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053：劫杀突至

萧琮巡军的第一站是北境威州的威胜军。 沿途经过县城，便驻停一日，二百亲骑兵在城外歇营，三十五名侍卫护着世子的马车进城，住宿客栈。 夫妻俩各有分工，萧琮带着侍卫专去酒楼茶肆听杂谈，沈清猗则带了侍卫侍女去商市买物，又遣婢女去菜市，要了解当地民生，市集无疑是最直接的。 河西立道后，就按高宗皇帝定的“建城邑，垦农桑，变游牧为定居”三策，经过两百年的经心经营，已经建起十二州、一百二十县，虽然除了贺州外，其他州都不及帝国中部、东部和南部的上州繁华，却也百业聚集，一派升平景象。 读十年书，不如行万里路…… 萧琮心中慨叹，一路行来都更深理解萧氏先辈定下的道策：治河西务须刚猛仁柔并济，以耕稳民，以工纳民，以商活跃，游牧只可为辅。此长久之策，不可弃也。 游牧的确只可为辅……萧琮想起河西戈壁沙漠中还未消弭的马贼沙盗，清俊眉间便有翳色。 三月十一出了丰林县，就是出了贺州地界了，进入原州境内。 沿官道往东北行出四十里是原州的盐湖镇，盛产高品质的青白盐。马车沿着出盐湖镇，行出三十里，渐进入丘陵起伏地带，官道在丘陵之间向前延伸。 行出七八里，萧琰忽地耳朵一侧。 有马蹄声？ 再凝内力于耳。 她策马跑到萧承忠旁边，“萧校尉，有大队骑者过来。” 萧承忠脸色一肃，知道萧琰的内力修为超过他，必是听到了动静，立即喝道：“警戒。” 亲骑兵和侍卫立即警戒起来。 萧琰脸色严肃，“来者不善！” 她感觉到了风中的势，隐隐带着杀意的势。 萧承忠面色一沉，大喝：“停车！骑兵团准备战斗！” “擘张，上弩。”两名骑兵旅帅喝令。 二百亲骑兵取下军用擘张弩，上箭。 萧琰闭目。 一马四蹄，听蹄辨音。 有骑者的马蹄和空骑的马蹄踏地声又不同。 渐渐的，心入玉清，一切杂扰皆去，唯有玉色清于心中——无数的蹄声就是唯一清的玉色，哒哒哒，哒哒…… “一百五十骑，无空马。” 声音澄澈，清静。 萧承忠喝声下去，众人心中有了底，目光也更沉定。 约半刻钟，前方两侧有马蹄声传来。又半刻，蹄声渐响。但见官道两边起伏的丘陵上出现了隐隐约约的人马，向这边驰来。 十数息后，两侧的骑队渐近，顺着丘陵地势向这边斜冲下来。 萧承忠任过梁国公的亲兵校尉，以前剿过马贼，看清这些人大巾包头并掩住嘴部及下巴，腰挎弯刀，明显的河西马贼装扮。 他神色凝重。 原州离戈壁沙漠皆远，境内怎会有这么一股马贼？难道是从塔木苏戈壁蹿过来的？……骁骑军剿匪是干嘛吃的？或者是趁骁骑军开拔吐蕃新冒起的马贼？但原州折冲府是摆设吗，竟没一点风声？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迎战！” 萧承智禀报，“郎君，有马贼来袭。” 白苏脸色一变，萧琮和沈清猗对视一眼，神色淡定。 萧琮的声音从容，“汝等听军令迎敌便是。”又吩咐萧承智叫近萧琰，旋下车窗叮嘱她，“一会儿马贼冲来时，由萧承忠、萧承义他们应对，你待在车边不要妄动。” 萧琰应了声，心想自己就护卫阿兄和姊姊，左手按着秋水刀的刀鞘，心中既有紧张，又有兴奋。 蹄声渐如雷般卷近。 二百亲骑兵和侍卫严阵以待。 官道正前方也露出了马贼的身影。 须臾，三面马贼驰近，各五十骑，疾奔而来，却队形整齐，浑身透出只有经历过血杀才有的煞气。 这一伙绝不是普通的马贼！ 萧承忠等人的目光都变得凛冽起来。 一声尖厉笛音，群贼从三面杀至。 亲骑兵团中，两位登极境后期的武骑将军脸色越来越凝重，竟有十位登极境，还有两位登极境大圆满！两人目光在空中互对一眼，微微点头。 二百步。 “射！”两名旅帅喝令。 骑兵按下擘张弩的扳机，机括声响，弩.