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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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 天色将晚,杨澜方才回到家中。 书房已经点了灯,将袖袋中的几封文函掏出来,就一下坐到了书桌前。 书房应该是日日打扫,但杨澜一坐下来,就发现桌上有着薄薄的一层灰。 手指一抹就是一道印痕。 杨澜顿时脸色就变了,拍着桌子大怒道:“今天是谁当值?连桌案都不知道要擦一下!” “官人,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杨澜的夫人海氏正好走了进来。 在外界人称杨夫人的她,乃是如今汴京有名的诗人词家。她的作品,纵使是文章大家看了,也都是要赞其文采过人的。 杨澜对自己的这位夫人是又敬又爱,听得她如此问,顿时就收敛了火气,摇了摇头,挥手示意被他的声音惊得跑进来的女使出去。 海氏走到杨澜身边,为他到了杯热茶,坐下来轻声问着:“可是朝堂上又有什么事了?” 杨澜也不瞒着海氏,他们夫妇感情也甚好:“还有能什么事,前面李承说,要开汴口放水,用官家的船只运粮,现在又说有了更好的船只,只是要改装...” “本来时间就紧,我是怕会耽搁了!” “难道新的比旧船更管用?” 海氏惊讶的问着。 “说有用也有用,说无用也无用。” “看看再说吧!” 说到这里,杨澜又笑了一声:“只是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听说还是李承派人连夜跑去了永城县,从李元那里得到了图样和指点,这才打算改装船只。” “现在李承怕是正准备着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 海氏能诗能文,冰雪聪明,丈夫一说,顿时就明白了李承是准备明着用旧船,暗地里则是用改装后的新船。 只要是新船真能比旧船快,那李承就能打个时间差,这样多半就能让粮商们猝不及防,使得如今兴风作浪的罪魁祸首将本钱都给陪掉。 只是明白归明白,海氏却是摇着头,有些不屑:“堂堂宰相,用此鬼蜮伎俩,未免小家子气了点!” “天子已经移居偏殿,日常御膳也减了,但这天还是一日旱过一日!” “都快秋种了,京畿和河北还是一点下雨的意思都没有,两浙那边也是同样没有雨。” 杨澜摇头叹息,感慨着李承的策略连妇人都看不过眼:“转眼就要大难临头,李相公如今已经是慌不择路,当然抓到一根稻草就当作救命绳,自然什么招数都给用上了。” “难道相公觉得李相公用这等招数情有可原?” “怎么可能?”杨澜摇了摇头:“堂堂宰相,竟然将粮商视为大敌,不能举重若轻的泰山压顶,却要千般算计,想想也真是有失朝廷体面。” “那官人怎么不劝上一劝?李相公好歹也于官人是旧识!” 海氏嗔道,对丈夫的态度有些不满了。 “怎么没劝?” 杨澜急忙为自己辩解:“但也要他肯听啊!但他一力主张,李元推波助澜,那个韩景也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全力支持,剩下的几个全都是唯唯诺诺,我一个人反对又有什么用?” 海氏摇着头。 她虽是女子,却一向心气极高。 就算不在文学上,也是照样看轻天下英豪,自问绝不会输于男儿。 韩景,李承如今的做派,实在是难以入她的眼界。 “这样也好。” 杨澜心中则是冷笑着,韩景,李承因着相位昏招迭出,其他人却不加以劝谏,这样的人如何会是自己的对手? 如果是暗藏祸心,那就更好,那份鬼蜮之心怎么都瞒不过人的,迟早会拆穿。 自己也是想当宰相的! 眼下的情况是明摆着的,以朝廷如今的开销,新法是必须要推行的! 朝廷的收入倍于先帝之时,但开支同样也是加倍。 如果新法一切尽废,张方这一系的重臣就会上台,那时支持新法的就麻烦了! 目前的大灾不能不处理,为了能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只有让韩景辞相一条路可以走。 李承也同样逃脱不了责罚! 现在李承虽然准备要从南方运粮入京来打压粮价,稳定政局。 可在杨澜看来,此举即便有用,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再看看李元,他是给李承出了办法,但他却根本不肯站出来参与其中,依然做他的知县,明摆就是不看好最后的结果。 杨澜喜欢李元,知道这位才将将二十岁,就已经爬到自己以前三十五岁才走到的位置上的年轻人,其能力和眼光不需要怀疑。 如今的大旱对于相位不再稳固的韩景来说,犹如压倒耗牛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论做什么,其实都没有挽回的余地。 而韩景一旦去职,为了能维护新法的稳定,天子必然要从新法的支持者中提拔一人进入政事堂中。 新党如今人数虽众,可真正算得上是核心的,也就三人:韩景、李承、杨澜他自己。 其他的,离着核心还有一段距离。 