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记得添衣（入秋特别篇）

翌日。 陈默和零号一大早就来到了下一个目标的家门口。 目标的名字叫王竟隅，已经快五十岁了。 王竟隅是一个有些特殊的男人，陈默对他印象深刻。 因为在知道死神的故事后，王竟隅是最先从恐惧的情绪中平复过来的幸存者，而闲谈间陈默也了解到，王竟隅是一个老师，负责教高中语文。 轻敲房门，没过几秒，房门就被打开。 “你来啦。”王竟隅笑容和蔼，看着陈默道：“快进来吧。” 走进屋内，陈默看了看四周，四周摆设所有的东西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无非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家罢了，平凡无奇，要说特点的话，那就是在客厅的收藏柜上，摆着一张张大合照，这是王竟隅与每一届毕业生的合照，但让陈默有些奇怪的是，最中间那张，被人用布遮住了。 “喝点水吧。”王竟隅很快端来一杯热茶，陈默没有拒绝，恭敬的接过。 “辛苦你跑一趟了。”王竟隅坐在陈默身旁，笑着说道：“不过，小陈啊，你这次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陈默面色微微有异，他昨天给王竟隅发消息时，说的内容很简单，因为王竟隅是死神的下一个目标，所以，陈默作为一个亲历旁观三次袭击的人，想要和他商量一下，要怎么防备死神的袭击。 这当然只是一个靠近目标的说辞，但让陈默没想到的是，他的请求，一开始，却被王竟隅给拒绝了！ 这让陈默有些猝不及防，不过，还好他好说歹说，王竟隅这才改变主意，同意了他的登门。 “王老师，话不能这么说，您可千万别放弃啊，大家都盼着您能够顺利渡过难关呢！”陈默对王竟隅有些“假惺惺”的说着。 “没那必要。”王竟隅摇了摇头，然后洒脱的摆了摆手，道：“人嘛，总是会经历死亡的，我早就看开了。” 王竟隅的态度潇洒，这却让陈默有些难办了，他竟有些想不出，怎么让王竟隅这种人死的“有趣”一些了。 “与君共相依，一生一世不分离...” 就在这时，一首有些古典风的乐曲响起，王竟隅拿起手机，沉默片刻后，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声音传出，竟是一个清脆的年轻女声！陈默瞬间竖起了耳朵，脸上满是八卦之心和好奇。 “王老师，你还没休养好吗？” 王竟隅听到女生的话后，面上浮现苦笑：“我...已经辞职了，但是你们放心，李老师会带你们剩下的课程，你们...一定要好好跟着他学，知道吗？” “为什么？”电话那头，女生难过的问道：“王老师，你为什么辞职？是身体的原因吗？还是...你还没从那件事里走出来吗？” 听到女生的话后，王竟隅愣了片刻，片刻后，这才苦笑道：“就是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了...那个，我这里还有事，就不跟你说了，你们好好读书，等你们考完试，我再请你们吃饭！” “好吧...王老师，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对了，王老师，最近入秋，天要冷起来了，你一定要记得添衣。” 女生说完后，便挂掉了电话。 王竟隅放下手机后，竟久久没有说话。 “王老师，您辞职了？”陈默看着王竟隅，率先打破宁静。 “辞了。”王竟隅整理情绪，笑了笑，道：“本来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我怕哪天再发生意外，会耽搁了孩子们紧张的课程！这种事情，还是提早交接的好。” 陈默顿时肃然起敬，别的先不说，但就做教师而言，王竟隅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老师，而这，从学生对他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 看了看王竟隅摆放在客厅显眼位置，满满当当的大合照，陈默有些感慨的道：“王老师，您已经带了这么多学生了？” 王竟隅顺着陈默的目光看去，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浮现记忆，他的脸色不禁挂上了笑容，有些小自满的道：“那是，毕竟，我也当了三十年教师了！” 看着王竟隅的神色，陈默竟也被感染，不再演戏，而是发自内心的笑了，笑着，陈默疑惑的看着照片最中央，被挂上了黑布的那张。 “王老师，这张照片是什么，您为什么要把它遮着？” 听到陈默的话后，王竟隅不语，只是走到那张照片前，然后，掀开黑布。 黑布下依旧是一张大合照，陈默看不出和其他的照片有什么不同。 但看着王竟隅的眼神，陈默突然懂了。 王竟隅轻轻抚摸着照片角落，目光温柔，充满爱意。 手指眼神柔拂之处，是一个气质婉约的女子，看穿着，也是一个老师。 “那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也是我第一次遇见她。”王竟隅眼中光芒折射，隐隐泪光泛起，他的嘴角却是含笑：“该怎么形容呢？