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恶官下线，夫夫重逢。

56 海水未至，声势就已经惊动了在场所有人，然而还来不及逃，海浪就瞬间将他们吞噬。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 然而奇怪的是，惊天巨浪冲上行刑台，却仿佛长了眼睛般，纷纷绕开抱着少年的男人。 这头，听着身后惊人的声势，恶官压根不敢回头，抖着腿肚子拼命逃亡。 紧追而来的惊天海浪将一个又一个官兵吞噬，当只剩下恶官一个人的时候，似乎起了跟他玩猫捉老鼠的兴致，声势虽震天，但却一直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身后渐渐失去手下们的声音，贪生怕死的恶官内心恐惧达到顶峰，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鬼迷心窍去招惹那个有着人身鱼尾的少年。 但很明显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少年已经死了，死在他的命令之下。 死在铡刀之下。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得脸色惨白，跑得肺几乎炸掉，却丝毫不敢停下，因为停下就代表着被海水吞没。 他不想死，他明明还有大好前程，他还不到四十岁，他还年轻，他不想死……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不知跑了多久，他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双腿如同灌了铅，最后甚至连跑到了什么地方都没注意。 “嘭——”终于，体力到达极限，一个踉跄重重栽倒在一处水洼里。 “噼里啪啦……”天上大雨依旧。 “咳咳咳……”浑身泥泞的恶官吃了一嘴污泥。 “咔嚓……轰隆……” “……呜……” 电闪雷鸣似乎还伴随着一阵野兽的低呜声。 长时间极限奔逃，恶官此时倒在水洼里累得连动一下指头都觉得困难，他跑不动了，但无情拍打在脸上的雨水让他脑子清醒，他必须跑！ “呜……”野兽低呜的声音逐渐靠近。 他眼皮剧烈跳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逃到了山上，而眼前不远处，正有五头骨瘦嶙峋的野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望着野狼泛绿的眼珠子，和那嘴角不断流下的粘液，他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这是五头饿狼！ 而他，是被饿狼盯上的食物。 一瞬间，恶官吓得肝胆俱裂，裤裆一热，直接吓得尿失禁，手脚并用边尿边往后退，狼狈至极，恶心至极。 雨水也无法掩盖的浓郁尿骚味，更加刺激了饿狼的神经，只见他退一步，饿狼们就往前一步，并且有意识地不动声色地散开，逐渐将他整个人缓缓包围。 这是狼群惯用的捕食手段——围猎。 这个举动同时也代表着它们即将进行捕猎的讯号。 “别……别……别吃我……”恶官吓得眼泪鼻涕横流，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知道自己逃不掉，他爬起来跪在地上，边磕头边痛哭：“别吃我，求求你们别吃我，我给你们吃肉，给你们多到吃不完的肉，只要你们不吃……” 然而没等他说完，领头的狼瞅准时机猛然一跃，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咬去。 恶官瞳孔剧烈收缩，完全来不及躲闪，只闻一股腥臭浓郁的气味逼近，下一秒，饿狼尖锐的牙齿精准刺穿他的喉咙。 “呃……”滚烫的血液在雨中喷射而出。 恶官条件反射想要捂住脖子，另一头狼却张嘴咬住他手掌。 “呃……啊……呃……”喉咙被咬穿，恶官连完整的惨叫声都无法发出，浑身抽搐，瞳孔瞪得极大，剧痛几乎在瞬间传遍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他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但偏偏又无法挣脱。 这一刻他莫名想到那个被按在缸中哭珍珠的少年，对方当时是否也与他现在这般绝望…… 没等他细想更多，饿狼叼住他的脖子用力左右甩动。 这也是野兽捕猎时惯用的一种手法，可以加剧猎物的死亡速度。此刻恶官，已经完完全全是饿狼的嘴下猎物。 剩下的三头饿狼似乎已经饿到不行，压根等不及猎物死亡，凶狠地低呜着冲上来咬断猎物的四肢，然后是身体、头部。 大雨冲刷之下，原本完好的猎物很快被咬得稀碎，五头饿狼在飞快进食，不过半柱香，便将整只猎物分食干净，扬长而去。 “噼里啪啦……”雨越下越大，水洼之中，鲜血与雨水、污泥混杂在一起，甚至还能隐隐看到细小的碎肉……. 不远处的惊涛巨浪，缓缓褪去。 @@@ 行刑台上，男人抱着逐渐冰冷的少年，仿佛尊雕像一动不动。 不知不觉，声势浩大的海水退了，闪电与雷声也消失了，唯有大雨依然还在下，像是在为人鱼少年的离去感到悲伤。 