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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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切敲定,窗外已经是雄鸡三唱。
朝东的窗户,透进来清晨的霞光。
心神放松了下来,李元喝了口走了味的凉茶,看着尤是精神抖擞的钱参,问道:“此事我们这边就算定下了,不知钱老你准备什么时候奏禀天子?”
钱参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绷了起来,苦恼的神色又出现在脸上,答非所问:“这件事不能瞒着天子。”
“自是当然!”
欺君乃是重罪,李承和钱参都不至于犯这般愚蠢的过错。
前面上书要在秋季开河口,李承在崇政殿中费了好一番口水,才让天子点头应允。
现在回过头来,还要改装船只,要是延误了时间,天子必然心有不快。
但如果瞒着皇帝不说,情况会更糟。这件事肯定要爆出来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如果作为九五至尊,变成最后一个才知情,皇帝肯定会更为愤怒。所以必须要加以补救。
对于皇帝来说,手下的人可以蠢,可以笨,可以有私心,甚至触犯法令条律,只要不太过分,还是可以容忍,但只有欺瞒蒙骗才是最大的忌讳,让人忍耐不得。
“但要怎么说还是得好生斟酌一番啊。”
钱参点头:“等回去后我与李相公再商议一下。”
的确不好说。
下了决定后又立刻更改,这就叫做行事轻佻。
世间对于宰相的要求,是沉稳、稳重,能如柱石一般稳定朝廷大局,面对危殆局面,也能将国事支撑起来。
朝令夕改的作风,出现在宰相身上,那就是要给人戳脊梁骨的。
李承一向小心谨慎,别说朝令夕改,在外人眼中,就是知错也不会改的,否则就不在今天当上宰相了。
现在他主动改装船只,没拖延了时间还好,要是延误了…...
李承要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现在就要看看李承要什么样的办法去取得天子的谅解和理解了。
李元倒是老神在在,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何况以李承与皇帝十几年来的君臣相知之雅,皇帝再怎么样也会对他优容一二,不过是丢点面子而已。
钱参也放下了这件烦心事,外在的面子问题不是关键,关键是先要将事情做好。
先得有里,才能有外,运粮上京,绝非易与。
更别说还是用新型的广船来运输。
“不知子进是否能去协调好六路发运司,主持其中诸事?”
钱参突然发问,想着有李元在六路发运司主事更好,虽然李元年纪轻轻,不过以李元旧年的表现,钱参也能放得下心来。
到任半年就调离的前例有得是。
认为李元到永城任知县就是为了来熬过一任资序的人,本来就很多,现在他转任也不会出人意料。
但李元却无意改换职位。
“先不说子进资望浅薄,在六路发运司中根本毫无根基可言,短时间内根本使唤不动那一干官吏。”
“且秋种时河北若有流民南下,永城县便会首当其冲,如今我在这县中也算薄有声望,就算有流民蜂拥而入,也能安排得下来,倒也不怕会出乱子!”
“要是我离开了,不知准备换谁来顶替?”
李元反问着,又道:“不如这样吧,我来上书天子,将广船图纸呈递上去,至于后续的主持工作,还是要劳烦伯父和钱老你另选贤能为是。”
李元的推脱也不出钱参意料,叹了口气,这两件事中,他也不能确定哪一桩更为重要。
“即是如此,那子进你就没有必要上书了,会有人在政事堂说的。”
钱参笑笑。
上书提议用广船运送粮食入京,即便此事成功,功劳还是拿不到大头——六路发运司才是首功。
但若是失败了,过错却要摊上大半!
将责任推到广船不堪使用上那是最简单的!
李元既然不愿意参与进来,就没有必要让他冒这个风险,好歹也算是自家人。
“就让李相公举荐杨澜来好了,六路发运司他管过几年,现在威望还在,让他来主持此事,不虞会有变故。”钱参说道。
“杨澜可是三司使!”
李元闻言惊讶不已。
早就从六路发运司升到了三司使位置上的杨澜,现在难道要将他降回去?
