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深海埋藏的恐惧

灯光在寒风中摇曳。 雪花从天空中缓缓飘落，初时稀疏，逐渐变得密集。 它们在空中轻盈地舞蹈，无声地覆盖着整片街道。 一切如常。 所以，戏尊发现了不寻常。 被“断魂丝”切断的超跑还燃着火焰，小女孩抱着脑袋瑟缩在跑车角落。 可街上的行人，却似乎没有看到这场车祸一样，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来来往往的车轮依旧在积雪上滚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是雪夜的低语。 行色匆匆的行人脚步声依旧在雪地上回响，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像是记录着他们在这个夜晚的轨迹。 戏尊微微皱了皱眉。 他的感知并没有出错，出错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雪。 明明30秒不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竟然越下越大，厚如鹅毛。 它们落在屋顶上，堆积成厚厚的白色绒毯； 它们落在树枝上，将枝头装点得如同银花般璀璨； 它们落在路面上，渐渐将道路覆盖，像一条银蛇蔓延至远方； 它们落在被腰斩的胖虎和大黑牛的残躯之上，将他们变成了两个雪人。 而就在他们变成雪人后，戏尊心中却突兀地失去了对两人的感知。 他没有办法感受到两个B+级构造体“逆元装置”的嗡鸣，没有办法感受到循环液几近沸腾的哀嚎。 戏尊指尖微抬，丝线万千，将两个雪人撕裂成千段万段。 可他撕裂的，只是雪，没有人。 胖虎和大黑牛消失了。 行色匆匆的行人消失了。 燃着熊熊烈焰的超跑消失了。 就连瑟缩在角落中的小女孩龙千山，也消失了。 只剩下街头的灯光，在雪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它们将雪花的轮廓映照得清晰可见。 戏尊脸色微沉，站在路灯之下，随手一甩。 路灯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切口，然后慢慢倾塌。 一道漆黑的空间裂隙，在割裂中缓缓浮现。 “无法切开新的空间，所以，这不是领域……” 就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就连刚刚切断的路灯，还有被白雪覆盖的街道，也全都彻底消失不见。 他站在了一望无际的山野之上。 雪满山野，让戏尊突然想起了大灾变之前，华夏水墨画里的留白。 五色杂陈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山川大地便成了落笔简约的水墨画。 女子站在漫天风雪中，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雪白的长裙，肆意飘洒的粉色长发，薄薄的唇，如远山般淡淡的眉。 如从画中来。 “哼，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让我陷入你的幻境……就算是No.7洛水三千的“幻域寒蝉”，恐怕也没有这种本事。” 戏尊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脸上露出冷笑：“你比洛必达强太多了，洛轻笙小姐。” 洛轻笙缓缓开口：““白色相簿”，可以改写现实的能力。” “你的异能我有所耳闻，第五夜早就将情报给了我。” “第一，进行战斗记录；第二，进行战斗预演；第三，将预演转变为现实。” 戏尊轻轻挥了挥衣袖，红色脸谱瞬间换成了黑色，眼眸也微微眯了起来：“可你我从来没有交手过，你是如何改写我的现实呢？” “那是因为……” 洛轻笙淡淡一笑：“我改写的现实，不是你的现实，而是这个街道上，其他人的现实。” “可惜呢，此刻的‘我"，只是一个虚影，所以他们被改写的现实很短暂。” “没想到堂堂“联邦异能管理局”No.6的杀手戏尊，也会在这小小的幻境中，犹豫上几分钟呢。” 洛轻笙优雅低头，看着手中的腕表：“几分钟很短，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但，几分钟也很长。” “足够他们三人逃离长青区了。” 戏尊微微一怔，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暴怒。 原来，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跟他交手的意思！ “贱人，敢耍我！” 他来到了洛轻笙的面前，一拳将她砸了个稀巴烂。 拳头透体而出，洛轻笙化作了一片雪雾。 于是，这片天地开始剥落—— 似乎，这片宁静而美丽的山野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转眼间，戏尊就被无情地拖拽出来，重回之前的世界。 街道上的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 被切成两半的超跑依旧在剧烈地燃烧着，刹车声和鸣笛声四起，被波及的能源模块发生了爆炸，人们惊慌失措地叫喊着，哭嚎着。 戏尊看着已经失去踪迹的几人，眼神无比阴沉。 …… …… 风暴之海，黑三角海域。 1683米的海面之下，潜水仓在水下推进器的作用下，正缓缓下沉。 “关于生化僧兵，米粒儿已经有了些许眉目，看样子“滴漏者”起到了一定的提示作用，做得不错哦，小猫……” “龙千山被擒获，初步审讯得知其为“K-dark”衍生试剂的制作人，目前已经由轻笙秘密押送至白氏集团大楼……” “等等？龙千山不是已经在那场生化爆炸中灰飞烟灭了么？为什么还活着？” 白逸安看着腕表上梓浠传给自己的情报简讯，微微皱了皱眉：“而且还是个小女孩……” “嗯？” 黑猫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她并不清楚龙千山的事情，那个时候，自己还在白氏集团的秘密监狱服刑呢。 “三日前，青禾秘密前往下城区，定位革命军总部坐标，目前下落不明。” “青禾……” 白逸安呼出了系统面板，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绿色荧幕，轻轻闪动着。 【特定人物：青禾。当前攻略指数：78，当前状态：轻度虚弱】 翻看了一下青禾的历史状态节点记录，白逸安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看样子，青禾陷入了不小的麻烦之中，身体在持续变得虚弱。 下城区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第五夜也绝对不会是“冥魂永狱”事件中的蠢蛋。