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8 章 第八百零三章 化龙

旧多二福谨慎地观察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活动，才从转弯处走出，穿着足袋的脚踩在木头打造的走廊，尽量降低脚步声。 他在庭院进行日常训练，余光瞥见一名年迈女性抱着黑色盒子经过，平时他不会注意这种小事，但那位老奶奶陌生的面容让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旧多二福收回目光，试着集中分散的注意力。过了片刻，他皱眉吐出一口气，转头望向老人背影消失的位置。 去看看好了，就一会儿，也不差这点时间。 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旧多二福选择跟上去，他很快找到了行进速度不快的老奶奶，悄悄地缀在后方。 年迈女性踱至宅邸的偏远地带，进入存放物品的区域，随后踏进旧多二福眼熟的房间。 那里是—— 旧多二福睁大眼，他记得那间房放了许多书卷，他曾在那儿细读和修的家谱，并得知分家成员多数短寿的命运。 他表情严肃，耐心蹲在原地等待老奶奶放完物品走出房间，步伐缓慢地离开。 仓库短时间内迎来第二位访客，打破不久前恢复的沉寂。 少年站在门口，逆光让他的影子拉长印入室内，他转了转眼珠寻找目标，很快找到几分钟前还在老奶奶手上的黑盒子。 “……？” 旧多二福露出茫然的表情，他不理解，那位身量矮小的老奶奶是怎么把东西放到柜子顶端的？ “对了，应该有梯子……”旧多二福来回扫视左右，接着转了一圈不放过任何角落，然而他还是没找到能帮助他勾到盒子的工具。 “怎么可能？”旧多二福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盯着上头的盒子发呆。 他不想放弃，决定找其他方法，比如说——攀爬。 当老人刻意延后折返时间，迤迤然回到仓库门口，就看到跟踪她的熊孩子在做危险动作。 多少年了？要在这个家族找到如此活泼的孩子还真不容易。 旧多二福爬到最上面，正要调整姿势把盒子抱下来，足袋踩在灰尘上，他重心一偏，整个人往后倒，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叫声。 “啊！” 老人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 虽然不管这小子，他大概也能反应过来，靠柜子扭转坠地的结局，但更大的可能是把整个木柜带倒，然后制造巨响引来其他人。 猛然伸长的巨爪抓住后仰的少年，将人放在地上，才松开有着尖锐利爪的手指。 旧多二福和露出一双赫眼的老人对视，脸色一白，恐惧让他浑身僵硬、四肢冰凉。 “老奶奶，对不起！” 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她是和修吗？会不会觉得我是坏孩子？ 老人沉默地看着耷拉脑袋认错的少年，没有指责，只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声。 “孩子，你想看盒子里放了什么？” 旧多二福抬眼观察老人神色，不确定自己应该给出哪种回答。 他偷偷跟在后面的原因很明显，不容许他本人否认，但问题是，他不清楚说实话会不会激怒对方。 “想看就看吧。”老人不耐烦地道。少年犹豫不决的样子让她心烦，“但是别到处说，看完就当没这回事，忘了你看到的一切。” 旧多二福面露疑惑，虽感到不解还是应下了：“好的。” 老人似是无意继续留下，转身准备离开，听见身后少年询问自己身份，她也只是止步停顿一会，并未回头。 “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罢了。” 她从来都不是重要人物，从前是，以后也是。 旧多二福望着远去的老人背影，嘟囔了句“奇怪的老奶奶”，就低头打量黑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看就知道有被持有者善待的书籍，泛黄的纸张象征年代久远。 旧多二福小心地取出书籍，放在地上翻看，他惊讶地发现这竟是纪录和修家族史的书，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翻了几页，动作骤然停止，按在纸上的手不再移动。旧多二福呼吸一滞，睁大了眼睛，双眸映入令他震撼的图案。 那是龙，一条占据两页的黑龙。…… 蓝染迟缓地走出实验室，他一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按住刺痛的脑袋，借着支撑往前走。 乌尓奇奥拉立于走廊末端，静静注视男人的身影，到嘴边的呼唤临时更改了内容。 “……蓝染大人。” 白发男人身形一顿，直起了微弯的脊背，回首望向乌尓奇奥拉。 