力量。 此地非泰山阳面,刚至午后,即有阴影宛如一面硕大漆黑的天地幡旗从天边徐徐展开,攻城略地般覆压而来。 少微独立岩石上,紧盯那巨大的黑影,在它即将吞没逼近的前一瞬,转身纵跃而下,身影矫健轻快,如狸般迅速钻入松柏密林中,待出林,奔回仙人祠,拂落头顶几片乱叶,复又化归人形。 巫者与道者在仙人祠中分别占据左右殿宇,各设供案,奉香火,持斋戒。 姜负出身道门,遂居于右殿,与仙台宫众道人及童子们一同持戒迎神,对此她叹息抱怨:兜兜转转今次复归旧位,真乃做不完的苦差,走不完的因果。 赵且安为融入集体,亦换上道袍,横竖都是灰色,他自觉与往日亦无很大区分,只是他执帚清扫松柏环抱的静院时,姜负称赞其身披道袍的淡泊高远气质与这山间仙祠十分合宜,望之十分赏心悦目。 于是家奴一日执帚三扫,自成一道日常可见的固定风景线。 墨狸首日曾暗中跟随上山认路,之后即受少微所托留在山下行宫,充当青坞阿姊身边的信狸,阿姊若有事即可驱使墨狸传信。 仙人祠中,冯珠居左殿,日常不过是与巫者们一同侍奉香火,少微闲时便推阿母赏景远眺。 小鱼对待少主之母十分孝顺,常跑来替冯珠捏肩捶背,冯珠见她稚容,总忆起少微这般稚龄时的模样,心有许多缺憾,不觉待小鱼多有耐心温和颜色,并不排斥这天家小童的殷勤亲近。 少微白日忙碌,晚间也自有差事,总要暗中巡查一番领地,再踏石室屋脊,攀松柏粗枝,跃入姜负下榻处,每每刚将狭小窗棂戳开一道细缝,即可听到室内盘坐守夜的家奴汇报声:“无事。” “今夜也无事。” “太平无事。” 如此三日三夜安然度过,少微的巡查仍习惯进行,仙人祠建于山腰间,附近的岩洞也只差被少微掏了个遍。 对此姜负不免摇头感慨:旁人入山迎神,需兢兢业业敬香奉酒,佐以舞蹈礼乐,始唤出山中神灵;她这徒儿却只差刨洞搜查踹门而入,掀开被窝将一应神鬼山灵抖擞而出,怎一个冒昧了得。 少微如此巡睃六夜,未见任何不祥端倪。迎神乃大事,仙人祠周围本就有禁军把守,更何况在天子决定封禅之初,朝廷兵马即已先行肃清泰山及奉高城区域,出入者皆需严查,各入口均有兵马巡逻。 山上山下皆在为大典做着准备,忙于诸事的刘岐每日使人往返仙人祠,向少微传报他日常在忙什么事,亦总会送来一些用物吃食。 储君忙于君主事,三公之中唯一随行的严相总揽许多大事,数次亲上泰山,带人查看登山御道,以及岱顶祭坛布置。 自岱顶往东北方向出发,有曲折小道可抵仙人祠,这条路耗时耗力,要走上一个多时辰,严勉往来三次,询问迎神事宜与天象情况,也“顺便”来看冯珠。 知晓这条路走来很辛苦,每当严相与阿母说话,少微便会自行躲开。 此日少微算着时间,估摸着严相也该离开了,遂从外头返回,一脚踏进石门,却见严相与阿母仍在树下,遂临时躲藏于石兽后。 “后日便是封天大典,你便不要再费力往来此地了,瞧你脸色这样差,想来近日也难有宽心歇息之时,生生熬老了十几岁。” “是啊,当真是老了,上了年纪了……”严勉温声叮嘱冯珠:“珠儿,你在此处多保重。” “你放心就是,我在此每日不过静候而已,谈不上哪里劳累……至于封天大典,岱顶之高非我可达,陛下已有示下,当日仍令我与女君驻守此祠,只待大典结束,次日即可原路下山。” “那便等封天大典结束,我再过来看你。” “你自忙你的事便罢。”冯珠道:“到时自有少微将我护送下山,她这孩子操心得很,实乃世间第一……” 少微后背挺直贴紧石兽,支起耳朵来听这夸赞,却闻阿母声音一转,道:“实乃世间第一擅窃听人言之大耳狸。” 少微好似果真被人揪住了耳朵,顿时脸色涨红,移步而出,刚要解释,却见阿母与世叔俱笑了起来。 山风和煦,夕阳未褪,檐下铜铃轻响,一双松鹤自屋顶飞过。 少微忽觉此刻无比珍贵温馨,她静立原处,从发顶到面颊绒毛、再到衣物轮廓,均被覆上夕阳金光,如一只放松的狸虎,每一根毛发都随着均匀呼吸而安宁起伏。 严勉走近,亦受到这一刻的温馨触动,看着眼前这个特殊的孩子,不觉温声道:“方才正与你阿母说起旧事,好孩子,这世事无常人心不定,从前叫你受下了许多苦……” 严勉不禁抬手,想要轻触这孩子的头,少微却本能向后一步。 