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要回 去一趟。 心中沉思片刻，白逸安迅速给阿伟下达了指令，让他过来接应自己。 只不过……就算阿伟是A级空间系的异能者，拥有在空间裂隙中自由穿梭的能力。 可是来到千里之外的黑三角海域，恐怕也需要一段时间。 现在的他，只能利用这段时间来探索一下那个传说中的“海底遗迹”。 白逸安有些烦躁地在潜水舱中走来走去，第一次觉得自己“出海”的决策，实在是太过愚蠢。 可就在他不经意抬眸的时候，却微微怔了怔。 “小猫，你派那些海贼组装潜水舱的时候，所有的地方都检查过了吗？” 白逸安的语气很是古怪，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一样。 “是啊，怎么了？” 黑猫切换成自动驾驶，来到了白逸安身旁，眨着眼睛看着他。 “潜水舱的内壁上，刻着一些东西。”白逸安说道。 黑猫调出腕表的照明光束，顺着白逸安的手指照了过去—— “竟然真的有字……” 那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母，字体变形极其严重。 刻字者在刻下这行字母的时候，似乎正处在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状态之下，有好几个字母甚至都重叠到了一起。 不过白逸安还是勉强将这些字母辨认了出来，所有的字母连在一起，正好是三个单词。 “Leavingtheseabed……”白逸安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黑猫全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嗯……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呀？” “联邦的通用语是华夏语，但是在大灾变之前，却是漂亮国语言。seabed是海床的含义。” 白逸安轻声道：“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远离那片海床……这算是一句警告么？” “很奇怪，奥鲁希斯已经派人将整个18号潜水舱打扫了一遍，为什么没有把这条线索抹去或者带走呢？” “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 “也许，这是那名曾经驾驶潜水舱潜入遗迹的死者所留下的，在绝望的临死之际……” 白逸安伸出手指，沿着这些字母的笔迹慢慢游走，试着还原刻字者当时的精神状态。 不对，那种情绪不像是绝望。 绝望之中的人，是不会有心思在潜水舱的内壁上刻下这种警告的。 更何况，死者还是经常参与下潜的精英海贼。 如果在濒死之前有机会留下什么信息的话，他只会尽可能选择有用的情报，而不是这种意义不明的“警告”。 而且，这些笔迹之间并不连贯，就比如H这个字母，左边的一竖和右边的一竖之间隔了足有四五厘米的距离。 要不是有着前面的T和后面的E两个字母，一般人也很想将这些刻痕和H字母联系到一起。 白逸安一开始也想过，这会不会是环境的颠簸所导致的，可他随后又注意到，这些刻痕的深浅几乎一致。 也就是说，它们是在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环境下被刻上去的，那能导致字母变得如何难以辨认，就只能是刻字者的问题了。 “太怪了。” 白逸安一遍遍重复着这些笔迹，他突然之间发现，这些扭曲的字母很像是小孩子在刚刚开始学习书写文字时的笔迹。 在那些孩子的脑袋里，甚至都还没有文字和符号的概念，他们仅仅只是将其视为一种特殊的“图画”罢了。 既没有笔画的顺序，也没有字体的结构，一个个字母看上去就好像是鬼画符一样。 刻在潜水舱内壁上的字母，正好就是这个样子。 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海贼身上，对于白逸安自己来说，阅读和书写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 除非，对方遭受了很严重的精神攻击，勉强保持神志清醒…… “滴嘟——” 腕表上传来的信息让白逸安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奥鲁希斯，还好及时潜入了深海，从天基武器的轰炸下活了下来，这家伙正在收拢“海娼号”的残党。” 他牵着黑猫的手来到驾驶台，随手点开了潜水舱的全息投影装置。 “另外，前面几次的下潜地点、水文数据、海底畸变辐射兽的活动规律等，这些东西的记录，我已经让奥鲁希斯全部拷贝了一份给我。” “前面那些海贼的牺牲并不是全无价值，有了这些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情报，探索“海底遗迹”的风险，其实没有那么夸张。” 一片由三维全息投影形成的海床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上面密密麻麻标记了大量的数据和备注。 这些信息都是“海娼号”前面几次探索之中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除了那几十个人的牺牲之外，“海娼号”还投放了数以百计的无人探测器。 尽管这些探测器里能成功回收的十不存一，但依旧带回来了大量的数据。 “这些黑色区域全部都是未探索区域，在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之中，得尽可能避开它们。” “而这些被标红的则是探明有高威胁海底畸变辐射兽活动的区域，如果贸然撞入，很可能会遭遇到实力强大的畸变辐射兽——” “公子，那这些蓝色的区域呢？”黑猫出声问道。 ““相对安全区域”，至少前面几拨下水的海贼探索队中，没有一支是在蓝色区域里出事的。” “不行的公子，这样还是太危险了。样本太少，数据缺乏可靠性，海底环境那么复杂，我们没法保证之前安全的区域会一直安全……” 黑猫摇了摇头，眼眸中宛如蓄着繁星点点的湖水，清澈而明亮：“我答应过梓浠姐，要保证你的安全。” “阿伟到这里还有半天时间。”白逸安看了眼腕表，轻声道： “至少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我有种预感，这个神秘的“海底遗迹”中，会有巨大的收——” 突然，白逸安整个人就定在了原地。 “收获”的“获”字卡在了他的喉咙里面，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透过潜水舱的观察窗，就在他正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足有重型卡车轮毂大小的瞳孔之中，散发着黯淡的 墨绿色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