仿佛静止的时间其实仅等同几个呼吸，乌尓奇奥拉却已明白了什么。 “乌尓？”蓝染面露疑惑，“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记忆停留在更早之前，不记得破面是何时来到自己身边。但是他并未透露确切的询问内容，表面上的意思更像是问对方站在走廊的时机。 蓝染大人曾吩咐过他，用另一个名字称呼自己。 乌尓奇奥拉意识到上司的记忆可能出了问题，就像对方先前提及的其中一项症状——记忆混乱。 他决定上前为上司解释，只不过，蓝染评估了现况早一步得出结论。 “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就是我的记忆出状况了。” 乌尓奇奥拉止步，蓝染一扯嘴角露出无奈的笑。 “是么？是我的问题啊。” 以他这位破面下属的性格，不是自己做的会耿直否认，除非牵扯到他，才会耗费更多时间思考应当做出的反应。 蓝染轻易确认了问题源头，他感到困扰地皱眉，无论是此刻身体的异常还是遗失的记忆，给他带来的麻烦都不小。 他正欲开口透过乌尓奇奥拉掌握更多情报，临时出走的记忆就像突然想起回家路的旅人，急匆匆地闯入他的脑海。 “呵……”蓝染抬手抵着前额，阴影掩盖了他的神情。 记忆错乱就像一场愚人的玩笑，没有规律，无从知晓发作时机。 一旁静候的乌尓奇奥拉神色一动，掠过的讶异情绪仅留下浅浅痕迹。他沉默地注视蓝染，一直到对方放下手，疲倦慵懒的眼神朝他看过来。 “时间所剩不多，送我下去吧。”蓝染平静地道。 他感觉自己正逐渐丧失身体的控制权，从四肢末端得不到触觉回馈，移动变得困难。 乌尓奇奥拉在蓝染面前一向有极高的配合度，他上前搀扶蓝染，协助对方踏进通道尽头的电梯。 没有在外观下功夫的电梯保留原始外型，下降过程中，视线越过防坠护网可清楚看见外面景象。 电梯降至最底层，轿门开启，乌尓奇奥拉走出电梯，一边充当辅助者的角色支撑着上司，一边观察四周。 这一层预留的空间充足，拿来建基地都不是问题。但这里什么都没有，视野所及未放置任何东西，地板遍布龟裂痕迹，远处墙壁残留不知是什么生物弄出来的刮痕。 闭目休息的男人突然开口：“离电梯远些。” 乌尓奇奥拉在远离电梯的一面墙前放下蓝染，转身走了几步才回头，就近守着上司。之所以拉开距离，是为了避免让蓝染仰望他，那可是大不敬，他在这方面总是特别细心。 呼吸牵扯肌肉引发剧痛，饱受侵蚀之苦的身体仿佛要裂开了。 打从药剂改良不顺利开始，蓝染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抬起手臂看着不正常的皮肤，少了手套遮掩，块状黑斑尤为显眼，比上次占据了更大的面积。 “……蓝染大人？” “嗯？” 蓝染无意纠正乌尓奇奥拉对自己的称呼方式，只回了一个单音节表示“我有在听”。 “您的眼睛流血了。” 话音刚落，乌尓奇奥拉目睹蓝染咳血。 白发男人脊背被迫弯曲，呼吸道的突发性症状让他整个人止不住颤抖。好不容易平复剧烈起伏的胸膛，重新靠着墙面，从嘴角流出的血液顷刻染红衣领。 蓝染调整呼吸频率，不甚在意地说：“流血是正常反应，我的身体正逐步崩溃，再生的速度赶不上侵蚀。” 乌尓奇奥拉保持沉默。 蓝染姿态狼狈，表情却十分平静，仿佛此刻被病痛折磨的人不是他自己。 他看着前方，苍白皮肤流淌温热鲜血，在仅剩的时间里回想布局，检视当下，预判未来。 家族有人照看，安排好的人有能力应付内部争斗；国外的关系网有渡盯着，不稳定的部分酌情处理，必要时舍弃也无妨；配合渡执行至今的无国界侦探计划也找到了接班人。 再来……就是国内的种族势力了。 他们还需要时间成长，陈旧的观念也有待更新，这不单只是个体或少数人之间的事情。 心脏跳动的频率渐缓，某种预兆无声到来。 蓝染转动视角，模糊的视线锁定乌尓奇奥拉，他的声音变轻了：“我先休息一下……” “……” 乌尓奇奥拉凝视浴血的身影，他看着蓝染的躯壳发生诡异变化，没有像以往一样使用服从命令的语气，而是带着更多情绪色彩。 “我们会找到让您醒过来的方法。” 蓝染颇感意外，他想端详乌尓奇奥拉的表情，却无法聚焦——他已看不清眼前景象。 白发男人垂眸微笑，感叹道：“你越来越像人类了，乌尓。” 这是称赞吗？或许吧。 对一个形似人类，却又不是人类的存在来说。 蓝染闭上眼睛，体内的黑斑产生向外生长的黑色枝条，从他的颈部、手腕和背后扩展，粗壮的鳞赫从腰部窜出，他像是被埋入黑森林的怪物。 心脏艰难地搏动，撞击胸壁造成的轻震间隔拉长，然后，它突然停止了。 乌尓奇奥拉失神一瞬，随即被如旋风般将他包裹的危机感扯了回来，手放在随身携带的佩刀上。 “——” 犹如破茧的短促声响起，被束缚之物挣脱囹圄。重新恢复活力的心跳比以往更盛，它肆意而疯狂。 蓝染的人形彻底被大量赫子吞噬，黑中夹带血色的外壳构成巨龙型态，坚硬外甲撞上库因克钢打造的墙壁，刮出纵横交错的痕迹。 乌尓奇奥拉转移位置，双脚落地，抬头仰望身躯庞大的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