真正能与自己在新法中一争高下的,就只有李承一人。 论文采、论才智、论治术,杨澜绝不会认为自己会输给李承。 可是从一开始,李承就死死的压在自己的头上。 变法之初,不论是商议新法的条款,还是职位的升迁,李承总比自己要早上一步。 唉……! 杨澜头靠着交椅的椅背,双眼盯着房梁,忽然又开口道:“我过两天就要回去掌管六路发运司了,三司使之位虽然还留着,但我在宿州肯定管不了衙门里的事。” “待过了这一遭...” 海氏一听,登时吃了一惊。丈夫的话中之意她哪还能不明白,瞪大眼睛,问道:“官人接下来要入政事堂?” 杨澜的头点了点,他回头看看妻子,只见海氏双眉蹙着,“怎么,不高兴?” “官人能受天子看重,当然是好事。” 海氏却是心疼丈夫,另外她对于杨澜一忙起来就时常日以继夜的作风,也是有那么一点怨怼:“但相公一职,妾身也素闻最为繁剧,官人的三司使难道到时还要兼着?” “现在还要暂兼一阵,过些时候就要让贤喽。” “做了这么多年的三司使,要是去了...唉!” 海氏并不多话,悄步走到杨澜身后,一双素手熟练的为丈夫揉捏着肩膊。 杨澜很欣慰,家有贤妻总是让人能如此舒心。 闭着眼睛,头后仰着,在熟悉的体香中,渐渐便沉沉睡去。 …… 八月。 永城县的县衙这一天突然忙碌了起来。不是二门以外的县衙大堂、二堂,而是二门之后的内庭。 刚刚雇来没有多久的使女婆子,拿着抹布水桶,仔仔细细的打扫着每一个角落。 而也在整理离着大件的杂物。如今天干物燥,几个月下来,雨水加起来还不能没过桶底,空气都是雾蒙蒙的,全是灰土尘埃。 莫说园中的花木全都变成了灰黄色,就是室内的家居摆设,也同样只要半天功夫,就能落上一层灰。 李元虽然也好洁,每天让下人打扫着房中。 但男人眼中的干净,与女人眼中的干净,定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过去的一段时间可以糊弄过去的地方,从今天往后,却再也不能视而不见,随随意意的一带而过。 …… 昨天晚间,有消息传来,县尊的夫人今天就要抵达永城县中。 李元的妻子,再加上几个通房,同时还有华兰实在想念接回来的儿子李瑾。 本来李元是不赞同华兰这时候过来的,只是华兰来信说实在儿子想念父亲,一定要过来。 这就没办法了! …… 知县的一家子终于到齐了,当然要好生的清洁一番。 李元虽只是让人将自己居住的院落打扫干净,安置一些必要的什物,但有心在李元面前表现一番的仆婢或是胥吏,又有哪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当然是手忙脚乱地将李元吩咐下来的事情尽量做到最好。 要不是李元本人的性格这段时间已经让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自掏腰包买了贵重摆设来卖好李元的,人数绝不会少。 今天李元本人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远赴乡中视察旱情。 而是就去了城外不远处的流民营。 这座在预定的设计中,能容纳几万人的营地,如今只有一点雏形。 进入其中的流民,也不过两百多户而已。不过该做的准备,李元一点都不会漏掉。 从食物到饮水,从居住到行动,吃喝拉撒的一应事务,李元都是全盘放在心上,有一点问题传到耳中,便及时处理掉。 真实忙出鬼了! 这些天,流民营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井。 人多的地方,病疫自然也会多。 流民营一旦聚集了上万人之后,一不小心就是一场大瘟疫,尤其是到了夏天,死上一半都不是不可能。 这卫生情况乃是重中之重,李元当然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而在这其中,洁净的水源是保证病疫不至于大爆发的关键所在! 这个中古时代,最为洁净的水源,只会是井水! 今年大旱成灾,在夏收的时候,因为田中的粮产只有往年五成不到,在李元还没有吩咐的时候,永城县民就已经自发的开始疯狂的四处打井,要用地下水来灌溉土地! 不要多,只要能在秋种时出苗就行! 从七月到八月,只一个月的时间,永城县中新开出来的水井就多达两百口。 但是其中大量出水的就只有十分之一。 靠了这么二十多口井,加上原有的一些,也的确浇了一部分地出来。 只是对于县中整体的苗情,乃是杯水车薪。 如今在流民营这边打井的人力,李元用的自然就是流民,从官库中掏出钱粮来雇佣他们掏井。 精壮的汉子下井中掏泥,而妇孺老人则是打打下手。 而负责在流民营附近寻找水脉,确定凿井地点的,则是请了一个在前面县中百姓四处开井时出水最多的井师。 如今天气炎热难当,地上三尺也热得发裂。 一镐下去,就是一个小坑,过了裂土再往下,要容易许多,随着越挖越深,土地渐渐湿润变软,从泥地渗出来的水也是越来越多。 那些流民中的精壮,都是脱得只剩一条犊鼻裤下井去挖,通过轱辘将混了地下水的泥土一桶桶的挖上来。 堪用的劳力有两百多,开井的进度也比正常要快,不过六七天的时间,同时开的二十眼井中,就有八眼出了水。 也就在昨天,李元收到妻妾儿女即将抵达永城县的消息之前,流民营的井出水的消息也送到了李元这里。 