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论韭菜

黑色的手枪，在落青渊的指尖轻轻转动。 上面漆黑的花纹，仿佛流动的暗影一般，竟然在凄冷的雨夜，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下一刻，黑色的枪化作黑色的雾气，慢慢蒸腾，慢慢消失。 仿佛雨水溅在手掌上，溅起的薄雾。 葛二蛋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顺着车门缓缓滑落，倒在了泥泞的水坑中。 失去了生息。 他的脑袋上面多了一个漆黑的血洞，鲜血和脑浆顺着孔洞缓缓流出，伴随着天地间密密麻麻的雨声，有种异样的诡异与安静。 落青渊低头看着脚下的尸体，面无表情：“他说他是落青渊，他就是了么。” “呵呵。” 垃圾场的阴影中，传来了淡淡的笑声。 落青渊的瞳孔微缩，双眼如电般看向了阴影深处，光晕闪烁间，两柄手枪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一柄黑光流转，宛如埋藏在地狱深处的黑曜宝石！ 一柄银光闪烁，宛如镶嵌在天堂穹顶的圣洁水晶！ 两柄枪的枪口牢牢对准了阴影深处，落青渊的眼神也不复之前的平静，变得有些许的凝重。 “什么人，出来！” 能够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暗影中，躲避过自己的感知，对方同样是一位异能者。 一个人影从雨中慢慢地走了出来。 天空，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天地乍亮之间，让落青渊看到了来人的模样—— 他细碎的短发被雨水全部打湿，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只手拎着西装外套，有些随意地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脚下的名贵的黑色皮鞋，已经沾满了泥泞，就连笔直的西装裤腿上面，也溅上了斑斑驳驳的泥点。 那被雨水打湿的白色衬衫，贴紧了他的肌肤，露出了并不突兀，却十分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云淡风轻地来到了落青渊的面前。 如此年轻的面容，却给落青渊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那是掌控整个曦光城生死的人，才会拥有的上位感。 这样的淡淡的威势，“天蝎帮”的帮主紫苑不会有，龙家的龙昊不会有，甚至五大财团的话事人都不会给他这样的感觉。 落青渊隐约之间，猜到了一个人，熟悉而年轻的面孔，和印象中的画面渐渐重合。 他终于知道来人的身份了。 来人在他的面前站定，温和地笑了笑： “落青渊，只是一个代号，你可以叫落青渊，我也可以叫落青渊……怎么，落青渊先生，有问题吗？” 落青渊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的，葛二蛋怎么会被轻易放回来。” “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他那条贱命……原来葛二蛋只是一个诱饵，目的，是钓出背后的人。” “您说，我说的对吗？尊敬的白氏集团的大公子，白逸安先生。” 白逸安轻轻偏了偏头，盯着对方手中指着自己额头的两柄手枪，嘴角扬起一丝感兴趣的微笑：“这就是传说中的“暗黑恶魔”与“纯洁天使”？不得不说，花纹很帅啊。” 落青渊苦笑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罢了，倒是白少爷，竟然孤身犯险，和传闻中的‘颓废"形象不太相符呢……” “颓废形象？你是想说‘废物"形象吧，没关系，不用这么客气的。” “……” “至于你说的孤身犯险，是指我带那两个家伙去鬼屋，还是指我出现在你面前？” 白逸安脸上依旧挂着清清淡淡的笑意：“孤身也许是真的，但是犯险二字，又从何说起？” 落青渊看着白逸安的眼睛，里面是夜一般的宁静，海一般的深邃。 他轻轻叹了口气，的确如此，这位身份无比尊贵的大少爷，能够一个人追踪到这里，便是有了足够拿下他的把握。 别说是自己，就算是曦光城最大的地下帮派“天蝎帮”，在白家的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战而屈人之兵，没想到这位白家的大少爷，竟然是位玩弄人心的高手啊…… 他仰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密密麻麻的雨线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手中黑色与洁白的光雾蒸腾，两柄雕刻着奇异花纹的手枪，缓缓消散。 “下雨了白少，要不要去大笨鸟酒吧聊聊？” “好啊。” 酒吧的夜景诡谲得让人眼神迷离，那种细细地，浅浅地，滴落在盛着五光十色液体的酒杯中，慢慢的，沉下去的感觉。 幽暗的角落里，只有音乐的问候，白逸安默默玩弄着手中的酒杯，晶莹的液体似有微光。 落青渊终于忍不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轻声道：“白少？” “嗯。” 白逸安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着落青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蝎帮”和龙家秘密交易的消息，是你放到暗网上的吧……你就是“虎山路超级宝贝jojo”？” 落青渊知道谎言是骗不过眼前的男人的，他微微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一半对，一半错。” “哦，也就是说，的确是你放出的消息，但你并不是“虎山路超级宝贝jojo”。” 白逸安抬起眼眸，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没想到，你还有上线啊。原本以为能钓到一条大鱼，没想到，只是抓住了一只小虾米。”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明明是“天蝎帮”的人，为什么想要破坏“天蝎帮”和龙家的交易呢？” “因为我们的帮主，紫苑……” 落青渊微微咬了咬牙：“她已经死了，现在的‘紫苑"，只不过是龙家替换过来的傀儡！” “而副帮主叶星，只是和龙家沆瀣一气的一条狗罢了！” 白逸安轻轻挑了挑眉。 他慢慢地举起酒杯，绚烂灯光映照着盛满拉菲的高足杯，觥筹交错间暧昧的色调，却改变不了两人之间的冷意。 “落青渊先生，紫苑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哑光银涂装的超境汽车发出低沉的轰鸣，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街道上。 