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炫耀

四角游戏中的“第五人”，出现了。 这位“第五人”，会是潜伏在玩家中间的那第十位住客吗？ 此番变故，将房间里弥漫着的困倦之意一扫而空。 气氛，在瞬间降至冰点。 房间里的其他三人皆是默不作声。 早在游戏一开场，他们就对现在这种情况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现在，他们只能僵硬地缩在墙角，争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只不过，任昨茜在缩进墙角的同时，屏息凝神，极力在刺耳的蛙声中捕捉着那一个墙角中的对话。 她捏紧了拳头。 由于力气过大，她那修剪得短短的指甲，也深深地嵌进了自己的掌心，刺破了自己的表皮。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是小菲吗？ 王璐珊，究竟对小菲做了什么？ * “开……开什么玩笑？” “你……你在胡说什么？” 王璐珊磕磕巴巴地说着不相关的话，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同时拔腿就想跑。 其实，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去哪儿。 无论如何，她只想快点儿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腿不听使唤地僵在原地。 你们怎么能这么没用！ 快动啊！ 尽管如此，王璐珊依旧不肯束手就擒。 她疯狂地拍打着自己仿佛被抽走了骨头的绵软双腿。 时间似乎只过去了几秒钟。 她的腿，能动了。 然而，地上似乎有这什么粘稠的液体，牢牢地吸附住了王璐珊的脚。 王璐珊那只抬起的脚底，拉出了根根丝线。 “这到底是什么？” “快放开我！” “快离我远点！” 王璐珊绝望地惨嚎出声。 终于，危如累卵的绝境与求生的渴望，激发了王璐珊的潜能。 她飞快转身，拉断了脚下的丝线，往后跑了好几步。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步，但好歹也让王璐珊与那“人”拉开了距离。 克服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困难，让王璐珊的内心里涌现出些许生的希望。 她并不是无计可施，退无可退的。 她还可以逃！ 她可以快速跑到上一个墙角，把危险转移给任昨茜。 毕竟，比起她王璐珊，小菲更应该去恨任昨茜，不是吗？ 她还可以继续跑到下下个墙角，必要时还能拿那个墙角里的人当挡箭牌。 虽然那个墙角里的人可能是个无辜者，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 这样想着，王璐珊的内心里，源源不断地涌出了生的希望。 跑快点，再快点，她就能活下去，希望就在前方！ 正当王璐珊备受鼓舞的时候，她的脚下一滑。 只听“啪”的一声，王璐珊整个人像一袋沉重的烂土豆，重重地摔在地上。 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铺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液体。 王璐珊敏感的脸部，也沾上了些许粘液。 雷雨过后的水汽，夹杂着浓郁的泥腥味与血腥味，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鼻腔，刺激着她的脑海。 凌乱的回忆与这股子令人心烦的气味勾勾缠缠，齐齐漫上心头。 * 那一天傍晚，似乎也刚下过一场雷雨，水气伴着泥腥味，飘飘荡荡。 王璐珊终于等到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要王璐珊去验收成果。 电话那头的人，说小菲肚子里有货，现在情况很不好，他们哥几个可能会背上人命官司，要加钱。 于是，王璐珊忐忑不安地来到了那片小树林。 小树林里的水汽更重。 清爽的水汽与恼人的泥腥味相交织，几许蛙鸣声或远或近地传来。 她，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小菲。 浓稠的鲜血，染红了小菲身上洁白的校服衬衫与天蓝色的校服裙，并源源不断地在小菲身下肆意流淌，渗入暗沉的泥土。 被□□过的长发，吸饱了水珠，颓然地散在脏污的落叶上。 微微起伏的胸口，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趋于平静。 “这……还救得活吗？” “血已经流掉太多了，止不住。” “看样子是救不活了，要不干脆找个地方处理了，还省掉不少麻烦。” 王璐珊心里一惊，又瞄了一眼横陈在脏乱泥土上的小菲。 小菲的眼睛半开半合，以往澄澈的瞳孔里已经散去了神光。 这双眼睛，很像一个人。 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流露出这样柔弱无助的眼神。 然而，看到与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小菲，落到这么个地步，王璐珊的心底竟升腾起阵阵快意。 真希望有一天，她能在那个人眼中，也看到这样的无助与死寂。 王璐珊看了许久，方才别开脸：“那就，快点处理掉。” “做干净点，也给她……稍微留一点体面吧。” “可以，但要加钱，三倍。” “嗯。” “我现在就把尾款打给你。” “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 “没想到您小小年纪，性格倒是爽气得很。” “成交，谢谢惠顾！” * 不！ 