三司使可是大宋计相,六路发运使却是一个苦力活。
钱参微微一笑:“但他想入政事堂。”
说着他站起身:“时候不早了,老夫这就要走。你的娘子现在就在李相公家中,过了这关,再将她们一起送来。”
天色已然大亮,带着李元画出来的图样,钱参就要告辞离开。
有了图样在手,他并不担心打造不出来。
广船仅是一个创意而已,但对于大宋那些手艺超乎后人想象的工匠们来说,他们也只需要一个创意。
这些器物并不超越时代,仅仅是创意别出心裁,捅破了窗户纸后,将之付诸实现,一点难度都没有。
“那就劳烦钱老费心了。”李元瞅着钱参眼中密布的血丝,又道:“我还是让人找辆马车来好了,钱老你正好可以在路上睡一觉。”
推门而出,冬日的清晨,寒冷异常。
可清寒的空气扑面而来,昏沉的头脑一下就能变得清醒过来。
李元唤了带来永城的亲信去为钱参准备车马,又让厨中置办了早饭。
半个时辰后,钱参带着一夜的收获,悄无声息的从偏门离开了县衙,上车返回汴京城。
与披着连帽斗篷的钱参擦肩而过,刚刚走进偏门的白熊,又奇怪的回头向他盯了一眼。
只是那人很快就上了车子,转眼就往城门处去了,让白熊没能在看清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只不过这匆匆一眼,那人的面相就已经给白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永城县的白押司怎么看都不觉得与身上所穿的庶人服饰相匹配。
气质差得太多!
白熊在县衙中,三教九流的不知见了多少,论眼光他有足够的自信,绝对比如今坐在县衙中的李元都要毒。
既然自己看着不像是个庶民,肯定是个大人物。
就是不知道是有什么大事,竟然让一个地位不低的大人物纡尊降贵,装扮成庶人来夜访县尊。
白熊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肯定不是件小事。
不过对于他们这等地位卑微的小吏,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只是白熊还是有心一探究竟。
李元如今在永城县已经是说一不二,给白熊的压力远远超过过去三十年,来永城做知县的几十位官员。
让他睡觉都睡不好。
若能抓着李元的把柄,就算不用来对付这位李子进,能拿来当个舒服点的枕头,让自己睡个安稳觉也是好的。
白熊心中暗暗计较着,该怎么从李府的下人们那里,将昨夜到访的客人身份给打探出来。
边走边想的他,很快就到了偏厅中。
是李元昨日让白熊一早来县衙,他有事要询问。
由于前世水浒传的缘故,他对县衙中的押司的感觉并不好,白熊这位押司当然也就在李元上任后,就立刻打入了另册。
不过自他到任之后,白熊为人勤勉,接到的命令都毫不推诿拖延的给完成。
这让李元对他感官渐渐好转。
不过这段时间来,李元也已经打探得明白,白熊在永城县就是条地头蛇。
他之所以老老实实,是因为自己能控制得住场面,加之身份地位太高的缘故。
要不然,白熊怕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白熊垂着手毕恭毕敬的站在李元面前,李元用手握着盛了滋补药汤茶盅,掌心传来的热流,让李元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等着药汤稍稍冷下来的过程中,李元问着永城县衙的押司,“白熊,你家是不是开的粮行?”
白熊心神一紧,但神色保持如常:“回大人的话,小人家中的确在城北门内有一家粮行。”
“这些天来,永城县的粮食可是噌噌的往上涨,这其中,白熊你家的粮行功不可没啊!”李元笑眯眯的说着诛心之言。
白熊连忙跪下,趴在地上连连叩首:“大人明察!粮价不是小人一家涨,汴京的行会一起都要涨,若是哪一家敢不从,日后不论买粮卖粮都别想了。”
李元冷着眼看着白熊为自己辩解。
这个惯使风的老吏,当真是能屈能伸,姿态摆得这么低,但实际上却不肯让半步。
“这事我也知道,只是问问而已。”李元说道。
李元说自己只是问问而已,但白熊怎么会相信。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给官惦记上,比被贼惦记还要让人害怕。
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兵比盗贼都厉害。
而官员却更上一层楼,那可是一口就能全吞下去,一点汤水都不会漏下来。
破家县令嘛!
