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I Seek You

雷君无言以对，掀开计划书仔细阅读，整体内容并不复杂，大致是将金山软件的业务拓展为三块。 当下以PS为核心的文字处理、电子表格、英汉双向词典、名片管理等等，总结为金山办公，从重点标注看，罗学云同样认为indos是主流，明确要求PS紧随其后，不断更新迭代。 这应该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吧？罗学云以用户和投资者双重角度肯定他跟求君关于盘古组件的梭哈，可见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第二块就是游戏业务，益智学习类的金山打字、金山画王，武侠角色扮演类的剑侠情缘，规划脉络相当清晰，还有现成的模板可以学习借鉴。 香江天上游戏！ “天上游戏也有罗总的投资吗？”雷君问道，“可以决定他们转让项目、支援技术？” “无关紧要，能做到就行。” “照常理，很多项目天上游戏都有成熟的预研究雏形，商业化不过迟早的事，何必转让？” 罗学云反问：“那么，香江金山为什么要剥离软件开发业务，成立珠市金山软件？” “因为要跟方直香江合并，而方直集团不青睐办公软件，想专注中文出版系统。” “这么说也对，但根底还是为了市场，香江体量太小，若做中文游戏或者中文软件，最大的出路还是内地，到头来总归要跟人合作，既然有金山软件这么个现成的，拿来就用不好吗？” “确实，仙剑奇侠传称得上华夏游戏历史里程碑，可要做简体本地化和公开发售，没有内地公司负责根本不行，金山偏偏有不错的软件销售渠道，属于珠联璧合。”雷君停顿片刻，换了更舒服的坐姿，“这样一讲，我倒相信罗总创造金山辉煌的说法，不是开玩笑。” 罗学云直翻白眼：“我就不吹嘘什么生意分分钟上百万，单是咱俩除了见过一面外，八竿子打不着，有必要拿你寻开心，来来回回瞎折腾吗？你就说照这路子，能不能拯救金山软件！” 雷君眼中射出寒光：“能，当然能，这个坎摔得我们伤痕累累，几乎倒地不起，但金山没垮，只要有资金入账，一定能重整旗鼓。” “很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大胆投资。”罗学云抚掌大笑。 雷君仔细看完第三部分，以金山毒霸、金山卫士等组成的网络安全业务，大概需求和应用场景写得相当齐备，他甚至有种预感，即便金山软件不跌这么一大跤，顺顺利利发展壮大，在不跨行搞多元化的前提下，最多也就这种程度。 只是这起名的风范，很有罗学云味道，特别神经古怪，他禁不住问道：“霸这个词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为什么非要叫词霸、毒霸，词典、杀毒不行嘛。” 罗学云打个响指：“小霸王、浴霸、词霸、毒霸，念起来铿锵有力，跟霸主似的，不是更有助于推广产品？” 雷君放下金山拯救计划，顺手去拿另一本，却被拦住。 “诶！” “怎么？” “上卷可以随便看，但下卷需要一些前提。” “什么前提？” “你喜欢互联网吗？” 雷君沉吟片刻：“刚接入不久，我对它了解不多，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真了解不多吗？”罗学云笑道，“求君架设西线BBS追赶风潮，你就在身边，依照程序员的天性，不可能充耳不闻。” “所以这本就是讲互联网业务？” “不错。软件跟计算机和互联网，可谓血浓于水，金山作为老前辈，比很多人都跑在前面，若是错过互联网这座大金矿，那才是辜负金山之名。” 雷君听得心痒痒，依照计划书规划和雏形布局，足见罗学云可能不懂技术，却非常懂商业经营，能站在用户角度思考问题，提出对产品的需要。相比较程序员为技术说话，这样反而更直接有效，他迫不及待想看这本文件写了什么。 “罗总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地暗示比喻。” “刚开始我就说了条件，是你没当回事。” “什么？” “张玄龙和求君能创造金山软件，但要金山软件辉煌，必须我与君，所以亲密合作，推动金山壮大的前提，是你我要持有最多的股份，掌控主导权。” “不可能。”雷君豁然色变，“我不会引狼入室，更不会背叛兄弟。” 罗学云淡淡笑道：“我说过了，无论怎样都会援助金山，只是合作程度决定援助力度，这应当是国际惯例吧，从来没有一分钱是轻轻松松白拿的。所以，引狼入室这词不对，应该是引入强援，如虎添翼，背叛兄弟更是扯，你完全可以跟求君开诚布公，听他意见。” 雷君脸色阴晴不定，无奈道：“罗总好大的集团董事长，为什么非要缠住我不放？” 罗学云信誓旦旦：“我只打算工作二十年，然后劈材喂马，周游天下，关心粮食和蔬菜，现在已经是第十三年，必须物色奇才，使今后不必为钱发愁。” 雷君挠头道：“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很早就觉得我非同凡响，跟古代望气士似的，认出什么帝王之相，宰辅之才，照常理不应该尽快纳入麾下，生怕我跑了吗？干嘛折腾一圈，最后要我跟朋友翻脸。” “因为你还没遇到给你三颗痣的人，遇到之前，你只是至尊宝，遇到之后，才是孙悟空。” “月光宝盒？！” “不错不错。”罗学云眼睛放光，“盘古组件开发那么忙碌的时候，你还有空去看新潮的电影，这就是互联网圣体啊，追逐潮流，永不停歇。” 