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虚惊一场

水母馆里光线昏暗，亮度大概只有外面阳光明媚的20%，进入里面如同进入一个暗弱而斑斓的山洞，一座座水族柜就像一件件漂亮的艺术品，全身透明的水母在不同颜色的光影中漂浮漫游，美轮美奂。 为了让游客获得最佳观赏体验，场馆始终控制着参观人数，虽然如此，人头还是不少，各种水母柜前都是扎堆的人，加上室内光线昏暗，要找一个人还是有点难度的。 肖行雨一路左右扫视都没找到目标，心里正预判章陌烟已经出去了，一转角，就看见她静静地站在一堵巨大的水母墙面前。 世界仿佛一下子宁静，都市的喧嚣被空气隔离，熙熙攘攘的人流化为了模糊的重影，眼里唯剩下这侧立的纤妍身影。 美丽的水母像一顶顶圆伞在水中不紧不慢地婀娜飘过，玻璃里柔色的微光辉映在章陌烟清冷的面颊上，她看得很认真，目光很专注，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孤独唯美的气息。 肖行雨站在距离章陌烟十来米的地方，像她看着这些浮游生物一样看着她。这一刻的感觉他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只知道他可以什么都不干，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端详她一个小时。 他忽而想起肖沐沐败迹的那天半夜，被肖沐沐一顿劈头盖脸的控诉后，他满腔悲怀地回家，发现章陌烟还点着床头的小灯等他，看到他茫然的样子，她轻轻地抱上来，温柔地抚摩他的后背，而后两个人躺在床上，她说会永远支持他，那时昏黄的灯光也差不多是这样映在她的脸上。 这个女人只是外表清冷而已，其实真的很温柔，但是这个温柔他只拥有过非常短暂的时间。 肖行雨无声地呼一口气，眼睛有点发潮。这时，一对小情侣手挽手走近了章陌烟，女生歉意地上前和章陌烟讲了两句什么，章陌烟立即好说话地离开了站了半天的地方，接着女生就在那里冲男朋友摆起了pose。 穿着超短JK的小女生甜美可爱，两条细腿又长又直，肖行雨却看都没看一眼，更鄙视地狠狠白了眼蹲在地上一副忠犬姿态的小男生。什么品味？前面那个才端庄气质的才好看！ 眼球向章陌烟追去，看见她低头看了下手表，随即有些匆忙地转身就走，肖行雨也跟着看了下时间，10点20分，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跟她出了场馆。 肖行雨也觉得这种跟踪行为有些像变态，但自己就像被诱饵吸引的鱼一样，没法停下来。 很快他就被领到了海狮剧场门口，看着门口的显示屏，他明白了，章陌烟是掐着点赶10：30分的这场海狮表演。 耳边不禁浮起小哇的蠢蠢发言，肖行雨心头笼上一层刚刚还不存在的阴影。 走进入场内的时候，2千多个坐席的场馆已经人声鼎沸，章陌烟的踪影早无迹可寻。面对乌泱泱的人山人海，肖行雨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也没放弃、也没找个座位坐下，就支着大长腿站在最后一排。 热烈轰动的音乐声中，三个身着华装的训练员带着三只憨态可掬的海狮登上了舞台，处于C位的阳光小伙子首先出列向观众们挥手致意，热情欢迎大家到来。紧接着，他和身旁的两位女训练员配合，熟练地和三只黑不溜秋的大萌宠在舞台上玩耍了起来，接圈圈、顶气球、跨栏、投篮……精彩的节目赢得了台下阵阵雷鸣的欢呼声。 一系列的表演完毕，男训练员兴高采烈地说：“亲爱的大朋友和小朋友们，在观看了那么多的海狮本领后，现场有没有人想要和我的小海狮维尼来一次亲密的互动呢？如果你想，就请举起你的手让我看到！“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便群情沸腾了，一眼看去全是踊跃竖起的手臂。三位训练员乐不可支地在台上向下张望，最后一个高挑的女训练员欢快地从舞台下来，走到观众席里牵起一位女观众的手将她领了出来。 肖行雨俊目一睁，那位走出众列的女观众竟然是章陌烟！ 突然感到有点诡异。 忽然联想起小哇遗言似的那句“看到了什么要看开点”，心里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回过神的时候，舞台上已经完成了简单的寒暄，那个男训练员正用活力四射的语调对章陌烟说：“下面这位美丽的女士站到维尼的侧面来，让它给你献上一个大大的友好的亲吻！