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三、祈神（6）

三、祈神（6） 姚思瑶只觉得眼前恍惚有人影晃动，还有说话的声音，不知是谁轻轻撩开她粘在脸上的头发，已经麻木的脸感觉到一丝粘粘扯开的微痛。 现在一定很难看。 她突然这样想。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她快要死了。听学法医的朋友说，跳楼的人要是没有立刻死亡，会感觉到自己骨头折断戳进身体的疼痛。 果真是诚不欺我。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肋骨似乎也断了，不知道是不是戳到肺了，连呼吸都是疼的。 死了也好，就如哪吒剖腹剔骨还父母一般，就当这一身骨血俱还了那个家，死了也不欠谁的因果。 可是...... 为什么不甘心呢？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啊...... 额头上被什么冰冷的触碰，然后又温暖的感觉蔓延开来，驱散了裂骨的疼痛。似乎被谁腾空抱起，放进了一个温暖的所在。 突然觉得有了些力气，想要睁开眼看看好心的救命恩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端肃凌冽仿若神祇。 “巫老师”即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也沙哑而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是我，姚助教。”那端方如神的人颔首，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师长在校园小径上偶遇自己的助教一般。 有温热腥甜的液体流入口腔，滋润干涸的喉咙。 “谢谢您......” 云昭赶忙叫了120，又将一条红色的披帛系到车外。车重新启动，调转了个方向疾驰而去。 那一缕生机撑不了多久，而离能抢救的医院还很远，巫珩将手放在女孩的额头，渡过去一点灵力。 “巫老师......”过了许久，姚思瑶再次开口唤了一声，“我是不是要死了？” 巫珩皱眉，还是如实地颔首：“是。如果来不及到医院的话。” 姚思瑶忽然就笑了，眼泪却像止不住般将凝结着血痂的脸颊打湿，“巫老师，我从来没对谁说过这些话...可是我真的好难受...马上就可以解脱了...可是...可是我不甘心......” 巫珩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他能感受到一个人的情绪，而这个孩子心里的痛太深怨太苦，与其劝阻，倒不如让她发泄出来。 只是......月前那个纵然遇上陈世美却依旧能你无情我便休的女子，为何会现在这般毫无生志呢？ “你说。” 看着那张平静的脸，鼻尖仿佛有檀香的气息和血腥缠绕氤氲，姚思瑶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巫珩千年走来，见过无数次却依旧不解的故事。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女孩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前面已经看得见霓虹的光彩，救护车急促的鸣笛愈来愈近。 东君也不爱惜，雪压霜欺。 人都道寒梅傲骨凌霜，不屑与百花争春，只是这凌寒傲雪的名声真是梅想要的吗？任文人雅士追捧称赞，也不过是东君不怜，任其由霜雪欺压罢了。 门廊外有一行梅树，开得早，才过大寒便是红艳艳的一片，落着白雪在黄色的路灯下格外好看。 姬临渊扶着一株梅树站着，墨色的斗篷上落了雪和花，远远看着好似一幅水墨工笔。只是那手和脸也跟画上去似的，青白毫无血色，纤秀但绝不柔弱的眉紧紧蹙着，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惨白的唇抿成一条线。只是脊背却挺得笔直笔直，丝毫也不肯弯曲。 荀三看了半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下车去半扶着将人按到副驾驶上。被车里暖气一激，猛的喘起气来，脸上却依旧没有血色，反而那青色蔓延开来，眉目间恍惚有暗色的阴晦笼罩。 荀三递了杯水过去，见他喝了，气息慢慢平缓下来，只是脸色依旧惨白，不由皱眉。 “三哥。”唤了一声后就不再开口。姬临渊微阖着眼，掩去其中几不可察的倦怠，纵然是在车上，身姿也依旧挺拔得如同一座令人仰止的高山。 荀三只是长叹一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将收纳盒里的手机丢过去，踩下油门。 “你手机一直在响，好像是你处里的那棵树。” 车从铺了积雪的路面上驶远，留下两道泥泞脏污的车辙，绯色的寒梅花瓣落在污泥里，染上污秽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