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九十七

“你相信预言吗？” “……不信。”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安德烈捧着卡尔的脸，表情遗憾。他撩开卡尔的眼皮仔细观察了一下，指腹触过卡尔的睫毛时有些不经意的流连。 “上次看见血统诅咒如此剧烈表现在眼睛上的，可是来自天赋异禀的预言世家。你如果愿意在这方面花费时间，恐怕比谁都容易成功。” 安德烈这么介绍着，指尖的工具刺探出青色的魔力细丝，缓缓渗入失焦的瞳孔，聚出一个发亮旋转的漩涡。 “你说这个是血统诅咒？” “你不知道？”安德烈有些意外，把目光从漩涡里挪到卡尔的脸上。 当察觉对方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一无所知，于是他觉得更有趣了。 “恭喜，现在你知道了。” “那么你还坚持不信预言吗？”安德烈神秘兮兮地凑近卡尔的脸，流氓似的吹开了他的额发。 卡尔的拳头硬了，但他忍了。 “那你最好治好我，来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卡尔看上去十分平静。 安德烈对卡尔油盐不进的态度感到意外，挑了挑眉毛，用魔杖挑出了卡尔眼瞳里的魔力漩涡。 星河一般缓缓流淌着的漩涡悬浮在安德烈的眼前，魔力微微渲染出璀璨的光彩。 安德烈着迷于这样的美景。 这代表着强大的力量，无尽的潜力。 “当然……我会治好你。”他点点头，眼神微微变化了一瞬。 因为就在刚刚，他发现这漂亮的魔力循环有种熟悉感，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在哪里见到过。 或许是错觉…… 老师的话总让他疑神疑鬼的，这可真是太讨厌了。 不管怎么说，安德烈·瓦尔茨值得相信的一点只有他的确拥有那个资本骄傲。 在他治疗结束之后，卡尔的眼睛已经可以模糊地看见一些东西了。 不过不够清晰，就像透过磨砂的玻璃去看外面的世界，只能通过颜色深浅和明亮暗淡去区别事物。 “大概半个月就能完全恢复……” 安德烈整理好袖口，显得有些疲惫。而卡尔坐在椅子上，用那双刚刚能瞧见光的眼睛左顾右望，那样子既笨拙又可爱。 心血来潮的安德烈双手撑住椅子往前凑过去，逼得卡尔不得不仰了仰贴紧了椅子。 他垂落的发丝蹭过卡尔的鼻尖，就像暧昧的调情。 “你都没和我道谢……难道英国人的礼仪都是如此吗？” 安德烈凑的很近，抱怨的口吻就像是恶意调戏小女孩的流氓。 而卡尔深呼吸一下，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已经完全结束了吗？” “当然……” 安德烈感觉有被冒犯到，他这是被人质疑了技术吗！ “那就好。” 卡尔嘴角咧的更大了些，谁也不知道他一个看不见的半瞎是如何准确定位到对方的下颌的。 毕竟他出拳的时候，只想着让对方吐出两颗牙。 下一秒，迅猛出击的拳头被对方牢牢攥住。 幻想着拳击对方坚硬下颌的卡尔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回抽了抽。 而安德烈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就让他闷哼一声软了手臂。 他的力气大的可怕，差点就这样扭断他的手腕。 “你看，老师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安德烈的声音带着平静到诡异的语调。 他松开手指，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眼神冷漠又傲慢，就像看着某件有趣的物品。 瞬间撕开了那副嬉皮笑脸的面具。 “而我很乐意等待你要怎么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神经病……”卡尔捂着手腕骂了一句，脸色发白。他觉得安德烈神神叨叨的样子就像精神病院里的疯子。 “答对了。” 安德烈呲牙笑了笑，他甚至捏了一把卡尔软乎乎的脸蛋。卡尔厌恶的避开他的手，来不及抽出的魔杖都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摁在袖子里。 “别再冒犯我……你不一样。” 卡尔扶着隐隐作痛的手腕敷衍了潘西的问话，他已经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了，潘西对此十分高兴。 过了一会，德拉科进来敲了敲门，告诉潘西门口有人在等她，好像是某个格兰芬多。 潘西愣了一下，跳起来夺门而出。 她好像忘了和某人的约会。 屋里只剩下他和德拉科了。气氛也开始奇怪起来，卡尔低着头，下意识把手腕往身后藏。 “如果不想让我看见，你大可以用魔咒消除它。这么刻意不会让我觉得你很可怜……” 德拉科提醒了他一句，而卡尔收回了发挥演技的想法。 他理直气壮地朝德拉科伸出手，手腕一圈红肿的样子让德拉科的额角跳了跳。 “我讨厌他……神经兮兮的，他说我这是血统诅咒，还扭了我的手腕。” 卡尔的口气就像告状的小屁孩，而德拉科无奈地招呼家养小精灵可可拿来药剂。 “德拉科，我了解你，你也讨厌他。” 德拉科对于卡尔断定他的想法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垂眸看了看对方的手腕，指尖微微活动了几下关节确定没有伤到骨头。 这才开口问他。 “你对他动手了？” 卡尔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他哪里惹到你了，但是，离他远点……”德拉科微微皱着眉头，给他上药。 “他的家族在德国那边并不是什么好人……” “那他为什么会过来。”卡尔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而德拉科这时候下手有点重，卡尔嘶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可怜。 