这不是她的错。 她只是想给小菲一个教训而已。 如果不是小菲自己不小心，肚子里有了孩子，那么那天小菲只不过就会受点侮辱而已，又怎么会丢了性命呢？ 这都是小菲自己的错！ 对，就是小菲自己的错！ 退一万步讲，如果小菲一开始就识相一点，听话一点，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 王璐珊在心里喃喃，很快就将一切的错误推到了别人身上，把心神从回忆里抽离。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王璐珊已经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任昨茜瘦瘦高高的轮廓。 近了。 更近了。 她只需要跑到任昨茜身边，不去拍她的肩，从她身边掠过，跑向下一个墙角就可以。 此时，王璐珊只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 她清晰地看到了缩在墙角里的那个纤瘦的人影。 霎那间，幸灾乐祸充斥了王璐珊的大脑。 不知道当任昨茜面对着这个“人”时，还能不能维持住以往那高高在上的平静？ 她，会被吓得大声尖叫吗？ 她，会被吓哭吗？ 她，会死吗？ 思及此，王璐珊鬼使神差般的，想要最后再看一眼任昨茜那张淡定的面容。 仿佛被这种想法蛊惑，她拍上了面前之人的肩膀。 冰冷的温度，渗入掌心。 粘稠的质感，将王璐珊的手掌牢牢捕获。 王璐珊挣扎了几下，依旧无法把自己的手，从面前之人身体里□□。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这一切，刚刚就曾发生过。 王璐珊大惊失色。 等等，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她不是打算…… “王璐珊。” 下一个瞬间，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地从王璐珊嘴里蹦出。 一字一顿，在嘈杂的蛙声里，依旧清晰可闻。 “提问。” 紧接着，面前的“人”，发出了更熟悉的声音。 随着这道声音，面前的那具纤细的身体，正在缓缓转动。 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过去了几秒。 那具身体彻底转了过来，正好对上王璐珊惊恐的双眼。 蛙声越来越刺耳，像是无数幼蛙待宰前从幼嫩的嗓子里挤出的最后悲鸣。 那“人”垂着头，水珠顺着长长的发丝滴落在地，晕出大片大片的血色，散入地上的粘液中。 那双熟悉的眸子，半掩在其间，若隐若现。 “是你，花钱指使那三个人来轮我的吗？” 再次听到这个问题，王璐珊瞪大了双眼。 生理性的泪水充斥着眼眶，精致的眼线早已晕开在眼睑板上，眼珠里全是红血丝。 同时，她也张大了嘴巴，嗓子眼里像是堵了无数团棉花，吐不出一个字。 饶是如此，她的喉管与声带仍是不受控制地蠕动着，竭力想要回答那“人”的问话。 “死……” “是……” * “真遗憾。” 惊雷般的蛙鸣渐渐平息。 游戏主持人那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拨动着剩余三人紧绷的心弦。 “客人们，您们的同伴王璐珊女士由于太过劳累，不慎迷路，走反了方向。” “鉴于王璐珊女士存在轻微违反游戏规则的情节，被罚下场，游戏方只能紧急抽调其他客人来弥补空缺，敬请谅解。” “当然，为了保证新人的心态健康，请勿随意透露上一场游戏的相关细节。” “违者，后果自负。” “那么，接下来，游戏重启。” 这温柔的声音听在剩余三人耳里，就好似鬼魅附在耳边的恶毒低语。 王璐珊违反了规则后，去了哪里？ 她，死了吗？ 不等在场三人再想下去，一道慌乱的的男声在房间内响起。 “怎么回事？” “我不是睡在床上吗，怎么会到这里？” “这里怎么这么黑，有人在吗？”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小杜。” 柳国曾将信将疑地轻唤出声。 “柳总。” 察觉到柳国曾的存在，杜礼轩心里的慌乱一下子就散去很多。 “这是哪里，您怎么也在这里，你是来救我的吗，我好害怕。” “这是……”柳国曾略一犹豫，继续回答，“这是四角游戏，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应该会对此有所了解。” “四角游戏，那不是招鬼游戏吗，我不想……” 杜礼轩的心，一下子被提得高高的。 “嘘！”柳国曾制止了杜礼轩都胡言乱语，“小杜，别说胡话。既来之，则安之。” 接下来的一分钟内，他快速给杜礼轩讲解了一遍这场四角游戏的规则。 “小杜，你得牢牢记住，在游戏开始后，你要少问问题多观察，认真倾听，全力以赴。” “放心，只要你严格遵守规则，就不会出事。” “可是……”杜礼轩欲言又止。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出口，但他的偶像柳国曾那句“少问问题多观察”言犹在耳。 最终，杜礼轩颤抖着声音妥协：“好的，我知道了。” * 游戏又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去。 刚刚王璐珊的那场变故，好似从未发生。 然而，其中三个人的身上，还是残留着那场变故的痕迹。 至少，之前他们三人身上那浓重的倦意，早在游戏中的第五人出现时，烟消云散。 杜礼轩顶替了王璐珊的位置。 很明显，他的学习头脑不错。 虽然他在开始时反应有点慢，跟不上其余三人的步伐，但没过两轮，他就能像一个老手一般，跟上了其他三人的节奏。 