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决绝

晶石的粉末，混着丝丝逸散的金色仙光，从慕容星曜指缝间无声滑落。那细微的簌簌声，在死寂的山巅废墟中，清晰得如同丧钟的余韵，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他破碎的仙躯在黯淡圣光下微微颤抖，每一次黑色电弧的跳跃都带起一阵痛苦的痉挛，七窍中渗出的不再是纯粹的光明神血，而是掺杂着毁灭雷纹的金黑色粘稠液体，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灼烧出更深的坑洞。 就在他气息衰败到近乎油尽灯枯，那逸散的仙力即将彻底失控崩解的刹那—— 慕容星曜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 那双眼中，再无痛苦，无彷徨，只有一种燃烧到极致的、近乎疯狂的决绝！一股被压制到极限、属于帝境之上存在的恐怖意志，如同被压缩到极点的星核，轰然爆发！ “光明不灭，薪火永续！” 他发出一声低沉如远古凶兽般的咆哮，破碎的双手猛地高举过头顶，十指以一种超越肉身极限的速度疯狂结印！每一个印诀的完成，都伴随着他仙躯上黑色裂痕的进一步蔓延和仙力的疯狂倾泻，仿佛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嗡——！ 一本通体由纯粹光元素凝聚而成的巨大典籍虚影，骤然在他头顶上方浮现！典籍古朴苍茫，封面烙印着无数玄奥莫测、仿佛阐述着宇宙光明本源的先天神纹。它的一出现，整个圣山残存的、甚至整个天启大陆游离的光明元素，都如同朝圣般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光明盛典！传说中光明神教创教祖师，于机缘下，夺取一方初生小天地本源，融合自身无上光明道则凝聚而成的镇教至宝！拥有……蔽天之效！ “以吾残躯，燃尽光明！盛典……开！！” 慕容星曜的吼声带着撕裂神魂的痛楚，却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意志！他头顶的光明盛典虚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这光芒并非刺目，而是一种温润、浩大、仿佛能抚平一切创伤、包容万物的纯净之光！ 光芒所及之处，空间发生了奇异的扭曲。那笼罩在圣山上空、代表着天道规则残余意志的毁灭气息，那无处不在、冰冷地监视着慕容星曜这“违规者”的天道感知……竟如同烈阳下的薄雪，瞬间变得模糊、淡化，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温暖的琉璃罩子隔绝在外！ 蔽天！遮蔽天机！ 就在这蔽天之光笼罩的瞬间，慕容星曜体内那原本疯狂流逝、濒临崩溃的仙力，猛地一滞！如同决堤的洪水被一道无形的堤坝暂时拦住。他身上那些狰狞的黑色雷霆裂痕，虽然依旧存在，依旧跳跃着毁灭电弧，带来无休止的噬心之痛，但其侵蚀仙力、崩解神魂的速度，竟被强行减缓了数倍！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深邃、带着真正不朽意味的磅礴仙力，在他破碎的仙躯内重新稳固下来！他的气息，在蔽天之光笼罩下，节节攀升，真正稳固在了那超越帝境、触摸仙道的无上层次！ 然而，这力量，带着枷锁。 慕容星曜清晰地感受到，蔽天之光并非万能，它更像一层脆弱的伪装。一旦他全力催动这超越界限的仙力，一旦他爆发出足以真正威胁此界平衡的威能，这层伪装便会瞬间破碎，天道那冰冷的抹杀意志会立刻再次降临，那噬心劫雷的威力将百倍返还！此刻的稳固，是以绝对的自我限制为代价换来的喘息。 他缓缓放下结印的双手，身体依旧因痛苦而微微佝偻，但脊梁却挺得笔直。他再次看向净光琉璃殿的方向，看向那道倚着殿柱、气息枯败如朽木的身影——酒行尊者。 酒行尊者浑浊的眼中，映着那蔽天的光明盛典虚影，映着慕容星曜破碎仙躯上强行稳固下来的、却带着致命枷锁的磅礴仙力。他看到了对方眼中那燃烧一切的疯狂，那向死而生的决绝，那不惜将自己钉在永恒痛苦刑架之上也要换取一线力量的悲壮。 没有言语。 酒行尊者那如同干涸河床般枯寂的眼眸深处，最后一丝挣扎与犹豫，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慕容星曜眼中如出一辙的、沉淀到极致的平静火焰。那火焰，名为死志。 他倚着殿柱的身体，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挺直。仿佛压在他肩上的不是行将就木的沉重，而是某种必须完成的使命。那枯槁的面容上，强撑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拂去嘴角因刚才雷劫冲击而残留的暗红色血痂，动作缓慢而稳定。 他的目光，越过废墟，越过仙光，越过那蔽天的盛典虚影，牢牢地锁定了慕容星曜。 慕容星曜读懂了那目光。 那不再是“值得吗”的疑问。 那是“同去”的决绝。 是“以我残躯，焚尽此间魔”的最终宣告。 是“用这条早就该熄灭的命，为万世，搏一线生机”的最终答案！ 一股无形的、比天道威压更加沉重、更加悲怆的气场，在两位人族仅存的擎天巨柱之间无声地弥漫开来。那是无需誓言的盟约，是以生命为祭品的战书！ 慕容星曜破碎的嘴角，艰难地、缓缓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狰狞的、向宿命发起冲锋的号角。他不再看酒行尊者，而是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仙焰与死志的眼眸，如同两道撕裂黑暗的永恒之光，穿透圣山黯淡的苍穹，投向了那魔气翻涌、代表着魔主所在的、大陆魔气最浓郁的魔渊方向！ “他（她）……远比想象中的更强大。” 能让此刻的慕容星曜说出如此评价，酒行尊者已然知晓，此战依旧毫无胜算，即使慕容星曜帝境之上，但这并不能磨灭他心中的意志，反而更坚定了打败魔主的决心。 “或许有一人相助，胜算可提升至少三成。” “谁？” 慕容星曜转头望向西方，那里魔气深度浸染，天空是永远凝固的铅灰色，万里流沙之后，那是一片金色的海。 “你是说……” 慕容星曜突破的动静来得快去的也快，没有过多言语，没有多少叮嘱，更没有交代些什么，随着一道流光划破天际，酒行尊者追逐着他一并消失在圣山，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七日后，决战魔族！” 圣山之巅，中域境内，只留下慕容星曜一句七字穿云裂石般响彻苍穹的战言，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