箭射出，有马贼中弩，但更多的马贼以圆盾护住要害，半伏身杀过来。 骑兵又张一次弩，前面的马贼已冲进百步内。 “迎敌，出！”骑兵旅帅喝道。 骑兵放下擘张弩，换上角弓，列阵开始前冲，边冲边射箭。 黑色羽箭咻咻咻，便有马贼应声倒下，更多的举盾，或挥弯刀磕击。 双方冲到七十步内。 马贼弓射程近，这才张弓朝这边射箭。 双方羽箭咻咻在空中穿插而过。 萧承忠神色沉重，这些马贼竟有一半都是暗劲武者！看書菈 内家武者什么时候这么泛滥了？连一伙马贼中都有七八十名周天境融合境？ 他们世子的二百亲骑团中也只有五十多名暗劲武者，其余皆是军中精选的明劲武者，人数上虽占优，实力却是弱于马贼。 更甚至，一伙百五十人的马贼竟有十名登极境！且有两名登极境大圆满，两名登极境后期！ 萧承忠虽惊震，却是历经战阵，心性沉稳，心中迅速思索部署着： 那两位登极境大圆满，只由两位武骑将军迎战； 侍卫团这边，以自己武力最高，已进阶登极境中期，可以迎上一位登极境后期马贼； 另外那位登极境后期马贼，则由萧承义、勇、仁三位登极境初期侍卫合战； 那位登极境中期的马贼，由萧承信这位初期中最强的单战； 还有五位登极境初期马贼，以己方的融合境侍卫组成三才阵，以三对一战一个； 其余周天境的侍卫，组双才阵合战那些融合境的马贼； 又以登极境初期的萧承礼全场游走，随时援手，先杀弱疲的。 萧承忠沉稳传音，将部署一一吩咐下去。 最后传音给萧琰：【十七郎君请护在马车边。】 萧琰应下。 双方前锋只距二十步。 骑兵这边替下角弓，上连射弩，铁弩咻咻连射而出。 羽箭和无羽箭在空中咻咻。 双方均有人中箭，却很少有人倒下。中箭会痛，但只要不射中必死的要害，中一箭的人未必会倒下，除非是冲击力很强的重箭。但也从侧面说明了中箭的骑兵和马贼都是意志强悍。 双方前锋已经冲到十步内，纷纷掣刀。 “杀！” 短兵相接。 世子二百亲骑兵是从梁国公的都督亲骑营中拨过来，个个是军中选拔出的精锐，面对暗劲武者众多的马贼也毫无惧色，平整官道上是骑兵的严密冲锋阵，两边丘陵上是骑兵散冲阵，大阵中均有小阵，横刀骑与马槊骑配合，娴熟冲锋。 “杀！” 骑兵团和马贼很快冲近，刀槊铮鸣，鲜血四溅，还有飞起的断臂。 萧琰瞪眼看着这血腥的场景，尽管她在听风亭中受伤流血多次，但远不及这个场面来得血腥残酷，只觉一阵阵反胃，面具下的脸色发白。 她缓缓拔出秋水刀，握在手中，深深的吸气，又徐徐的吐出，心中默诵清静经，渐渐压下那欲呕的感觉，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缓而绵长。 三十五骑侍卫没动，护卫在世子马车周围。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那些马贼竟是个个悍不畏死，即使被刀捅入也要拼着与亲骑兵同归于尽。 这让萧承忠等侍卫的神情更加凝重起来，他们都想到了两个字：死士！ 马贼是劫掠，见势不妙，呼啸而退，没有这么死战不退的。 这些“马贼”是冲着世子来的！ 既然是死士，专门来劫杀世子，这些人中很可能还隐藏着高手。箭道？符弓手？ 窥伺在侧，寻机出手。 萧承忠传音：【十七郎君，对方可能有箭道高手，甚至持有符纹弓。符纹箭威力强劲，可能会强箭破坏世子马车的防御阵，请务必小心。】 萧琰在萧怀中手中撑过了百招，这在承和院侍卫中早已周知，萧承忠自忖与十七郎君再战必败，如此马车附近萧琰就是实力最强的，拦截箭道的重任，就只能放在十七郎君身上了。 【明白了。】 萧琰一凛，回了一声过去，因为紧张舌头舔了舔唇，心中涌起股第一次面对生死搏杀的高手的惶乱，却又在惶乱中生出了一股兴奋，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她握刀的手出了一层薄汗，渗入刀柄的缠绳里。 