一轮又一轮的游戏过后，四个人高高提起的心，终于在时间的消磨下，有所放松。 特别是没有经历过变故的杜礼轩。 在老胡幽默风趣的言语，以及他的偶像柳总和善的问题中，杜礼轩逐渐卸下了心防。 * 又不知道多少轮游戏过去了。 杜礼轩轻拍老胡的肩膀，报上自己的名字。 “杜礼轩。” “有没有人恨不得你去死？” 老胡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用一种懒懒散散的声音重复着这一轮的问题。 “有。” 杜礼轩回答。 听到了杜礼轩的回答后，老胡条件反射性地就要往下一个墙角走，却又被杜礼轩接下来的声音叫住。 “是我的一个同学。”杜礼轩的声音里带了些小骄傲，“柳总应该知道的，我拿到了藤校的保送名额。” “就因为这个名额，学校里有很多人眼红我。我的那个同学，更是因此恨我入骨。” “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杜礼轩坚定地说，“这个名额，可是我千辛万苦用自身努力换来的。” “哪怕他家境比我好，也不管他说我什么，我都不能退让！” “好！” “英雄不问出处。” “不遭人妒是庸才。” 老胡用一种真诚的语气附和：“小杜同学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胡先生过奖了。” 这下子，杜礼轩的声音里染上了些许少年人特有的羞意：“我也没胡先生你说的那么厉害。” “哪里，哪里。”老胡笃定地评价道，“我看，小杜同学不仅能力卓绝，还颇有谦虚的美德，真是栋梁之材啊！” 这句话，无论从内容还是语气，都带着满满的恭维。 可也不知道其中有哪个字戳中了杜礼轩敏感的心，让他的语气一下子低落起来。 “栋梁之材？” “连自己的女朋友都护不住，又算什么栋梁之材？” 话中之意，直指在场的任昨茜。 杜礼轩的话音刚落，他们两人的空气就开始尴尬起来。 任昨茜当然听到了老胡与杜礼轩的对话，可她也没时间去计较杜礼轩那点幼稚的小心思。 她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墙壁上，不敢有一丝懈怠。 墙壁从刚刚开始，又在变烫。 光滑的墙壁微微鼓动，恰似王璐珊出事之前的状况。 第五人，又要出现了吗？ “老胡，”柳国曾主动打破了尴尬局面，“别磨蹭了，快点！” “哦，好的。” 老胡急急忙忙摸着墙壁，走向柳国曾所在的墙角。 可下一秒，他便收回自己粗短的手指，轻轻捻了捻手指，细心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温度。 墙壁，又变烫了。 产生这一认识的瞬间，老胡放慢了脚步，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将手搭上前面那人的肩头，用微弱的声音报上自己的名字。 “胡承嗣。” “……” 一阵沉默。 老胡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他如同触电般地缩回手，将前脚收回。 难道…… “你爱过……别人吗？” 柳国曾吞吞吐吐地提问。 吓死人了！ 还有，这是什么鬼问题？ 老胡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但他转念一想：柳国曾都帮忙编了几十个问题了，估摸着把脑子里的灵感都耗光了，情急之下问出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也是情有可原。 老胡轻松地回答：“我老胡是个大老粗，可没那么多情情爱爱。” “哦。” 柳国曾应了一声，声音里分不清喜怒。 然后，他便抬脚走向下一个角落，搭上任昨茜的肩膀。 “柳国曾。” 任昨茜问道：“你爱过她吗？” 柳国曾还没有反应，老胡倒是先思考上了。 这是累昏头了吗，一个个的都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 这个她，又是指谁？ 这个问题，又叫人怎么回答？ 柳国曾并不需要老胡的担心。 他的语气坚定：“我一直深爱着她。” “呵。” 任昨茜微微一哂，转身谨慎地走向下一个墙角，搭上杜礼轩的肩膀。 “任昨茜。” “你……” 杜礼轩犹犹豫豫。 这又让老胡不由自主地替这两人捏了把冷汗。 这么多轮游戏下来，杜礼轩都很安分，难道刚刚受了些刺激，要开始作妖了？ 这孩子自己作妖不要紧，可别连累了其他人。 “你，爱过我吗？” 终于，杜礼轩心一横，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 任昨茜回答得云淡风轻，毫不拖泥带水。 “你骗人！” 杜礼轩的声音激动。 “没有就是没有。” “生命宝贵，而你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任昨茜轻描淡写地催促道：“快去下一个墙角，不要耽误了游戏进程。” “不可能。”杜礼轩喃喃着，失魂落魄地走向下一个墙角。 他无力地搭上面前之人的肩膀，只觉得入手冰冷。 但他的脑中千头万绪，无暇顾及这小小的异样。 “嗒”！ “嗒”！ 小小的水滴滴下 一缕一缕的发丝，自然垂落。 湿漉漉的棉织物，贴在单薄的肩头。 “杜礼轩。” 杜礼轩报上自己的名字。 面前之人用细弱且颤抖的声音发问。 “你，爱过……” “咔嚓”！ “啪”！ 一阵天旋地转后，突如其来的温暖灯光，突袭了四人的双眼。 待到四个人好不容易适应了灯光，睁开双眼时。 只见一个身着宽松睡衣的年轻女子，正站在门口，秀美的脸上难掩诧异。 “你们……是哪个房间的客人？” “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