别担心，维尼虽然看起来很强壮，但绝对非常的温顺男孩子，来，我做骑士保护你！” 什么？！ 肖行雨目眦欲裂地瞪着男训练员向章陌烟伸出的礼仪手，看到章陌烟握住他……喉咙堵住。 刹那就明白了小哇说的东西。 艹！那相好的就是这个男训练员？ 额头青筋突突脉动，看着章陌烟面带笑容乖乖站到了小海狮身边。皮毛光滑的海狮站在一个木台上，在男训练员的口令下凑过来，亲昵地吻了吻章陌烟的头发。 台下一片欢声雷动。 肖行雨在口罩下已经飙三字经了。 正胸闷着，又听那男训练员可恶的声音响起：“非常有爱的一吻，我想问问这位女士你喜不喜爱小海狮维尼？” 章陌烟侧身，就着递来的话筒回答：“当然喜欢！” “啊那太好了！” 肖行雨觉得那男训练员完全就是一副奸计得逞的面孔，果然下一句就听到他说：“那您要不要对它告白一下，对它说‘我爱你"三个字，看看它会有什么反应？” 肖行雨心头猛的一跳。 太阴险了，这鸡贼居然利用小动物调戏良家子，这种人品是怎么公然当上训练员的，考试都不考思想道德的吗？！ 肖行雨拳头捏得咯咯响，居然让章陌烟对一个非人类说“我爱你”三个字，章陌烟都还没跟他正式说过这三个字！ 胆大包天！竟然这么直截了当的战术！ 旁边的女训练员还跟着起哄，也很可恶！ 这辈子没羡慕过任何人的肖大少爷这会儿突然心生嫉妒。 嫉妒有人可以这么直截了当地让那个女人说出那三个字。 一种陌生的感觉胀满了心口，这种感觉可能就叫做……眼红吧…… 可尽管如此，却又竖起耳朵莫名有点期待。他敢说整个现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想知道这三个字是怎么个发音。 全场安静下来，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中，章陌烟略微俯身，秀丽的乌发从左肩一帘垂下，她满眼亲善的笑意，软软地对小海狮说了句：“我爱你。” 如同一股清泉沁入心底，肖行雨闭了闭眼幕，这瞬间突然对“饮鸠止渴”四个字有了最深刻的理解。 “哇！快看，维尼听到了你的爱意，捂着脸害臊呢！” 旁边的女训练员震惊地惊呼，章陌烟也被小海狮蠢萌的样子逗得笑逐颜开。 肖行雨无名火又起，简直血液沸腾。一个维持秩序得保安看到座位后面始终站的人，走过去要喊他坐下，走到距离他三米外，就被这个男人散发的黑暗冰冷气场慑住了，对危险的强烈直觉让他停下了脚步。 算了，表演也没几分钟就结束了。 从海狮剧场出来后，章陌烟径直去了美人鱼餐厅，肖行雨被拦在前台刷手机买单，他脸上仅露在外的部分差不多要和他的黑色帽子口罩融为一体，不是因为880一位宰人餐费，而是因为常识告诉他，这种价格的地方一般人不会自己一个人来。 刚才那个小伙子确实健康开朗笑容很有感染力，好吧，也说得上阳光帅气，职业的关系也一定深谙逗人开心的门道，失恋的女人在短时间内被这种男人吸引也不是没可能。 肖行雨额头发紧，这辈子还没有过这么悬心的经历。 章陌烟坐在近10米高的C型弧线海洋墙下面，仿若置身幽蓝的海底世界，美丽的海洋鱼类就在餐桌旁游来游去，令人有一种被大海包围的浪漫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来体验海底餐厅，完全没想到在申海还有这么一个颜值超高、环境优雅的就餐地方，巨大的海洋墙比刚才水母馆的大50倍都不止，十足震撼人心。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前菜也上了一些，朱丽丽风风火火地终于到了。她已经换掉了工作时的服装，穿着一套修身的淡蓝色牛仔装，好身材尽显无遗。 “不好意思啊，要走的时候领导突然找我说话，一讲没完没了讲半天，真是的，让你久等了！很无聊吧？”朱丽丽坐下来一个劲抱歉。 “没有！这里这么漂亮，有这么多赏心悦目的鱼儿可以欣赏，一点也没有无聊。”虽然和朱丽丽恢复联系才不过三个星期的事情，但是这已经是她第5次见面了，除了能见到爽朗的就朋友，大概还因为她发现海洋公园是个非常治愈的地方吧。 “陌烟姐，你还是那么喜欢小动物！”朱丽丽打开餐巾笑着说，“想想我们以前在校园还喂过一条流浪狗呢，要不是我们把它喂得白白胖胖的，后来它怎么会被门卫大叔看上收养！” 章陌烟托着腮回忆：“是哦，旺财对吧，你不说我都忘了！” 朱丽丽笑着喝了口果汁。 “丽丽，怎么这么破费请我到这里来吃饭？你挣钱也不容易的。” 