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收网人

南唐，建康城，议政堂。</p> 堂中，有兵部司的文吏，不停念出前线传来的战报。</p> “九月初七，段秀实麾下锋将商勉，败义清军使崔玉保，占拓林县。”</p> “九月十三，李光弼麾下右厢军子将韦汝传，败上蔡留守卢锦山，占允州乾丰。”</p> “九月二十二，河南仇复之率部叛乱，败安养军，军使萧珣投敌。”</p> ……</p> 听着一桩又一桩的不利战报，南唐皇帝李豫的面上，铁青一片。</p> 站在大臣列中的谋臣李泌，一身道袍，闭目养神，似乎是对周遭的一切，并不关心。</p> 而其他的南唐文武，则低垂着头，无人敢言语。</p> 站在皇帝身边的内侍程元振，见李豫闭上眼睛，挥了挥手，连忙朝一旁的执礼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叫停了汇报军情的文吏。</p> 李豫睁开眼睛，看向堂中的文武，问道：“北逆南下，诸位爱卿，谁能为朕分析当下的局面？”</p> 臣子们面面相觑，时任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的张巡，走了出来，对皇帝说道：“陛下，此番北逆共计动用四十万大军，又分成东西中三路。西路军入山南西道，攻山南东道；中路军入洛阳，攻汝南；东路军入济州，攻徐州。眼下，除了李光弼率领的东路军，还在与史思明作战，北人的其余两军，已经基本宣告胜利。”</p> 李豫：“史思明……他对阵李光弼，可有胜算？”</p> 张巡：“史思明虽然投降我朝，但其人狡诈奸猾，不可不防。依某之见，朝廷虽然给史思明下的命令，是死守徐州，但是他为了保存实力，必定会违抗军令。所以，徐州多半是保不住的。”</p> 李豫面色凝重：“眼下，山南东道和河南道，已经丢了大半，倘若徐州再被占领，岂不是情势危急？”</p> 张巡：“李光弼倘若拿下徐州，必定会向南进入颍川，并与郭子仪的率部，汇成一股。他们下一个进攻的目标，恐怕就是江南西道的门户——江城。”</p> “江城乃是鄂州重镇，周边有一百六十六湖，三十多条河流，又有崇山峻岭。故而北人想要南下，无法绕开此地，必须先攻下江城。如今，昭德公（来瑱）率领十二万大军，驻守江城。无论粮草，还是辎重，已经屯集了一年有余，可谓是准备万全，请陛下安心。”</p> 李豫皱紧眉头，说道：“敌军有四十万之众，而且还有火器，昭德公即便坚守，怕也是独木难支。”</p> 一旁的李泌，此时终于开了口：“陛下，北人如今势如破竹，三路大军仅仅只用了数个月，就直接攻到江南的门户，这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p> 李豫一愣。</p> 李泌抱着拂尘，向李豫躬身说道：“从表面上看起来，凉城大军，兵强马壮，声势浩大。但倘若细细算来，北人所辖之军，安西和北庭虽然有精兵，但距离凉城遥远，很难及时驰援。这四十万大军，等于就是凉城，在中原地区所能动用的全部兵力。”</p> 李豫：“先生的意思是……？”</p> 李泌：“北人的四十万大军，攻的越快，走的越远，就意味着与后方越是脱离。一旦后方有事，四十万大军想要回身驰援，一来会引起军令混乱，二来会出现头尾难顾，到了那时，敌军之中自然会生出破绽。”</p> 李豫轻轻点头：“先生说的有理。”</p> 李泌：“陛下，莫要忘了，早在三年前，吾等就在编织一张大网，只为困死北人。如今，凉城四十万大军南下，这张大网也到了收尾的环节。而江城，就是这场南北战事的关键，说是毕其功于一役，也不为过。倘若一切顺利，昭德公只要拖住北人的四十万大军，无需太长时间，只要数月，接下来这张大网自然会慢慢缩紧，勒断敌人的脖子。”</p> 李豫思虑片刻，向李泌问道：“这张包围网，倘若收网之人，不愿意出力呢？”</p> 李泌微笑道：“只要看到网中有大鱼，收网之人必定会出力。”</p> 与此同时，吐蕃辖下，铁仞城（石堡城）。</p> 站在连堡的最高台，一身皮裘的吐蕃大论桑赤若，遥遥望向东方。</p> 在他的身边，分别站着他的两位重臣。</p> 一位是吐蕃代相敦仁增，另一位是山隗军的主帅殷屠。</p> 殷屠朝山下瞄了眼，向桑赤若问道：“家主，你在看什么？”</p> 敦仁增皱着眉头，纠正殷屠道：“家主这个称呼，已经不能再用了，大论已经在金帐封贤，你应当尊称他为大贤德王。”</p> 桑赤若笑着转过头来，对敦仁增说道：“称呼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p> 接着，他又对殷屠说道：“我在看大唐的首都，长安。”</p> 殷屠闻言，朝东边看了看，除了一片白雾，再无其它。</p> 挠了挠头，殷屠开口嘟哝了一句：“我怎么看不见……”</p> 桑赤若向敦仁增问道：“北唐的军队，如今到了哪里？”</p> 敦仁增：“根据最新的情报，北唐的主力部队，已经抵达了南唐的领土，距离长安已经有数千里之遥。”</p> 桑赤若：“我们的军队呢？他们准备好了吗？”</p> 敦仁增：“大贤帐下，六翼十四部，三十九位东本，共计二十万大军，已经全副武装，随时等待着您的命令。”</p> 桑赤若微微点头。</p> 殷屠听到这里，连忙跟着说道：“山隗军召集了三万族人，他们也可以随时出发！”</p> 桑赤若没有言语，转过身去，继续看向东边。</p> 敦仁增见状，小声说道：“大贤德王，逻些城的那些南唐使节，前些日子以岁贡为理由，催促我们出兵。”</p> 桑赤若没有回身，低声说道：“我听说，那些南唐人向逻些城的贵族们，赠送了大量的财富和女人，这才使得许多人，在帮他们说话。”</p> 敦仁增听见这话，浑身一颤，不再开口。</p> 性子粗直的殷屠，看着诚惶诚恐的敦仁增，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p> 桑赤若此时开口道：“告诉逻些城的那些贵人，继续等下去，等到北唐和南唐的军队，彼此杀红了眼，吐蕃的士兵就可以出击了。”</p> 听见这话，殷屠兴奋的问道：“出兵的目标，就是那座长安城？！”</p> 桑赤若：“吐蕃走下高原，长安仅仅只是我要拿下的第一座城市……这场战争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劫掠，而是为了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