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笼中虎（二）

片刻愣神后，飙也顾不得和那群讨厌的猴子继续进行无谓的争吵，快步跑到老虎旁边，双方不约而同地问出同一个问题： “你（你）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 双雄际会，飙和老虎都相互打量了对方的模样，隔壁那群聒噪的猴子见飙不再搭理它们也消停了下来。 借着问话的功夫，飙看清了老虎的庐山真面目，孬，这是飙看到这老虎的第一感觉，虽然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这个不好的词来形容这只老虎，但是它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可能大概是那只老虎的看起来实在是太颓废了。 老虎看到飙后，也是惊异地看了这个不速之客半天，然后才缓缓开口：“喂，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什么？” 笼中老虎的声音很低沉，但却带上了一丝溢于言表的喜悦。显然飙的突然闯入，对身陷囹圄多年的老虎来说是个天大的惊喜，老虎很高兴，也很激动，所以说话难免会显得急促生硬，但绝不是上位者对待下位者的那种高高在上的轻视态度，从语气中飙可以感觉到了老虎存有善意，而且这份善意还是非常真诚的。 飙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只老虎居然会问自己的名字，不过它也没有拐弯抹角，把自己的名字以及为什么来这里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一脸好奇的老虎，并向它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这么说，是我某一天闲着没事发出的虎啸间接救了你？” 老虎歪着头不确定的说，它没有想到飙竟然会为了这件事专门来找它，毕竟这样的虎啸它每天都会来上几嗓子，至今为止都记不清叫了多少次了。 "没错，当时生死攸关，抓住我的藏獒就是因为听到你的咆哮吓得不敢动了，所以我才能顺利逃跑，幸好你关键时刻吼的一声，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飙说完，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 老虎闻言后也是笑了："呵呵，没什么啦，我也是无心之举，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这件事还要麻烦你帮我一下！" "什么忙？" 飙看着老虎的眼睛询问道。 老虎没有立即回答，默默环视一圈困住自己的铁网，又看了看隔壁的空笼子良久，接着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好一会。 从笼中老虎深邃的眼神中，飙看出一种捉摸不定的强烈情感，落寞、悲伤、思念、怨恨、渴望、厌世、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飙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压抑和痛苦，这让飙心中不禁一紧，不知道这只老虎究竟是在经历些什么，才让它如此难受。 虽然老虎掩饰得极好，但善于观察的飙还是从这只老虎身上察觉到了它的情绪变化。由于不了解情况，作为外来者的飙也不好开口劝些什么，于是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老虎给自己答复。 无意中显露情感的老虎见飙一直盯着自己，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用力甩了甩虎头使自己恢复冷静，然后慢悠悠的开口：“飙，能不能请你帮我取个名字？” 飙有点不敢相信这只老虎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名字，老虎也看出飙心中的疑问，解释虽然有听到有人类一直用某种声音呼喊它，可因为听不懂，它也只能把那些声音当做猴子乱叫了。 名字吗？飙绞尽脑汁把所能想到的词汇细细思索一番，最终一个合适的字在脑海中浮现。 “那就叫你寅吧，寅就是老虎的意思，还跟我的名字一样都是单字。” 对于飙给自己取的名字，老虎很满意，扭头钻进笼舍里，从里面叼出一块新鲜的猪后腿肉，扒拉开喂食的小口要请飙说，飙连忙拒绝表示自己来之前已经吃饱了，老虎也没有勉强，收回猪后腿后，自顾自地从上面撕下肉片却又不吃，全部扔到了笼子边上。 飙不理解寅为什么怎么做，还以为是自己的拒绝让它不高兴了，正要开口解释时，夜空中一只乌鸦扇着漆黑的翅膀，熟练地落到笼子边大快朵颐，寅则一脸宠溺地看着这只胆大的乌鸦。 飙恍然大悟，原来是给这个家伙准备的啊，这时寅也开口了：“这几年，这个贪吃的家伙几乎每天都来，我看它饿的也实在可怜，加上食物有剩余就没有赶它。