朱丽丽连连摆手：“不要不好意思啦，不是我请客，是李伟请我们的。” “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啊？” 朱丽丽叉了个海螺送进嘴里，耸耸肩：“当然是因为你来帮助维尼啊！维尼到登台的时限了，李伟之前给它训练，它跟陌生人互动那块一直很紧张，幸好它对你倒是例外。李伟肯定是为了特别感谢你吧，而我就是顺带沾你光了。” 章陌烟“哦”了一声：“那都没什么的，我正好办了年卡了，多来几次才赚。” “话不能这么说，”朱丽丽不这么想，“来一趟你要花不少时间的！不过我看维尼适应得很快，再有个一两次应该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你了。” 章陌烟点点头，垂下眼睛看盘里的鹅肝，不论结束什么样的关系，原来都会令人难过。 餐厅里换了一首缠绵的歌曲，章陌烟埋头吃着服务生送上来的东西，忽然餐厅里人们一阵惊呼，章陌烟和朱丽丽齐齐抬头。 就看眼前巨大的海洋墙里，一条美人鱼带着千百尾色彩艳丽的鱼群游了过来，那梦幻的画面，让人瞠目结舌。 “那……那个人是李伟吗？”章陌烟捂着口惊呆了，虽然说她早知道海洋馆的美人鱼大部分都是男性，但是这个男性是李伟还是震到她了！ “我去！真是的！”朱丽丽吃惊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中甚至有点愤怒，“他什么时候考了这个证？好啊，偷偷摸摸地又在卷！” 鱼缸中又缓慢降下来几位美人鱼，他们在音乐的搭配中和李伟配合表演出各种翻转、翱翔、飞舞可以媲美特技的专业动作，章陌烟和朱丽丽都看傻了。 目瞪口呆中，听到后面有客人犯疑：“还没到12点，怎么就提前有人鱼表演了？” 章陌烟正跟着疑惑，就看见李伟像一尾漂亮的海鱼向她们游了过来，到了她们跟前，他两手在身前一画，细密的水纹留下一个爱心的图案，人数不多的餐厅里响起一片倾倒的尖叫。 而某个角落有位帅哥的长眉却已经全拧到一起去了。 真的是好手段！ 妈的，他一个男人都觉得很有创意了。 这种别有用心的人必须调查清楚，如果是骗子绝不能轻饶！肖行雨抓起手凶恶地翻起通讯录，前方又爆出一长串赞叹。 有完没完！肖行雨怒不可遏地抬头，就看见那个别有用心的人在水中打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朱丽丽，我喜欢你，请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不多久，另外两条美人鱼在他身后又拉开另外一条更长的横幅：“他说你不答应，他就不出去了！” 肖行雨摁到一半的手机，被揣进了裤兜里。 原来是虚惊一场。 随着服务生给那位一身牛仔服的美女推上来一餐车的红玫瑰，前方的场面炸开了锅。 那个清冷而温柔的女人，一改平常，在人群中眉眼弯弯，乌黑的眼睛亮亮的，愉快溢于言表。 片刻后，一个头发湿漉漉的大男孩奔进了餐厅，和反应过来的高个姑娘一把抱了个满怀。 现场甜蜜的气氛至此达到了高潮。 肖行雨望着那个身影，有一万个冲动上去抱住这个女人，跟她说重新在一起。 但是她现在这么开心，自己真的忍心破坏掉她的好心情吗？ 妈的，他肖行雨竟然有天会觉得自己是会破坏人心情的份子。 真的是贱了。 小哇说得不错，章陌烟过得挺开心，不像他还没能从失恋的沮丧中走出来。 想到这里他自嘲的一笑，也是，提分手的人怎么会有失恋的沮丧？就算有，程度也肯定比他少很多吧…… 说真的，他现在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恋爱问题公众号都关注了几个了，也没什么思路。 有篇文章说，情侣求复合的话，往往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找准恰当时机，一旦失败，路就堵死了。 衡量一下，显然现在不是恰当的时机。 再看看她过得这么开心，虽然事实让他胸闷，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肖行雨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来走出了餐厅。 热闹的人群中，章陌烟忽然感觉到什么，她转过头，只看到了餐厅的感应门轻轻闭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