白熊对面前的这位眉眼如刀一般犀利的年轻知县,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畏惧。
一开始要算计李元的心思虽然还在,但大半已经是要用于设法自保,而不是当初预想的攻击。
保护家业的决心让白熊大起胆子,试探着李元的心意:“大人,如果只是小人这边降下粮价,对如今的情况乃是杯水车薪,小人家中也就那么几百石粮食,卖光之后,东京城的其他粮商过来还是要卖高价。”
“就算大人强压着永城县的粮价,他们大不了不来永城县卖粮,到时候吃亏的反而是永城县中的近千坊廓户。”
“……那你有什么办法?”李元问着,平静的面容不透露任何信息。
白熊在李元的脸上没有发现答案,只能继续道:“如果开封府肯调出仓中存粮来发卖,只要数量有仓中两三百万石的三成、四成,这一百多文一斗的米价,转眼就能落下去。”
“到时候,回落到六七十文一斗,也就三四天的功夫。”
“这事就不是你该说的了。”李元冷淡的瞥了白熊一眼:“此事天子和朝堂自会有决断。”
“大人说的极是!”白熊唯唯诺诺,一副谨小慎微的态度。
但他跟着却又陪笑着道:“不过大人乃是官家钦点的进士及第,又是李相公家的侄儿,身份地位那是高高的如在云霄上。”
“过得几年,侍制、学士的一路做上去,转眼就是相公了!为官家和相公分忧也没人能说不是……”
白熊就是开封粮行行会的一份子,又是一个旁支宗室的亲戚,跟东京大粮商们当然不会没有联系,当然知道如今粮行的靠山们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李元是李承的女婿,如果能从他这边探听到消息,对行会的图谋起到作用,自家在行会中的地位当然水涨船高。
“若是朝廷当真开仓卖粮,你这等粮商可不就要少赚不少?”
李元单刀直入的问着:“不心疼吗?”
“只要大人一句话,小人这就将家中的存粮全都拿出来开粥场,一文钱都不要。”
白熊挺着胸口,言辞动情,感慨着:“小人家中虽算不上富裕,可吃饱穿暖还是能做到的,钱财本也是身外之物,若是能为子孙积攒些阴德来,怎么样都是合算的!”
白熊会说话,言辞恳切,一幅真心诚意要做善事的模样。
不知他根底的恐怕一看他正气凛然的样子,就会全盘相信了白熊所说的一切。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李元也神色缓和了一点,只是心中却全然不信眼前的这名押司,会为了什么阴德而舍了家财。
好人在衙门中可做不长久,白熊在永城县衙做吏员做了三十年之久,心肠早就黑透,泡在水里,都能拿来写字画画了,哪里还会有这副好心肠?!
骗鬼去吧!
就算当真给白拿出来,也是要用东西来换的。
心中的想法,李元只是不说,到时候看着就知道了。
李元不置可否,却另挑话头,问道:“城中的药房是不是也是你家开的?”
白熊暗恨李元,话题说转就转。
却也得老实回答:“只是间生药铺子,小人仅仅占了两成股而已,不能算是小人的。”
李元闻言一笑:“是哪一家要在县中开药铺,硬被你坐地起价,吞了两成干股?”
“小人哪里敢如此!”
白熊连忙叫起了屈:“生药铺的东家富家沈,可是娶了位县主,正儿八经的环卫官,小人哪敢得罪他?!”
“他将生药铺子分了两成股份,那是看着小人在永城县中做了几十年的事,微有薄名而已。”
“但那两成股,小人可是真金白银的掏了出来买的,一点价也不让。”
白熊的话,李元还是不信,只是他的注意力被其他事给带了去:“富家沈?”
“正是。”白熊点着头,“沈万人称富家沈。是东京城药行的行首之一,药铺开遍了开封府周边各县。”
李元记得好像在前世哪里听过这个类似的名字,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不过他想了一想之后也就罢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过去也有过,不过是个商人,在大周反正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
不过是个药行行首而已,对比起粮行、粪行、车马行这等事关民生、人力物力充裕的大行会,在东京城三百六十行中,地位排得要靠后不少。
白熊偷眼看了看李元,问道:“不知大人问及药铺,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小人的?”
