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有个朋友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青云在这没用，得有云哥才行，叶帆暗暗嘀咕，郭明只能看到光鲜，看到青农职工外显的一面，中间蕴藏多少艰辛，关键人物怎样付出，全都一无所知。 大概世情就是如此，当局者虽迷，却知根知底，旁观者看似清，实则完全不知缘由，因而后来人常可肆意褒贬过往风流人物之得失，却不明白，易地处之或许一样做不出更好选择。 远在珠市的求君要是知道叶帆有这样的觉悟，一定会引为知己，添酒回灯痛饮一场，作为珠市金山软件的董事长，最近骂名累累，业界业外都在讥笑他是个好程序员，却不是好管理者。 舆论痛心疾首，批评他毫无远见，居然同意PS跟office互相读取，互相编辑，完全引狼入室，令微软不费吹灰之力在内地市场攻城略地，狂吸PS用户，原本占据九成市场的PS濒临土崩瓦解，简直愚不可及。 “你们知道什么，光会指点江山，满嘴胡言。”焦头烂额的求君摔下报纸，恨恨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PS被office大肆抢夺用户已经难受至极，偏偏寄予厚望的“盘古”也滑铁卢，这个开发三年，花费上千万，集成电子表格、文字处理、英文翻译等诸多功能的组件，连预期销量的一半都没达到，海量成本难以收回，顿令威风凛凛的金山办公软件在极短时间由盛转衰，外患内忧迭起。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 “求总。” 闻听此称呼，求君脸色一变，头也不抬，冷冷道：“连你也要弃我而去吗？” 进门的雷君苦笑道：“盘古的失败我负主要责任，无颜面对大哥和同事们，照惯例，我引咎辞职，大哥才好收拾残局，重整旗鼓。” “哪里来的惯例，要人背黑锅？” “不是背黑锅，而是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才能稳定情况，重新走出来，为了公司，请大哥答应吧。” “混蛋，你是要做逃兵！”求君怒道，“盘古开发，PS互通，都是经过我的许可，论犯错也是我有错，你留下，我们一起想办法。” 见雷君头发乱糟糟，眼眶通红，求君难以再说重话，叹道：“兄弟，你休息几个月，我整理整理公司的情况，到时候再回来帮我，好吗？” 雷君犹豫不决，嗫嚅道：“我们还能翻盘吗？这一跤跌得太重，微软又太强。” “若不是微软太强，我何必答应跟他们合作，不就是担心客户二选一，微软借着操纵系统的优势，把PS碾得丁点不剩？没想到微软如此歹毒，居然放任office盗版，借此狂吃PS的用户，我们又过于看重盘古组件，结果两头落空。 可是，我们的判断没错，indos就是优于DOS，迟早会取而代之，下注盘古组件的战略没问题，只是我们错估了更替速度，又简单粗暴移植DOS的PS到为indos服务的盘古上，事实证明，两者需求并不能混为一谈。” “大哥要做新盘古？” “新盘古……”求君无奈道，“或许开天辟地这个理想太宏伟了，我们没有资格把握，如果金山度过这关，我会从PS再次做起。” 雷君踌躇道：“龙哥那边，还能给些资金吗？” 求君望向办公桌上金山logo的雕饰，长叹口气：“香江金山已经没了，现在的龙哥是方（正）直香江的总裁，说服不了董事会，他拨不出一分钱。兄弟，以后华夏的金山软件就是我们，如果我们也没了，金山软件就没了。好好休假一段时间，想明白了回来，行吗？” 两个巅峰级的程序员对着程序以外的东西坐困愁城，这是惨痛的一课，告诉他们实现理想和做企业，不只是靠技术就行的。 雷君缓缓道：“前些日子，校友会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青云集团的罗学云罗总想见我一面……” “罗学云？”求君眼睛刷地亮起来，“你认识他？” 雷君将渊源大概讲了：“按老师的话说，他知道我有苦恼，想帮帮我。” “帮什么？招揽你到青云集团上班，那也不对口呀。” “青云集团的信息化还是挺有名的，也是PS的忠实客户。” “哼，再有名也是农业食品，跟软件行业天差地别，浅水盛不了你这大鱼。” “我在江城的朋友很肯定地跟我说，江城很多家公司都跟罗学云有关，是个资金充足且有慷慨解囊意愿的人。不管浅水能否盛大鱼，只要能弥补我的失误，给金山拉来援助重整旗鼓，我会答应的。” “胡闹！”求君勃然大怒，“失去一臂，就算换来金山，能救活金山吗？” “如果要金山活，就必须抓住所有可能的机会，哪怕只是救命稻草。”雷君站起身，“这次休息，我会回老家住一段时间，想清楚后去见罗学云，倘若上天希望金山不倒，我会踏着七彩祥云，带着救命灵丹回来。” 他看向求君，沉声道：“大哥，保重。” ………… 顺着校友会老师辗转提供的 约定的 等他看到窗边昂然肃立的背影，更是确信这一点，风格太纯了，过会儿一定得问问罗总是不是小说迷。 “罗……” “故地重游，有没有去103室看看呢，算起来也有四五年没来过了。” 雷君大讶：“罗总还知道这事？” “我本意是不收房费的，但陶经理说大学生创业不知世间险恶，最好收一半，免得酒店赔钱赚吆喝，竹篮打水一场空。谁知果然被他言中，这家公司开学比你晚，结业却比你早，最后分行李，只剩一台286电脑。” 罗学云缓缓转身，微笑道：“为此我输给陶经理一个硬币，可我不服，又跟他打了一个新赌。” 雷君情知状况不对，可好奇心被勾上来，还是硬着头皮附和：“什么新赌？” “今日之失败，只是成功路上的小小注脚，将来他会成功，而且非常成功，那时你就会为仅仅减免一半房费而后悔。” 