而德拉科抬眼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睛里有些无可奈何。 “我希望我告诉你之后，这件事就和你没关系了。” “唔哼。”卡尔答应的很爽快。 “他来英国找人。” “谁？” “不知道，照片上看起来像他的叔叔之类的人物。” 话题就此结束，德拉科看着卡尔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开口问了一句。 “想去看比赛吗？” “不了，结束之后告诉我比赛结果就行，我想睡一觉。” 卡尔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的确累极了。 而德拉科也正有此意。他让卡尔早点睡，他和卢修斯或许得凌晨才能回来了。 于是卡尔乖乖去睡觉了。 卡尔睡的很快，只是做了一个很沉的梦。梦里的世界四周很冷，他就像睡在一个深邃的湖泊里。 冰凉的水不断朝他涌过来，他却一点也不害怕。隔着水银一样反光的湖面，有个人一直注视着他。 气泡从他的嘴角溢出，搅乱了视线。 在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岸上的人做出一个扬手的动作，很快平整的湖面被划破，碎成扭曲的样子。 泛着冰冷金属色的东西刺破镜面一样的湖水朝他下坠，卡尔微微抬起沉重的手，却只能看着它从指尖溜走，无影无踪。 那个存在的人，也消失了。 隐隐约约，背后有巨大的怪物对他撑开了嘴，浓郁的黑暗在身下汇聚成漩涡，就这样将他卷了进去。 一只手拉住卡尔的手臂把他从柔软的床铺里拉起，卡尔已经浑身湿透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从水里爬起，卡尔猛地呼吸起来。他咳嗽着，死死抓住了那只手臂。 “梅林！我真不该放你一个人在这的……” 德拉科看着虚弱的卡尔，声音有些抓狂，而窗户外面爆炸声不绝于耳。 五颜六色的魔咒打在木屋外的防护咒上就像烟花似的溅出摄人的光芒。 卡尔的脸烧的通红，昏昏沉沉地趴在德拉科肩膀上。他意识不清地呢喃着，丝毫没有察觉那些恐怖的巨大爆炸声。 “嗯……德拉科，比赛结束了吗…” 德拉科来不及解释什么，抽过一件毛毯裹住了他就这样拦腰抱起。 “可可！” 家养小精灵可可砰地一声出现，满脸惊慌。德拉科带着卡尔从一楼的侧面跑了出去，他嘱咐可可看住木屋，记住每一个冲进来的人。 只是别让他们看到自己。 可可揪住自己破破烂烂的胸襟，泪眼望了一眼主人怀里的温德兰特先生郑重地点点头。 “是的，主人。” 隔着木屋望向营地那一侧的天空，那些光芒闪现极光般的炫目，带来的却是无尽骚乱。 空气里传来烧焦的味道，哭泣声尖叫声怒吼声。 这一瞬间仿佛人间地狱。 德拉科抱着卡尔和潘西布雷斯汇合，他们跟随着前来带领魔法部傲罗往安全地带撤退。 潘西扯着裙子满脸压抑，布雷斯还穿着他的睡衣。如果不是德拉科强行唤醒了他们，或许这个时候他们会在床上被那群混蛋堵个正着。 他们在沉默中迅速撤离，直到傲罗带领他们去了一群人汇合的空地。 这里很安全。 来不及多说什么，布雷斯帮助德拉科放下卡尔，潘西迅速检查了一下卡尔的身体。 “我不明白……”潘西的声音有些崩溃，她看着脸色醉红般的卡尔有些着急。 “我看不出来，德拉科！他在发烧，这温度再不处理卡尔会死的。” 德拉科苍白的脸色在夜幕里十分凝重，他想起了安德烈离开之前给他留的话。 “如果他发热了，别担心，那是好事……让他自己熬过去。” 安德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只是轻微的发热反应。 而现在看来，这一场发热来的气势汹汹。 “别动他，他得自己来。” 德拉科露出一丝无力，他摸了摸卡尔发烫的脸，眼里露出一丝心疼。 “这是正常反应，现在我们只能等他自己熬过来，在这之前……我们最好处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你们的父母……” 布雷斯点点头，他看了看周围混乱的人群扯了扯嘴角，只是表情不怎么高兴。 “他们应该很安全，只是我妈妈绝对猜不到，这种时候会出事，魔法部有时候真像一群蠢货。” “我叔叔……” 喃喃自语的潘西突然愣了一下，就这样跳了起来。德拉科及时拽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毫无头绪的动作。 “冷静，潘西。”德拉科皱着眉头，周围的人已经在注意他们了。 他眼疾手快地施了一个闭耳塞听咒，隔绝了别人对这里的窥探。 “不，德拉科，我叔叔是圣芒戈的医生，卡尔得让他来看看。” 潘西坚持卡尔这样会有危险，她从来不知道什么自然反应能让一个巫师发热到这样危险的地步。 “潘西……” 卡尔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他脑袋清醒了一点。混乱地听着他们说话，却提不起力气睁开眼睛。 “听德拉科的……”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像笑一笑安抚潘西，可来不及抗拒汹涌而至的疲惫又安静下来。 潘西眼睛红了，她跪坐在卡尔身边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偷偷抹了抹眼睛。 就在他们沉默的时候，有人指着天空在尖叫。所有人恐慌地挤动起来，直到那一声尖叫终结了所有混乱的声音。 “黑魔标记！” 浓郁黑暗的夜幕，张牙舞爪的惨白云雾，变化出伴随着闪电的骷髅头。 从那张开的嘴里探出贪婪邪恶的巨蛇。 像是死神降临，冷漠地俯视着生命，镰刀悬在每个人的颈上，摇摇欲坠。 “他来了……” 被德拉科以保护姿态遮掩的卡尔，在他身下昏沉地睡去。 他不知道今夜发生的一切，预兆着遥远的以后。 这一夜，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