“想必你也知道,本官要在永城县开设疗养院,以收治百姓。”
李元在永城县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灾情上,但该做的事也不会忘掉:“等疗养院开起来后,有医生坐馆的同时,对外也会向发售汤药,到时候,不免要影响到县中其他药铺的生意!”
创立疗养院,药材乃是第一位。
不过李元没打算购买私人的药材,直接向开封府要就可以了。
东京城中本就有施药局,为百姓免费诊断,并平价散出汤药,所以药材是不缺的。
白熊脸色微变:“难道要免费施舍汤药?”
“那还不至于。”
李元说道:“免费施药那要看情况。给得起当然要给钱,实在给不起,也不至于将人丢出去。还是以人命为重。整体上要保证不折本。”
李元并没有廉价卖出药物、并免费医治百姓的想法。
要想让一件事长久的维持下去,稳定的利益收入才是关键。
不惜工本的好心施舍百姓,迟早会被嫌浪费钱的官员奏上一本,不是直接将之废除,就是另外加捐向百姓摊派,绝不会从官员的俸禄中挤出钱来。
舍弃了利益的善行,从来就不可能长久,迟早会停止或是变质。
《孔子家语》中,曾有孔子批评弟子子贡的一番话。
当时鲁人多被卖到外国为奴,鲁王由此定下法令,如果有人将在外为奴的鲁人带回,将会给予相当数目的奖励。但子贡带回一名奴隶后,却推辞了赏金。
孔子听说后,就批评他这件事做错了。
“赐失之矣。夫圣人之举事也,可以移风易俗,而教导可以施之于百姓,非独适身之行也,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众,赎人受金则为不廉,则何以相赎乎?”
圣人所做的事,都是用来移风易俗,通过教导而让百姓能够仿效,并非特立独行只有自己能做到。
如今鲁国富者少而贫者众,若是赎人后领取奖励被认为是不廉,日后又还会有几人损害自己的利益而去赎人?
而结果也正如孔子所料,‘自今以后,鲁人不复赎人于诸侯。"
一心专注于利益,当然不是件好事。
但视利益于粪土,而将道德标准抬得过高,又会有几人能遵守下去?
如今多少人高喊着君子不言利,可事实却是伪君子一堆,真君子难觅踪迹。
前世大宋堂堂宰相,为十万贯争夺寡妇。
大周榜下捉婿,也是明码标价。
说的和做的早就不是一路了!
李元始终秉持着有利才会有义的想法,疗养院的制度要面向民间,就必须成为一项可以赚钱的生意!
医者父母心,但医生问诊都是要收钱的,此亦是常理。
可就不知道他以此来推行疗养院制度时,会不会惹来一片反对声。
毕竟《孔子家语》在考据中是被人指称为伪作,经史子集四部分类中,原属于经部,到了此时则降入子部,不再视为记录孔子言行的经典。
想拿来做证据,也许还是徒劳!
白熊从李元那里告辞出来,疗养院的事他并没有挂心多久。
就算李元是免费施舍汤药,亏的还是沈万。
自家的本钱在地皮上,在粮行上,还有乡中的田地上,生药铺的收益对自家来说只是略有小补而已。
转头他就得到了消息。
昨天快入夜的时候,从东京城相府来人,进了县衙中。
说是如今的知县夫人,已经到了东京,特来通知。
“这情况就不对了。”连白虎都听出了其中的问题:“传递消息而已,在县中歇上一日又没什么关系,有必要赶得这么急?昨夜到,今天早上就要赶回去。竟然还要准备马车?!”
“而且来的人也太多了,这等口信,一个人来传还不够吗?”白豹也说着。
白熊点头道:“不出意外,不是相公家的,就是其他能参与公事的幕僚,必然是有大事要与李子进商议。”
白豹一听,便俯身凑前:“要不要去知会东京里的哪几位?!”
“不打探明白说得究竟是何事,说了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白熊摇头。
白家虽然在永城县势力广大,但到了京城中,却是一条小鱼而已:“只有打听明白,呈报上去才会有好结果。”
“怎么打听?”白虎皱着眉头。
白熊胸有成竹的笑着:“既然是来商议一桩大事,过几日东京城内必然有什么变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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