或许，用一见钟情最为合适。” “她是...”陈默试探问着。 “没错，这是我爱人。”王竟隅大大方方的承认，脸上带有自满的笑容。 不过，这抹笑容很快消却，王竟隅的眼神低落下来，他声音有些哀伤的道：“三年前，她去世了。” 陈默一愣，突然回想起女生的话，看着王竟隅，问道：“王老师，您...还没走出来，对吗？” “我试过。”王竟隅看着照片上的女人，一刻也不忍移开目光，“可每当我看见她的照片，就止不住会想念她，思念便如泉涌，眼泪也是。 朋友劝过我，后来见我实在走不出，身子也越来越差了，便将这屋子里所有她的照片都锁起来了，唯独遗漏了这张大合照，我怕朋友发现，也想自己试着走出来，就把这张也给盖住了。” 王竟隅说到这，摇了摇头，道：“说什么遗漏，哎，自欺欺人！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是朋友故意留给我的！我也了他这份心意，这张照片，三年来我也一次都没揭开过。” “那这三年...”陈默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有些哽咽，问道：“您，走出来了吗？” “谁念西风...独自凉？”王竟隅眼角噙着泪，极有韵味的念了一句古词，念罢，他看着陈默，嘴角笑着，声音却越说越是悲怆：“以前，每到入秋的时候，她就会催着我添衣，现在，我老是忘，等到了真风寒了，又总是惹上，流着鼻涕，哑着嗓子给孩子们上课。” 王竟隅的眼神第一次挪开照片，他看着陈默，道：“你说说，就算没了照片，这谁走的出来？又怎么能...舍得走出来！？” 陈默忍着微红的眼眶，看着王竟隅，一时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由衷的道：“王老师，还得多注意身体才是。”.net “你这样，倒是有些像我那些学生了。”王竟隅亲切的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然后又开始念起了那首词。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西风吹冷，黄叶萧萧，无人添衣独自凉。”王竟隅苦笑道：“那天，给孩子们讲这首词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也想起了她，没忍住，在课堂上，情绪崩溃了。” “后来，每到入秋，那些懂事儿的孩子，就总是给我发消息，提醒我该添衣了。”王竟隅看着陈默，笑道：“古人常说，情深不寿，可若是无情，于我而言活与死有何异？若是用情不深，于我而言，做人与鸟兽，又有何异！？” “我以真情换真情！故，我以她为荣，也以这些孩子们，为荣！”王竟隅说完，目光转回手中照片，目光无比的温柔，“所以，我的此生，无论长短，已无遗憾！但...若是有，那便是与她携手，却没能与她一同走。” “好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呐！”王竟隅轻抚照片，重重的感慨后，却又对着照片上的女子，只是轻声而温柔的念道：“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呐。” 下一刻，陈默突然屏息！ 他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内心的震撼。 因为，就在王竟隅道完那句想念后，他的头发竟在瞬息之间，皆数雪白！ 而满头白发的王竟隅，就那么看着照片，嘴角含笑，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他...魂归了！”小死神飞在一旁，亦是无比震惊，可下一刻，他便更加震惊的道：“等一等，这是什么？引渡！可是为什么是协助引渡，只有一半的功劳！？” 陈默完全没有管零号在说什么，他只是无比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王竟隅。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刚刚给自己上了一堂最重要，也是最为震撼的人生课！ 许久后，一道古典的铃声突然响起，是王竟隅的手机，陈默没有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那首歌放完。 “缘生易，终将离，与君共相依，一生一世不分离。 风送雨，雨随风，与君共相终，生生世世不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歌曲停下，想必电话那头，已经收到了暂时无法接听的回应。 可没过多久，手机屏幕开始亮起。 一条条消息开始刷新。 “王老师，入秋了，记得添衣啊！” “王老师，注意身体啊！该添衣了！” “王老师，今年我又来啦！哈哈哈，快老老实实添衣去吧！” “王老师...” 陈默看着手机上划过的一条条消息，片刻后，朝着王竟隅深深一礼。 “王老师...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