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平西南（二）

奢氏祖祠内，穆浩看着效仿汉人祠堂摆设的灵位，沉默不言。 身后，有人推搡着奢禄氏上前跪下。 “放开！你们汉人怎么这般无耻！” 奢禄氏气得直咬牙，她原本多少以为汉人会不插手西南的事情，毕竟现阶段改土归流发出来的诏令，只是在广西和贵州，四川和云南根本没有接到相关消息。 她这才敢撺掇丈夫去水西。 结果万万没想到，东面的贵州现在还静悄悄，北面的四川率先发难南下。 并且汉人的装备和战斗力，明显有了系统性的改变，她是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快铳。 骂着人，奢禄氏看到了架在边上，散发凶戾气息的连珠铳，眼瞳微微颤抖：“你们汉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怎么会有这种武器？” 穆浩听到这话，才转过头，循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连珠铳说：“这只是试验品。解决了火药每次射击，必须再用葫芦增加的问题。 里头有机轮，每次拉动外边的机轮扳手，都会挖一勺填装在火门边上，子弹的纸壳特制硝化，变得易燃，只要扣动扳机，就能快发。对付人多的巷战，很好用。” 听着穆浩的解释，奢禄氏完全听不懂，只是鼓着脸瞪着她：“随便你们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也可以不杀你。”穆浩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叙州府有一个叙永县的名额，这边需要第一任知县，你从禄氏中挑选，协助我们安抚本地的叙永家族人，那么就不用死了。” “……” 奢禄氏瞪大了眼睛：“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难道不想向奢香夫人学习吗？据我所知，你一直很崇拜奢香夫人的。” 穆浩的目光，落在了这堆牌位之上的一个人。 女子身份，却入了祠堂。 在汉人这边根本不可想象，但奢氏显然没有这么抗拒。 奢香夫人，作为昔年贵州宣慰使，元末明初大明收复西南的时候，她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帮助汉人快速镇定西南，功不可没。 但可惜，她的后人，没有她的几分才情。 水西安氏不是内乱就是残暴，奢氏更是挑起了奢安之乱，在天启朝彻底走入末年。 而眼前的奢禄氏，正是后来在奢氏女土司，她现在才十六岁，就已经展露了不少狠辣。 转移矛盾的手段，也是她提醒奢定安的办法。 这也为原来历史上，她在嘉靖朝彻底掌控永宁宣抚司之后，给在京中烧了大殿的嘉靖送去造殿的大木，从而换来嘉靖的册封，正式成为奢氏掌舵人。 同样的，也完成了她的目标。 成为像奢香夫人一样的人物。 奢禄氏沉默了一下看着面无表情的穆浩：“你怎么会认为，我一定会臣服？” “形势比人强。”穆浩淡淡的说，“今日的交手你也看到了，我军只有二十人伤亡，就消灭上千人。战争局势已经变了，我带着的只是三千常备军，但大明还有七十万常备军（纸面数据，实际上很多武器都在试验，没有列装，甚至连定型都没有）。 你看到的连珠铳，对于你们而言好像无法逾越。 但实际上，这只是淘汰下来的物件。 更先进的东西，已经开始在京中使用，在大明的镇国府序列之中，西南土司只能算三线敌人，对付你们，自然是用三线的兵马，甚至连二线兵马都用不上，你们就败了。 而最近，北方蒙人已经臣服，朝廷可以从九边抽调兵马南下了。 最多明年，会有数万人抵达四川、重庆、湖北、贵州、广西。 这数万是一线精锐，配合本地数十万四线农兵，能直接掀了西南。 现在只要你选择接受改土归流，命还有，倘若不接受，命会没，但会死在绝望之中。 大明需要一个试验武器的场所，正好西南一直游离在朝廷的统治体系之外，是该好好梳理一下了。” 穆浩是个直挺挺的汉子，没有任何欺瞒，将他知道的东西，大多抖露出来。 奢禄氏也听出了穆浩平淡语气中的残酷，声音渐渐尖锐：“西南群山，你们汉人一直瞧不上，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出兵！” “因为……地不够用了。”穆浩感慨说：“光是四川一省，就清理出来了快两千万的人口，四川行都司易开发的土地全部算上，也只能堪堪容纳一千三百万多人。等到能容纳两千万人，都需要等上快十年的开发。 而滇黔就不一样了，贵州人口只有一百万，云南人口也只有三百万，可以开发的土地还很多，四川这边匀出七百万南下，就能直接充满滇黔二省，更不要说外边其他省了。” 穆浩也是觉得可怕。 四川号称天府，实际上就一块盆地养活人，西边的康定雪山现在主要是土司的地盘，汉人根本没有爬上高原生活的能力。 而且大家都是汇聚大城市卷，谁愿意上山啊。 活不下去了才跑咯。 但现在，朝廷鼓励开发，亲自下场打造基建，扩张生存空间，四川那群隐户、黑户，纷纷出现。 一查吓了一跳。 四川包括重庆在内，人口直逼两千万，魏彬之前给皇帝送去的数据都不是最完整的，毕竟你魏彬初来乍到，就说要普查人口，大家都担心你是骗人出来收丁钱的。 结果，朱厚照“摊丁入亩，永不加赋”诏书一下，四川百姓总算安心，开始真切的报告自家真实人口数据，然后四川总人口直接凭空多出了几百万。 事实上，四川不是个例，南方各省，都统一的曝出一大批人口。 并且四川每年还会继续生育，只要能解决粮食问题，四川五十年内突破一个亿，似乎都不是声难题。 于是，这么多人，需要地方安置。 要么城市化内卷，要么拓土开疆外卷。 朱厚照又是个不怎么喜欢被动的人。 所以，主动对外用兵。 当然，对于化内的土司，一纸诏令，改土归流，听话就留，反抗就灭，没什么好说的。 奢禄氏闻言，除了大受震撼之外，只剩下恐惧：“为什么你们汉人这么多！怎么会这么多！” “汉家父兄能镇守中原，靠的就是人口基数。” 穆浩一副平静，更让奢禄氏绝望了好一阵。 “女儿，你就应了吧！”被一起压来的奢禄氏父亲劝着。 奢禄氏的表情一变：“父亲，你知道你说什么吗？咱们可是和奢氏几代姻亲了！” “那又如何？本来永宁宣抚使就是咱们禄氏的！这个知县哪怕只有一代人，不做也得做！”禄氏族长禄屏南咬着牙，“你负责安抚奢氏那些旁系，禄氏那这个位置，之后我再给你说门亲事……比如这个穆将军，与他结亲，咱们在西南就算当不成土司，做个土官也不是问题的！” “我……”奢禄氏听出了父亲准备舍弃姻亲，顺应北方了。 同时她也悄悄看了一眼穆浩，身高对于西南来说比较高，一米七多呢，人也晒出了古铜色皮肤，总是淡漠的表情，一看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人。 安全感满满的！ “也不是不可以。”奢禄氏松口了，用官话对穆浩说，“但你得娶我！” 穆浩闻言，点了点头：“我会打报告，只要陛下恩准，我就娶你。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帮我解决奢氏问题。陛下的任务是，不想见到奢氏，所以奢氏会整体迁走，发往北地落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