她又默念玉清经，让精力集中入玉清，去捕捉马贼队伍中不寻常的气机。 高手必有势。 这是萧怀中教她的。 箭道高手出箭，也必然有势。 她要感知那势…… 三面骑兵都在厮杀，激烈的刀刃碰撞声，狂吼和闷哼声，双方马上都有人倒下，却没有人退却，双方的战斗意志都同样强悍。 有四十名马贼绕过骑兵厮杀阵向马车杀来。 三十五名侍卫如铁铸般立在马车周围，军用单弓.弩上了重箭，平端瞄准扣弦，重箭沉声入盾，连圆盾都冲击震裂，跟着被其他重箭集射，落马死亡。 最终仍有二十五骑脱颖而出，冲杀近前。 这就是死士中的精锐了！ ——最低的修为都在融合境中期。 而侍卫中融合境以上的只占二分之一，何况对方登极境高手还占优。 双方强弱立判。 侍卫们目光坚毅，收弩，出刀冲前迎战。 按照萧承忠的部署，首先将八名登极境阻住，其他侍卫或单人或结阵，均勇猛迎上实力强于自己的死士。 只有驭车的萧承实和护在马车边观场的萧承智没动。 还有萧琰。 三名融合境后期马贼突破侍卫，冲向马车。 萧承实是登极境初期，萧承智是融合境后期，萧琰明面上是融合境中期。 三位马贼目标明确，一人冲向一人。 萧承实腾身掠出，一刀烈斩而出，就劈向了两名马贼。目的很明确，让萧琰护在马车边不动。 萧承智也迎上了第三位马贼。 萧琰沉马不动。 心如静水，只觉得那三位融合境后期的马贼在自己眼中……出刀太慢了！ 她实力远胜同阶，又被萧怀中这位半步宗师“摧残”许久，便觉得融合境的速度太慢，其实不是别人慢，而是她的眼力太快。 她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却谨记着萧承忠的叮嘱，要防箭道。 目净如水，她微微仰脸，捕捉着空中的势。 忽然，眉一扬。 身形已踏马掠起，秋水刀霜光刀华映空。 横刀断水！ 一道乌簇箭陡然出现在萧承实眼前。 他被两名融合境后期死士不惧伤不要命的缠着，这箭尖出现在眼前时，他已经来不及闪避。 眼看箭就要贯入心口。 霜色刀光倏然闪现。 横刀断水！ 箭枝被从中斩中，“噗”一声坠落。 萧琰也感到箭上震入的大力，心中微凛，刀光一旋，才将力卸去，身形却也下落。 却听萧承实叫声“不好！” 萧琰立即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斗转星移，身形移转，刀芒向马车上空斜斩。 她没有听到箭声。 却是直觉，“箭势”在那里凝聚。 横空落雁。 刀气仿佛击中一只乌雁的身体，发出“噗”一声闷响。 这闷声却淹在爆响中。 箭枝巨震爆响，如一声巨雷，空气震荡四散，下方的精钢马车都被震得晃荡了一下。 “是符纹箭！” 萧承实已经大喝，劈向两名马贼的刀光也凌厉起来，对方不惧死，他也不惧伤，尽快解决这两贼，才能去马车那边，至少不能让十七郎君为救他们分心。 对方是符弓手！ “不要管我们！”他又喝道。 萧琰吸气落回到驾车的马背上，双目澄净如水，盯着前方五十丈外的丘陵。 丘陵高处，立着一抹淡色的影子。 他连续出了两箭。 这两箭都是射向了同一人。 萧琰暗道不好。 武骑将军沉哼一声倒地，他修为原就低于登极境大圆满的马贼一阶，只是以横刀战技的杀势和悍不畏死，和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却被对方箭道高手偷袭，死于箭刀夹击之下。 那登极境大圆满马贼踏地而起，凌空掠向马车这边。 萧承实已经解决掉两位融合境马贼，大喝“我来挡！”身落马背，驰马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