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残缺的完美

三层刑侦大队的走廊上上演的戏码是男默女泪，审讯室内则演了一出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招魂】。 赵晓丰着魔似的猛掐自己的脖子，舌头突出双目圆瞪的样子，把监控室里实时监控的小于吓了个半死。 还好副队长李一成赶到的足够快。要不然按照他这个架势，是真敢下死手。恨不得直接在审讯室里把自己给掐死了。 “啪——”的清脆一声响，李一成将资料夹重重的扔到了审讯桌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一成大声质问道。 请医生看过后，确认无大碍的赵晓丰萎靡的坐在审讯椅上，面前摆了一杯生理盐水。 他还保持着跟之前一样的姿势，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除了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红的手印。 “赵晓丰，我告诉你。” “不要心存侥幸！” 李一成压抑着心头怒火，指着资料夹说道，“不要想和警察玩心眼。” “也不要在警察局里寻死觅活的，演给谁看呢？” 他重重一拍桌子，严肃道：“我们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你不说话，证据一样能给你送上法庭。” 见赵晓丰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消极抵抗态度，李一成决定抛出重磅炸弹，炸一炸他的心态。 “秦蕾是你女朋友吧，”他在此处顿了顿，“以前是个男人？” 一听女友秦蕾的名字，赵晓丰顿时激动起来。他不顾挡板的钳制，用力向上撑起双臂。肌肉顿时鼓了起来，他企图从审讯椅上站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 “老实坐着！” 李一成见激怒赵晓丰的目的达到，他并不想在秦蕾的性别上做太多文章。 “你女朋友秦蕾之前是男是女，我们警察管不着。” “说说王琳娜吧，”李一成锐利的眼扫向赵晓丰，“可别说你不认识。” 听到王琳娜三个字，赵晓丰整个人都萎了起来。他的头顶出汗，鼻尖上也唰唰的冒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很不对劲。 唐昀在这时推门进入了审讯室，他看向神情诡异的赵晓丰，狐疑的瞥向气不打一处来的李一成。 一时间，室内的气氛焦灼起来。. “我我我。。。我——” 赵晓丰哆嗦着身体，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如今缩成小小的一团。 唐昀和李一成交换了下眼神，决定换一个问话的方式，打开他的心结。 “王琳娜是你大学时的师妹吧。” 唐昀清清嗓子，努力让面部表情显得和颜悦色些。 他的说话语气像是在拉家常，自顾自的对着赵晓丰聊起来海城工业大学的一些校园活动。这是唐昀做刑警这些年，百试百灵、屡试不爽的审讯技巧。 “先不说她是为什么而死的，”唐昀紧盯着赵晓丰蜷缩在一起不断颤抖的双手，“我们来聊聊王琳娜生的那个孩子吧。” 一听【孩子】，赵晓丰的汗毛直立。他猛地抬起头，嘴里磕磕巴巴的冒出不成文的句子，“孩子？” “嗬嗬嗬——” “哪儿来的孩子？” 唐昀眯着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实则在一直观察着赵晓丰的一举一动。 【孩子】跟他俩第一次问询时提到【父母】、【家庭】时一样，都引起了赵晓丰不同寻常的反应。 他的手都会听到这些内容时，下意识的攥成拳头。这说明孩子、父母、家庭就是他的逆鳞，不能够被触碰。 趁热打铁是问询的王道。 唐昀继续挖坑给赵晓丰，“秦蕾我们已经请到警局来了，就在你的隔壁。” “你想见她吗？” “孩子这么小，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好可怜呀。” “晓丰，你不想知道孩子现在被交给谁照顾了吗？” 唐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晓丰给打断了。他猛地跳了起来，将审讯椅上整个抬在了半空。 只见赵晓丰青筋迸发、声嘶力竭道：“不关蕾蕾的事！” “都是我！都是我！” “枪毙我吧！” “放蕾蕾走——” “让她和宝宝在一起。。。”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下来，嗓子都喊哑了。 唐昀将食指抵在大腿处点了点，“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他给了赵晓丰十秒的爆发时间。 见其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有条不紊的继续说道：“好呀。” “你先坐下。” 他走到审讯椅前，将赵晓丰一把按了下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那你得先告诉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唐昀直视的眼神像两束能够穿透人心的强光，刺目到让赵晓丰不敢与之对视。 “是你俩的孩子吗？” 唐昀开始了灵魂发问。 “别编瞎话了。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蕾生不了孩子。” 他的声音音量一波比一波高，将情绪推陈上了极点。 “这孩子是王琳娜生的吗？” “她为什么会把孩子给你们？” “她又是为何而死的？” “呼哧呼哧——” 赵晓丰剧烈的喘息着，像条离开水面的金鱼。他的胸膛起伏着，嘴巴张的大大的，像是要把全审讯室的空气都吸进自己的肺中。 唐昀见状，示意李一成将审讯室的排风扇打开。他可不想嫌疑人因为缺氧而说不出话来。 “呼——” “吸——” “用力吸气！” “赵晓丰，秦蕾还在隔壁呢！” 唐昀见赵晓丰迟疑的样子，拿出秦蕾这块百试百灵的招牌，在他心上加了重重的一码。 “我说，我说。” 赵晓丰涕泪纵横的抬起了头，仓皇着说道：“都是我的错。” “不怪蕾蕾。” “怪我没有勇气。” 在赵晓丰声泪俱下的讲述下，一个凄凉的爱情故事拉开了帷幕。 唐昀听的是半信半疑，他让李一成做好记录，姑且一听吧。 赵晓丰的故事开启于五年前。那时他刚从家乡青山省东延市以超过国一50分的高分，考入海城工业大学建筑系。 作为全家的骄傲，赵晓丰的父母除了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还外出摆地摊赚外快。毕竟建筑系的学费比一般的专业要高，海城的消费水平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赵晓丰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见不得父母日夜的操劳。第一学期结束后，他就坚决不同意父母继续晚上外出赚外快。 为了减轻学费、生活费等等的经济压力，他选择晚上去校外的西餐厅打工。一晚上小费收下来，不比父母摆地摊赚的少。 因为外形条件好，赵晓丰在西餐厅很吃得香。同个西餐厅驻唱的歌手很看好他，有时候周末会带着他去外面商演，拿着贝斯、吉他装装样子，也有不少地方买单的。 外貌的确能当饭吃。 多参加几次活动，接触了一些圈内的人。赵晓丰很快就接到了不少邀约。有时候是去露天秀场走走秀，有时候是去商场帮商家站站台。 也正是这样的机遇，让他遇到了秦蕾。 秦蕾的家世很好，父母是做红酒生意的，早年就移民欧洲。她自己从小各个国家的轮番跑，法国高商毕业后，她选择回国，如今在海城的一家4a级别的广告公司做创意总监。 她漂亮、大方、性格温柔有主意、见识又广。虽然年纪比赵晓丰要大上不少，但他还是很快就不由自主的深深着迷于她。 在广告拍摄间隙，赵晓丰会有意无意的凑在秦蕾的身边，“姐姐姐姐”的叫着。 有时两人黏的特别腻乎时，同事们会打趣他俩，说“真是一对小情人”、“虐狗啦”，他也从来不制止，只傻呵呵的笑着。 四年前的平安夜，一早赵晓丰就给秦蕾发消息，约她去自己第一家打工的西餐厅共进晚餐。 这个西餐厅在赵晓丰的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是他赚取人生第一桶金的地方，他想让秦蕾参与到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 秦蕾如约来了，细挑的高跟鞋、红色的鱼尾裙，很是美艳。 赵晓丰盘算着如何向秦蕾告白，他早就和西餐厅的老板商量好，要在上甜品时送上一束粉玫瑰，那是他心中温柔可人的秦蕾形象。 秦蕾不是一个人来的，她随身携带了一个惊天秘密。 主餐牛排用完，秦蕾用餐布擦了擦嘴角的酱汁。她看着赵晓丰亮闪闪发光的眼睛，轻叹了一口气。 “晓丰，我有话对你说。” 她将自己新旧身份证同时推到了赵晓丰的眼前。 “我出生时的性别为男。” “20岁那年，我做了变性手术。” “现在的性别为女。” “但是我没有子宫，没有生育能力。” “不能够算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说完以上这些话，秦蕾将身份证收好，将手提包内的圣诞礼物摆在桌面上。 “谢谢你，晓丰。” “今天我很开心。” 见赵晓丰呆呆傻傻的坐在位置上，秦蕾转身，头也不回的掉头离开了餐厅。 “果然还是接受不了吧。” 秦蕾这么想着。 自己生理上的秘密，是她人生这三十年最大的苦痛。 秦蕾是个害怕受伤的人。过往的感情经历让她不敢轻易的去爱。 她不是个傻子，看不出赵晓丰对她的好感。秦蕾眼看着赵晓丰在一步步的向她靠近。 她满心欢喜，却又忧心忡忡、心生惶恐。 “会追上来吗？” “你会来找我吗？” 秦蕾在心里这么默默期待着，步履逐渐放的缓慢。“下雪了。” 晶莹的雪花瓣从天际飘落，让整个场景笼罩上一层梦幻的柔纱。 “我这样的人，还期待什么爱情呢？” 在爱琴海商场璀璨摩天轮下，在漫天飘洒的洁白雪花下，秦蕾自嘲道。 “怎么会有人，会爱这样残缺的我。” 就在这时，就在这整点灯光一齐点亮的华美一刻，秦蕾听到了她最渴望的声音。 这个声音来自赵晓丰。 “秦蕾——” “我爱你。” “爱着眼前这个你。” “你是完美的。” “没有你，我就像迷失的灵魂在人世间游荡着。” “我们在一起吧。” 秦蕾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