今天早间处理完公事,李元便带人来到流民营中。 被指定为流民营甲区保正的,是带着一家老小三十余口南下的老汉,连同着一个村子逃难的都在一起,人口多,势力大。 加之这一片的都是乡里乡亲,互相之间,绝大部分都能攀上亲的。 这个姓张的老头子年纪最长,也能镇得住他的晚辈。 见到李元一行抵达大营门口,张保正便带人迎了上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点了掘井位置、立了大功的井师。 在李元面前,张老汉让下面小子捧上了几个瓷碗。李元看着盛在碗中微显浑浊的井水,点了点头,至少是能用了。 “不过最好还是要白矾啊!”他低声叹了口气。 汴京城中七十二家正店之首的樊楼,最早其实是叫做矾楼。 就跟同为七十二家正店的马行楼一样,本是行会的会所,后来才改为对外开放。 矾楼之所以会变成樊楼,是因为朝廷将矾业归于官府专卖,矾业行会最终解散的缘故。 就跟食盐一样,此时百姓在日常生活中,对于明矾的使用,乃是普遍的情况。 世间的大户人家,都会用明矾来澄清日常用水,无论井水河水。 而普通的寒门素户,如果有条件,也会购买一些明矾来使用。 明矾在此时人们看来,就是最好的净水之物,也是李元眼下能想到的净化。 泥浆水就算煮开了,也没人愿意饮用,不过如果能加上一点明矾…… 唉! 这就未免太过奢侈了一点。贫寒人家都没有用白矾净水的,哪有从官库中拿白矾出来给流民用的道理? 李元要是这么做了,必然会引起一番议论,不过用在疗养院中,则不会有任何问题。 参观过出水的水井,水量都很充足。有几口废井,其实也能渗出点水,不过水量不多而已。 对于这些流民的工作,李元很是满意。从这个速度来看,两个月内,还能开出几十口堪用的水井。 不过要用来提供给足够万户流民使用的水源,却有些不太够。 更确切点说用水桶取水,对水井的利用率太低,不足以供给更多的使用者。 最好能造出从井中提水的器械,类似于水车的那种,用畜力或人力来拖动。 不仅是供人饮用效率太低,同时用来灌溉田地,用井水一桶桶的提上来,也是太浪费人工。 李元早已看到其中弊病,前些日子就给出五十贯悬赏。 征集能够大量提升井水的器械。 要知道,在流民中从来都是不缺乏人才的。 旱灾、水灾,也不会因为人的才能而将之放过。 管你有才无才,是贫是富,一体都受灾。 还是老子那句让人说滥的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无私亲,对于万物一视同仁! 在艰难困苦的生活逼迫下,人们往往都能迸发出日常所见不到的才华。 这等危急关头的爆发力所创造出来的结晶,正是李元所期盼看到的成果。 更别说高价悬赏,永城县的百姓中也有人为此而心动。 如今这个时代,有用来放火、救火的唧筒,只看抽得是水还是油,也有利用畜力、人力的水车,更有通过滑轮从水井中用水桶提水的牛拉井。 集思广益的改造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弄出来可以用来大面积灌溉的器械。 但出乎李元的意料,当初的悬赏的确让人们蜂拥而来,其中几件的确有着不小的可行性,但让李元心动的,不是那些还没有造出来的器械,而是那位在寻找水脉上有长才的井师。 这位井师与李元乃是本家,排行十八,以重八为名。 一听就是个好名字! 不过听他口音,乃是蜀人,不是淮西人,可惜了! 在李元面前,李重八说道:“……不需要人力畜力来提水,水井只要打得够深,穿透了石层,就能自己涌出来。” “此事真的可行吗?”李元有所疑问。 深达几百米的自流深井当然好,他也不是没见识过,但这个时代的技术要求能做到想打深井就能打吗? 高大魁梧的井师点头回话:“回县尊的话,小人过去曾经打过!” “打过?” 李元立刻追问着:“不知那眼井在哪里?” 李重八却跪了下来:“还请县尊赦小人之罪,小人方敢说。” 李元不喜这等要挟之举,但眼下的情况让他不介意赦免一个人才,更不介意问上一问:“可是杀人行劫?” “不是。” 重八连忙道:“若是做下此等恶事,小人怎敢说出口?” “那就没关系了。” 李元笑道:“只要不是论死重罪,其他的过错本官就帮你担待着。如果当真能打出自流深井,救了本县百姓的灾伤,本官甚至可以奏请圣上封你为官。” 重八大喜过望,磕了几个头,抬头道:“禀县尊,小人乃是蜀人。” 李元点头:“能听得出来。” “小人在家乡因与贵人争执,打抱不平,伤了人,贵人势力大,便...” 李元神色一变,打断道:“死人了?!” 重八连忙低头回道:“不...不!没死,只伤了,县尊明察,小人本是匠户,祖传的点井之术,后来实在是不得已才逃出来的。” 李元认真的看了看李重八,见他神色坦荡,毫无后悔的样子,这下对这个高大威猛的四川汉子有了几分信心! “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只要能立功,本官保你能有衣锦还乡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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