过了许久，男人动作机械地缓缓抬头看天，滂沱大雨“噼里啪啦”拍打在脸上，他似乎如梦初醒，喃喃：“下雨了，不能让星星淋湿……” 他低头用下巴爱怜地蹭了蹭怀里少年的脸颊，“星星，先生带你回家……” 男人一手抱着少年的身体，一手抱着少年的鱼尾巴，摇摇晃晃走下行刑台。 街道被海水汹涌冲刷过，各处都是一片凌乱，死去的百姓横七竖八地躺着，放眼望去，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然而男人对这一切都恍若未见，顶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回到那间简陋却温馨的小木屋。 男人把小人鱼的身体与尾巴小心翼翼放到小木床上，然后用干毛巾将少年身上的雨水仔细擦干净，最后盖上被子，柔声：“星星不怕，睡醒就没事了，先生在这陪着你……” 他坐在床边一边轻拍少年，一边轻声哼着曲调，一如三年前刚把少年捡回家时那般，哄对方入睡。 哄着哄着，男人趴在床边缓缓闭上眼睛，几不可闻地呢喃：“星星，先生也喜欢你呀……”眼角有泪水流出。 呼吸逐渐平稳。 不知不觉中，窗外的雨停了，雨后的阳光透过木窗缝隙穿进屋内，斜斜照在男人半埋在臂弯里的侧脸眼尾处。 那儿，多了一颗艳若朱砂的红痣。 良久，紧闭双眼的男人蓦地睁开双眼，眸底浓黑如墨，凌厉之中隐隐透着股悲沉。 “星星，墨、星、钰……” 阎凛浔深深吸了口气，缓慢掀开盖在少年身上的薄被。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看到薄被下的情景后，他的心脏仍忍不住剧烈抽痛。 银色的鱼尾巴脱离身体后，不仅鳞片失去原有的光泽变得黯淡无光，就连紧致的皮也变得松弛，如同迟暮老人的脸皮，让人触目惊心。 阎凛浔眼眶控制不住泛酸，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那熟悉又陌生的鱼尾巴，心脏似有千针在刺，每一处都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疼。 “不疼……小星星一点也不疼……” “先生别哭，我……我不疼了……” 那时圆月，小人鱼明明痛得浑身颤抖，却仍坚强地自我催眠的情景，几乎与行刑台上少年安慰男人时的一幕完全重合。 让人心疼，心痛。 阎凛浔曾猜想过无数种小人鱼“疼痛”的原因，比如生病，比如身有旧疾，却完全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曾经被……腰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具身体里，但“亲眼”看到少年死于铡刀之下，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与小人鱼的牵绊。 少年说：若有来生，我会变强，披着光来寻先生。 少年做到了。 小人鱼在海里救了他。 打从一开始阎凛浔就知道小人鱼喜欢他眼尾的红痣，但那时他不理解一颗痣而已，有什么值得喜欢。 直到“亲眼”看到少年用自己的血点在了男人的眼角。那是少年点下的印记，只为在千世轮回中，从茫茫人海里第一眼认出他。 “滴答……滴答……”滚烫的泪水从阎凛浔眼中无声滑落，最后掉在木床上发出轻微的让人悲伤的声音。 小人鱼是少年的化身，而他则是少年直到临死才敢表白的“先生”，不管是轮回前，亦或是轮回后，他们都是注定的缘分。 看着失去光泽的鱼尾巴，阎凛浔极力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痕，起身在屋内翻出针线。 他用有生以来最大的耐心，将少年的身体与鱼尾巴一针一针，仔仔细细地缝合到一起。 神奇的事发生了。 就在他缝好最后一针时，少年身上忽然亮起一阵耀眼银光，银色的鱼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光泽，直至如初，宛若活过来了一样。 阎凛浔心脏的跳动倏然加快，捏针的手克制不住开始颤抖，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少年紧闭的双眼。 然而还没等到少年睁开双眼，他脑子忽然嗡地一声，紧接着，一阵失重感传来，他彻底陷入黑暗。 @@@ “先……生……我难……难受……” 勾人的香味在鼻尖久绕不散，甜腻的声音在耳畔呢喃，略急促的呼吸带着撩拨人的温度在颈间徘徊，身上更是仿佛贴着一个软软糯糯的火炉。 男人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盏着雾气，懵懂迷离的浅蓝色眼睛，眼睛的主人脸泛桃色，整个人正趴在他身上。 阎凛浔怔住。 望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小脸，他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先生……我……我难受……” 软糯的嗓音带着委屈，身上的人儿如同不安分的小猫，滚烫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蹭着他的脖颈。 过分灼热的温度让男人眼底的迷茫逐渐褪去。 小人鱼…… 这是小人鱼！他……回到现实了？ “呜……” 小人鱼忽然张嘴咬住他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