雷君内心狂震，良久良久才平息，苦笑道：“恐怕罗总又输了。” “远没有。”罗学云认真道，“今日之失败，依旧是成功路上的小小注脚。” “照你这么说，岂非所有的失败都能说成是小小注脚，还要讲科学道理嘛。”雷君无奈道，“不知罗总为什么看好我，连我自己都没这个信心。” “赛龙舟是冠军，做企业同样不会弱于人，我信缘分。” “这太荒谬了，赛龙舟冠军不止我一个。” “但他们没缘分。” 雷君哑口无言。 “先吃，还是先聊？” “客随主便，罗总决定吧。” “那就先吃，吃饱喝足，心才能定下来。”罗学云按住对讲机，“上菜。” 雷君忍不住看向对讲机，道：“罗总跟有间商务……” “有我的投资。”罗学云一笔带过。 菜肴极丰盛，各个色香味俱全，酒水只饮料，俩人仅仅一面缘，是以无法推杯换盏，双方便遵循食不言的老规矩，反倒宁静下来。 雷君本不想吃太多，消化会影响思考，但架不住食材都是青云级，厨师都是五星级，动了筷子不容易收手，呼呼啦啦就撑了。 吃完瘫坐在沙发上，气氛融洽起来，雷君豁出去道：“罗总见我，只是想吃顿饭吗？” 罗学云笑道：“当然不是，如果江大的老师没有传错话，应该跟你说了，我想帮你解决苦恼。” “天南地北，一面之缘，罗总居然知道我的苦恼？” “我虽非鱼，不知鱼之乐，却有同理之心，若是青云集团出大问题，想必你也能猜出我的苦恼。” 他随手一挥，茶几上的书面翻开，露出扉页的标题——金山软件拯救计划。 “嘶……” 雷君既是为书页标题惊诧，更是好奇这手隔空翻页怎么做到的，没见丝线和机器装置呀。 “不翻开看看嘛？”罗学云笑道。 “话没说明白之前，不能翻看，我怕代价付不出。” “不至于，买卖买卖，哪有不验货的？” “罗总想买什么。” “当然是金山的股份。” 雷君沉声道：“如果罗总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只要一个电话，求总就会登门拜访，完全不必如此。” “那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刚进门我就想问，罗总是不是古龙迷，搞这么多神神叨叨的东西，就是不肯开门见山？” “有点意思不好嘛，多难忘的回忆呀。”罗学云乐呵道，“一笑解千愁。” 雷君缓缓道：“你跟我印象中的青云创始人完全不一样。” “图片仅供参考，报道全是瞎搞，只见一面两面，印象肯定美好。” “我真是……，罗总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没有张玄龙和求君，就没有金山软件，而没有罗学云和雷君，就没有金山软件的辉煌，我投入资金，重组股份构成，你必须成为股东，而后调整业务导向，增加游戏开发等新项目。”罗学云摸着下巴，“好多CP名啊，对仗甚是工整。” 雷君绝倒，差点起身就走，咬牙切齿道：“罗总真认为，非我不可吗？” “那当然，否则有间商务怎么会少要你们的房费，我又何必折腾一圈请你过来。”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愿意投资是吗？” “会投，但我们谈成的条件决定支持力度。” “你真有点神经兮兮的。” “兄弟，每个投资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怪脾气，如果你坚持经商，一定得习惯这种滋味，否则拉不来投资，很可能项目就要倒闭。我已经算是正常的，起码不需要留洋背景、起个英文名，一口伦敦或是纽约腔调，才肯见面洽谈。” 罗学云意味深长道：“似你这般做计算机互联网相关产业的，没有这些标配，在竞争中相当弱势。” 雷君心中波涛汹涌，偏偏无话可说，因为这就是事实，休说外国投资，单是去资金充裕的香江，没有英文名，英语说不好，都矮一截，而他和求君都没起英文名，不注重口语，没有张玄龙帮助，就是步履维艰。 “至少需要两三千万，才能解金山之困，罗总真可以慷慨解囊吗？” “香江金山跟方直香江合并上市的时候，我有帮场子，还被称作基石投资者哦。” 雷君眉毛一挑，他虽然沉迷编程和做产品，但是金山软件的香江基因注定作为管理层的他，不可能完全不了解上市，抑或者坦白点，金山软件目标是做世界一流的软件企业，而上市是里程碑。 基石投资者的说法他有所耳闻，大意就是IPO前找的机构或者个人，作为基石稳定上市股价、增强市场信心，一般来说不是资金充裕，就是名气很大，抑或者兼而有之。 倘若罗学云投资方直香江，则说明他资金不差，且真的看好软件开发系统集成的相关行业，属于……爱屋及乌？ 至于是真是假，不必太过忧虑，一来人的名树的影，青云罗学云五个字足够含金量，二来打钱时，能掏出来就是能掏出来，掏不出来就是掏不出来。 就在他沉思之际，罗学云继续道：“我得为张玄龙说句话，他毕竟是香江金山的创始人，也帮求君创办珠市金山，感情还是很深的，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刚刚接任方直总裁，股票全在禁售期，董事会不同意，他有心无力。” “所以金山的窟窿有多大，罗总心知肚明？” “相比较资金的窟窿，”罗学云直指文件，“方向策略更重要，南辕北辙跑死马，顺水推舟乐坏人。” “你的打油诗真多。”雷君也是看透罗学云的性格，不是较真难搞的，因此态度放松许多，伸手拿起文件，疑惑道：“怎么有两份？” “PnAandPnB，难道不是常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