它也挺懂事的，每次吃完都会陪我玩一会儿，渐渐的我们就成了朋友……” 果然如寅所说，那只乌鸦吃了半饱后轻车熟路地从打开的喂食小口钻了进去，跳到寅身上帮忙捉跳蚤，寅则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接受着那只乌鸦的服务。 这一幕让飙想起自己看的动物世界，里面的犀牛和犀牛鸟也是这种和谐的“互利共生”的生存模式。 忙活一通的乌鸦从笼子里出来，又飞到笼子外的飙身上，非常热心的要帮忙清理身体，不过飙很爱干净，差不多两天就要去下水去洗一次，所以身上没什么虱子跳蚤，结果乌鸦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在临走时调皮地给飙头上啄了一下，以示不满。 在乌鸦振翅飞走后，飙和寅聊起了年龄，飙这时才知道寅这个看着威猛的家伙竟然比自己还小了一岁。接着它们俩又闲聊了一会，见时候不早飙便起身告辞，寅也没有挽留，但看着笼子里的寅依依不舍的怨妇模样，飙有些不忍心。 作为流浪狗的它觉得被关在笼子里的寅实在太孤独、太可怜了，换做自己怕是一天都忍受不下来。且不说每天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那个禁锢自由与野性的笼子里，而且从被母虎生下来就要被外面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类肆无忌惮的观看，于是提出自己明天晚上还会来找它玩的。 看飙这么说，卧在地上的寅苦瓜脸上才展现出笑容，毕竟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能与它沟通的动物，孤独的它自然不希望和能听懂自己话的飙只有一面之缘。 告别寅后，飙回到领地时已是半夜，被淋了一身老虎尿的它一进房间就将熟睡中的不如它们几个一股脑地吓起来了，还以为飙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过来，纷纷如临大敌绷紧身体准备迎战。 飙看到它们闻到寅的味道后，如同惊弓之鸟，不禁哑然失笑，随后向它们揭示了神秘声音的主人，并讲述了今晚的奇遇，众流浪狗听完后均是目瞪口呆，对飙敢于直面老虎的行为肃然起敬。 第二天晚上飙没有失约，还带了一小袋狗粮过来给寅尝尝鲜，翘首以盼的寅看到飙的到来也是欣喜万分，寅和飙就着狗粮聊起了曾经的故事。 寅告诉飙，自己出生在一个很大的动物园里，和几个兄弟一起被母亲带大，从小母亲就告诉寅，世界绝不是眼前这样的。外面的森林是那么的茂密，水是那么的甘甜，捕猎是多么的有趣，猎物肉是多么的肥美，而它们老虎是百兽之王，是森林中一切的主人，外面所有的动物都从心底里畏惧它们。 以前寅的活动范围很大，那里有山有水有同伴，还不用为了食物发愁，生活的好不惬意，但现在想想充其量也是个较大的笼子罢了。 事情在寅即将四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寅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射晕了，醒来就在出现这里，而且一呆就是四年。 在这段苦闷的日子里，孤独如影随形，唯一让寅庆幸的就是隔壁笼子里关着一只与它相同品种的母虎，它们还能聊聊天，沟通沟通感情，渐渐的它们暗生情愫，相互依偎，做彼此的支撑，不过让寅感到遗憾的是，前不久那只母虎也走了。 听完唏嘘不已的飙也谈起了自己的经历，当听到飙曾经被人类收养时，寅有些不能理解，自由自在不好吗？ 飙耐心地向它解释，自由虽好，但所要承担的风险也要更高，有人庇护总是要好很多的。就像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野生老虎，表面上它们是威风凛凛统治了一片广阔土地的王者，但如果待的地方不是政府划出的动物保护区，那么等待着这些老虎的就是那些盗猎者的猎枪，而它们死后的尸骸将会演化出各种各样的用途。 接着飙就拿自己举例子，在被老李收养后它很少和同类们起冲突，也没有受过什么伤。而成了无依无靠的流浪狗后，它是经过一场场惊险十足的血战才侥幸存活下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是多到数不清，吃的苦更是不必多说了。 最后飙说，如果有选择它宁愿去当一只寄人篱下的宠物狗，每天无忧无虑的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再被主人牵出去遛两圈，这日子岂不舒服？ 寅并没有被飙的话吓到，它还是坚持己见，憧憬着外面的美好世界，向往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快活日子。即使这些仅仅只是母亲的口头描述，自己长久以来的幻想，但这也是照亮一方阴暗角落的小烛火，尽管微薄，但它还是闪烁着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