白逸安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西装，有些懒散地倚靠着真皮椅背，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的风景。 杂乱与秩序并存的街道，笙歌与嘈杂并行的舞曲。 纷乱的霓虹在高架轨道上一闪而逝，下城区的景色在白逸安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夏梓浠已经泡好了一盏热气腾腾的大麦茶，递给了白逸安一杯。 “谢谢。” 执事小姐轻轻嗯了一声，她看着白逸安，男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目光专注地盯着窗外的风景，眉头微微有些紧锁。 他没有在看风景。 她却在看风景。 一道属于自己内心深处的风景。 这样的白，总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或许，自己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慢慢地沉陷其中了吧。 “还在想落青渊的事情吗……” “嗯？” 白逸安回过神来，转头给执事小姐一个暖暖的笑意：“落青渊已经约好了自己的上线，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和他的上线尽快见上一面。” “你要亲自去？会不会有危险，毕竟，落青渊已经知道了你白家大少爷的身份，如果对方有埋伏的话……” “应该不会的，落青渊是个聪明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我也想干掉龙家，那么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利益是一致的。” “只是我很奇怪，究竟是谁，知道‘紫苑"被替换掉了呢，要么是龙家内部的人，要么，是那晚参加拍卖会的其他势力。” 白逸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实话，他并不想和其他的势力合作，但是现在的局势…… 他轻轻叹了口气： “没时间了啊。” 夏梓浠怔了怔，顿时明白了白逸安的意思—— 她记得少爷对自己说过，现在的五大家族其中的三家都已经被革命军和万物归一教会渗透，而仅剩的洛家，也只有洛轻笙那位小姑娘掌握的极少部分的力量。看書菈 而在三个月后，革命军将会发起对白家的总攻。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错，虽然说曦光城百分之五十的财富都掌握在白家的手中，但那是对整个白家而言，我们目前手中最大的底气，就是白氏重工在少爷的手上。” “曦光城最精锐的构造体部队和机甲部队，百分百听从你的指挥。” “不过，缺陷也很明显，生物科技被龙家垄断，材料科技被凌家垄断，信息科技被袁家垄断……这些产业我们虽然也有所建树，但是那些财团如果联手的话……” 她轻轻咬了咬牙：“如果曦光城有一个金融垄断型的财团就好了，我们至少可以在明面上进行合作，抵抗三大财团的经济压制。” “没有那么简单，梓浠。” 白逸安轻轻叹了口气：“实业才能定胜负，所谓的金融财阀，在这个世界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为什么？” 夏梓浠捧着大麦茶轻轻抿了一口，浓郁的麦香让她有些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怪不得白这么喜欢喝茶…… “很简单啊，因为缺乏实业金融财阀走不远的，那些军工、生物、材料、能源等公司，是不会对着一家薅自己羊毛的金融财阀坐视不管的。” “要么明着排挤，就算你深谋远虑，对方没有排挤成功，但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么？人家也可以选择暗着处理，通过规则之外的手段做掉你。” 规则之外的手段？ 夏梓浠微微皱了皱眉，思索着白逸安这句话的含义。 白逸安笑了笑，他是游戏之外的玩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他很清楚赛博朋克的世界内核究竟是什么样的。 白逸安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夏梓浠宛如绸缎般的银色长发。 虽然他很想揉乱，可是那发丝太过柔软顺滑，最后只好在对方嗔怪的目光中，打消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想啊，因为金融财阀，比如那些私立的银行啊，天使投资集团啊，旧时代的股市啊，必须要在有秩序的世界里，才能实现垄断……而实业的财阀，本身就是秩序。” “比如梓浠，你是一个金融财阀的老大，你制定了非常精妙的计划，可以从白家的势力范围噶1000亿能源信用点的韭菜，美滋滋。” “噶？韭菜？” 执事小姐有些可爱地偏了偏头，虽然第一次接触到这么新颖的词汇，但是她几乎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对，想从白家那里噶1000亿能源信用点的韭菜。” 白逸安不紧不慢地抿了口热气腾腾的大麦茶：“然后呢，白氏集团的精英构造体特种部队就找上门来了，重重一脚踹开你的办公室，一大排lpl-uzi型激光手炮往你脸上一怼。” “领头的构造体说，你昨天踩到白氏集团大少爷的脚没有道歉，为了赔偿白家少爷的精神损失，你的所有财产全部充公……” 夏梓浠听着白逸安的描述，似乎想到了那个场景，不由得莞尔一笑。 仿佛冰山上沉睡已久的雪莲盛开，明媚且动人…… 白逸安不由得呆了呆。 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那么一句话：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注意到了白逸安半是欣赏，半是炽热的目光，夏梓浠的俏脸慢慢浮起一层薄如蝉翼的晕红，轻声道：“那如果金融寡头不动财团的蛋糕呢。” “呵呵。” “这个问题问得好。” “于是你重生了，经过第二次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不噶白氏集团韭菜园的韭菜了，自己开个韭菜园不就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就是没过多久，白氏集团的老大，也就是我，带着一大堆机甲部队找上门来了。” “你说大哥我没惹你啊。” “我说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踩我脚了，还不道歉……” 白逸安看着捂着嘴偷笑的夏梓浠，继续道： “简而言之，金融行业最需要信用，而信用需要一个稳定的秩序。我们这个世界恰恰缺少的就是秩序。” “所以，革命军才有底气和财团掰手腕。” “不管是生化部队，还是异能者杀手……实力，就是他们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