不慎避开的少微有些赧然,只感在阿母的眷侣面前未能做个大大方方的孩儿,此事被自己搞砸,遂鼓起勇气复又上前一步,却到底失了时机,严勉亦有些尴尬地笑,神情却愈发温和,冯珠也笑望着这一幕。 少微则忙将藏在身后的右手伸出,递出手中之物作为弥补:“世叔……吃杏。” 那颗山杏黄中透红,又大又漂亮,难得能避过鸟虫保留完整,少微本是特意留给阿母。 伴着清幽铜铃响,严勉慢慢接过那颗鲜妍可爱的黄杏,托在刻满纹路的掌心中。 铃音传出一道道石门,伴着金色夕光飘然洒落,化作山下行宫团团灯火。 行宫灯火彻夜未熄,直到与次日天光融为一体,待天地再一次将日光收归,至入夜子时,即有人马队伍自行宫东门徐徐而出。 封天之仪在白日举行,子时后即要动身,禁军执火把开道,诸侯、公卿、礼官伴驾,队伍浩荡,始自南面封禅御道登山。 泰山南面为阳,代表阳间正统人道,故皇帝自此御道登山。 北面为阴,被视作神鬼所居之地,因此建仙人祠,迎奉鬼神山灵。 若至岱顶,则为阴阳交汇处,可视之为人神沟通之所,君王临此绝巅而祭天,即象征着可使人间意志上达天听。 北面仙人祠中的迎神队伍也已动身,与南面登山的帝王仪仗正似两条分别代表阴阳的河泽,在山间缓缓蔓延攀流,向着同一个方向进发。 自仙人祠而出,禁军引路,以天机为首,巫者执火把佩鬼面唱诵,道者执幡随行,童子们沿途在山道间撒下役神驱鬼、祈福禳灾的符箓。 山风猎猎,衣袍与符箓乱舞,巫铃法螺如泣如唱,小鱼跟随队伍之中,被这诡谲中透出神圣的气氛所染,不觉仰面上望,但见苍穹灰紫,腾着火烟,四周大山渺茫辽壮。 传言都说,人死后魂魄会归于泰山,此刻的小鱼坚信不疑。 小鱼含着泪,亦将一把符箓用力抛洒,仿佛果真化身成为昔日自封的鬼童,却并非为了拦路,而是引路,要将飘散的冤魂亡灵唤醒招引,前来见证这场特殊的封禅。 风呼号着,盘旋而至,似对稚童之念的回应。 天色将蒙蒙发亮时,帝王仪仗已过中关半山,山行至此,道分两盘,乃御道中折之处,事先扎有帷幄,队伍在此暂歇,皇帝下辇,自此改作步行。 愈往上行,道路愈发艰险狭窄,随行者开始减少,禁军沿途驻守,天大亮时,遥遥可见山间玄朱旌旗蜿蜒飘动,如同天子跋涉之下遗落的染血龙鳞。 皇帝之躯本已无法支撑这场东行封禅,是因胸中残存一口未绝之气,服下与姜负所讨之药,方才续燃出这最后的生机之火。 即便如此,走走歇歇,登至盘山之道,皇帝亦吃力难当,汗水滚滚,力竭之下,视线与神思数次陷入恍惚。 这份因躯体力量耗尽而产生的恍惚,却带来头脑极致的明醒,灵魂仿佛出窍旁观,让皇帝清楚地看见自己十二年前登山时的豪情俱已化作山灰,今时只余满目疮痍的一副狼狈躯壳。 是,人总归都会变得这样衰老,老去本身并不可怖可耻,可若一早能够接受终将老死这件事,未有之后之事,当下纵然垂垂老矣,如何又不能如当年一般坦然抒发万丈豪情? 将这脊背压弯的未必只是老态,有些过错压在身上,我与世人及史书皆知,便再也无法如旧时般挺拔。 汗水自眉骨滑落不绝,像是从眼睛之外的地方淌出来的泪,皇帝颤颤回望,只见身后如万丈渊,峥嵘的山岩宛如数不清的白骨,将这至巅之途堆迭铺就。 一瞬的晕眩,皇帝猛然扶握住身旁之人的手臂,怔怔看去,却非方才的禁军,而是丰神拔俗的少年面孔,年轻有力的手臂将他搀扶,与他道:“儿刘岐,助父皇行尽此途。” “好,好……”皇帝定定上望,汗划过睫,口中颤声重复:“我儿助我往,我儿助我即可往。” 十二年前缺席了这场封禅的幼子扶着他抵达至高处,许他接受这场天地间至高的审判。 天子仪仗抵达岱顶之际,负责迎神的天机已在祭坛边等候,巫神宽大醒目的玄衣朱裳在山风云雾中翻涌,人捧玉匮静立不动,宛如真正的天命使者,身后站着眉眼肖似先太子刘固的稚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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