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卸磨

秋日阳光染着淡金，慵懒随意的透过葡萄藤落下。 斑驳的树影下，姜姒坐在蒲了厚厚的软垫的藤椅上，手里头拿着一只虎头鞋一针一线的绣着，兰枝则在一旁给她剥葡萄。 这时，府里的下人过来传话，说宣平侯求见。 姜姒嚼着葡萄的动作一顿，诧异的抬起头。 兰枝也抬起头，脱口而出，“他怎么又来了？” 说完，她便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奴才一时最快。” 其实自从知道明玉樊没有再惦记着自家主子之后，兰枝对他的敌意少了许多，且算起来，自从沈安宁死后，明玉樊当真再未出现在自家主子面前。 姜姒对明玉樊的芥蒂也少了几分。 姜姒笑着往她额上敲了一下。 “若是无事，他应当不会来寻我。”姜姒犹豫了片刻，看向传话的下人，“请他去花厅稍等。” “从苑，你去趟书房，与裴临寂说一声。” 免得这个醋坛子知晓她单独见了明玉樊，又要借口折腾她一番。 从苑应了声退下，姜姒将手里头的虎头鞋放下，起身与兰枝往花厅走去。 再次见面，明玉樊不再像从前那般态度暧昧，他虽然看起来神色憔悴，但眼神清明端正，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晋王妃。” 姜姒弯唇一笑，“宣平侯不必多礼。” 明玉樊抬起眼眸，只看了姜姒一眼，便很快的移开视线，他张了张口，含着愧疚，“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姜姒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宣平侯，既然往事都已经过去，那我们便不提旧事，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了。” 明玉樊愣了愣，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多谢王妃宽容。” 姜姒命人奉茶，抿了一口才问：“你今日来此是为了何事？” 明玉樊正色道：“是为了镇南王。”.q.net “陛下此前下旨命镇南王归京，但镇南王却不愿意归京。” 姜姒将茶杯缓缓放在桌上，眉眼沉静的抬眸，“是陛下让你来的？” 明玉樊没想到她这么快便猜到了，也未做隐瞒，点头承认，“陛下想收回镇南王的兵权。” 姜姒眸光一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宣平侯就这般直接的说出皇上的目的了？” 明玉樊神色坦荡，“自古以来帝王都惧怕臣子功高盖主，如今镇南王的威望甚至远超了皇上，皇上自然会有所忌惮，我想王妃应该也早知会有这一天的，对吗？” 姜姒没有回答，只道：“你说的不错，帝王忌惮臣子功高盖主而要收回兵权的例子不在少数，但澧国历来，那些收了兵权的功臣，最后有几个有好下场？” 她淡淡一笑，说：“侯爷你通读典籍，定是心里清楚。” 明玉樊沉默了片刻，“话虽如此，但镇南王并非那些臣子，陛下也并非那些皇帝。” “陛下亲口同我说了，只要镇南王愿意主动交出兵权，陛下可以让镇南王告老辞官，若是镇南王喜欢河洛，还可以举家迁去河洛。” 姜姒神色卫微动，“皇上当真是如此说？” “正是。”明玉樊点头，“陛下一言九鼎。” 姜姒若有所思的垂下头，端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而后缓声道：“我知道，此事我会写信告诉我爹。” “如此便好。”明玉樊起身告辞，“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我便不打扰王妃了。” 二人谈的很快，裴临寂从廊下走来时，便看见明玉樊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花厅。 他目光微沉，用幽沉沉的眼神盯着明玉樊的背影看了几息才移开视线。 走近花厅，便瞧见姜姒正在发愣。 裴临寂十分熟练的将她拉起来，而后但她坐在自个怀中。 “怎么了？” 姜姒听到男人清冽的嗓音，收回思绪，眼中浮着几抹暗色，“明玉樊说君澜帝想要收回爹爹的兵权。” 裴临寂黑眸更暗，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你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姜姒神色微凝，“嫌少有人知道，镇南军不认虎符只认人。” “明玉樊肯定不知道，但……” “君澜帝不可能不知道镇南军认的是我爹爹这个人，而并非那两块虎符，若镇南军只认虎符不认人，嘉正帝早就把爹爹所有的兵权都收了回去。” 裴临寂清冽的嗓音带着凉意，“镇南军不认虎符只认人，所以只有镇南王死了，镇南军才能真正归于皇帝之手。” 姜姒抬眸与裴临寂对视了一眼，她冷声道：“沈澜是想试探我爹，他恐怕以为我并不知晓这件事，所以让明玉樊告诉我这个消息，再由我告诉我爹。” “让我爹，在自己的性命和妻女的性命之中做出选择。” 君澜帝想要收回镇南军，真正将镇南军掌握在手里，那便只有镇南王死了。 虽说她早有预感，可真当这一日来临之时，姜姒心中还是涌出了难以言喻的愤怒。 镇南军之所以只认镇南王，是因为十几年如一日的跟在镇南王手下，有多少镇南军是镇南王拼死拼活救回来的。 而坐在皇位上的九五至尊，只需动一动嘴，何曾想过这些血肉之躯的镇南军？ 所以镇南军敬重的是镇南王，而并非坐在皇位上的九五至尊。 姜姒冷笑了一声，“等这消息传到我爹那，但凡我爹显露出半分反抗之心，我与我娘便会被君澜帝控制在手中了。” 不出姜姒所料，入夜时，暗一便告诉他们春园外多了许多暗哨，这些人虽然都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装束，但从他们的走态可以看出，这些人多半是宫里头的禁军。 明玉樊虽然统领着禁军，但京都城里的禁军、御林军都可由皇帝直接调遣。 姜姒将镇南王寄来的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火光将她的半边脸照亮。 她爹爹一心为着澧国，将元氏皇族之事对着沈澜和盘托出，沈澜却认为这是他抗旨不遵的借口。 她想安生的过日子，可总是有人，要来破坏她平静的日子。 既如此，那就看，到底是谁死，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