雷君油然无语：“所以，你觉得求君给我三颗痣，让我懂得商业经营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你大学时创业，居然股份均分，导致谁都说的算，谁都说不算，遇到困难时，半点抗压能力没有，迅速倒闭结业。现在呢，担任一家业内知名软件公司的总经理，掌控上千万元成本的软件开发项目，经历过成功，遭遇过失败，不比五六年前的自己更成熟吗？” 雷君老脸一红，努力平息后，说道：“你现在给我的就是金箍，对吗？戴上金箍能拯救金山，却不是从前的自己，不戴金箍可以维持自己，却只能看着金山奄奄一息。”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此情此景真有那么些意思，但正经讲，我只是想交朋友。”罗学云缓缓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比金山软件的价值更大。” 雷君苦笑：“你太看得起我。” “要自信，失败虽然惨痛，却孕育着成功。”罗学云再度挥手，桌上书页连翻，最终停在ISeekYou的页面，雷君忍不住去看，顿时沉迷其中。 “ICQ，互联网即时通讯？”雷君诧异道，“这样功能的软件，金山随时可以写出很多样式，但是怎么盈利呢，以聊天功能做核心，顾客凭什么买单，若是账号收费，根本活不下去。” 罗学云慢条斯理道：“很多东西刚出现时，并没有期待的正用，譬如炼丹副产物火药，后来用作烟花、炮弹不可或缺，但在当时却很困扰炼丹师，一不小心丹炉炸了，小命不保。 对于互联网这片广阔蓝海来说，不能像卖汉卡似的，期待一个用户必须的功能，使他为此付费，而后卖出多少套就可以开香槟，而要做好准备沉寂很久，默默耕耘，等待某一天突然爆发能量。 不让你看下卷，并非藏着掖着防着你，商业创意不是秘密，世界范围内互联网基础设施领先的地方，正在或者已经酝酿出这些东西，我只是担心你功力尚浅，不明白现在的软件行业跟将来的互联网看起来关联性很强，实则经营思路天差地远，以至于走火入魔，连金山办公都搞不好了。” 雷君捏着拳头想打人，一法通万法通，只要点破窗户纸，看不明白？小瞧谁啊。 “有兴趣试一试吗？”罗学云问道。 “金山软件救活之前，我无心他顾。”雷君沉声道。 “那太遗憾了，千禧年前在国际上投资这些东西，坚持三五年，轻轻松松财务自由，真不跟我一起来？”确定雷君没有点头的意思，罗学云也不恼，笑道：“没关系，让国际互联网先搞，咱们自己要做时直接学习借鉴就是，反正创意又没版权。” 雷君：“……” “罗总，咱们精力还是先放在金山软件上好吗？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求总来见你。” “不着急，你先带着计划书跟他通个气，最好你们之间先达成共识，能付出什么，想要什么条件。” “我会的。” “走之前我想问当事人一个问题，有报纸批评求君答应PS跟office互相读取是引狼入室，你作为亲历人，怎么看？” 雷君毫不犹豫答道：“金山必须这么做。” “市场被抢也无所谓？” “市场被抢不是互相读取的必然结果，即便井水不犯河水，office照样大刀阔斧争抢，这一点我们明白，微软同样清楚，大家合作不是为了做兄弟，就是看中对方的用户，成王败寇，仅此而已。” “互相读取加速市场丢失的速度，这说法你认可吗？” “不认可，主要原因还是集中资源在盘古组件上，放松了对PS的更新迭代，与office形成差距，顾客毫无疑问会选择更好用的软件。 如果不能互相读取，这部分失去的用户很可能被对方固化，再拉拢不回来，保留互相读取，PS就有重头再来的机会，这也是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放弃盘古组件，专注PS和in系统。” “是啊。”罗学云点头道，“盗版虽然促进office用户提升，但这部分用户即便不用office，恐怕也会破解PS，本来就不是两者争夺的用户客群。只有优质的正版客户群体，才是真正的战场，然而这片战场上，PS处于完全的劣势，那份互相读取的协议，就成喘一口气不被消亡的救命稻草之一。” 雷君沉声道：“怎么说？” “indos啊，微软在系统中预装办公软件，就是爆炸性的推广，轻轻松松吃掉PS一部分客户，将来再狠一点，直接绑定销售，把办公软件的价格附在系统中，要买一起买，PS还有活路吗？你和求君不也认同in系统做得很好，将会取代DOS，这一招能破不？” “嘶……” 雷君攥了攥拳头，发觉手心已经汗湿，在罗学云的话语中，他仿佛看到新PS重复盘古组件的悲剧，又是辛辛苦苦一两年寄予厚望，推出后市场冷遇，被office斩于马下。怎么破？他脑袋一团浆糊，根本没有思路。 “不对。”他抬头眼放寒光，“如果office做到这种地步，PS无源之水怎么抗争，我们的功能他们能学，我们的创意他们能借，有操作系统做靠山，几乎不败之地。难道我们也做操作系统，那不是扯淡。如果这样，你为什么支持金山办公软件开发PS97！” “转型就好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怎么转型？” 罗学云淡淡道：“个人免费和正攵企订单。” 雷君眉头紧皱：“个人用户最多，他们都免费了，PS的收入来源怎么支撑公司运行，岂不是赔钱赚吆喝？” “你看，这就是没有互联网思维，老是想直接卖钱，就不能A亏B赚，以A带B实现总体盈利？金山游戏业务是干嘛用的，不就是用来搞钱的。 免费是将来的策略，不是现在的，在PS还有销量的时候，当然坚持收费，把技术团队和销售渠道留住，等市场节节败退，销售收入填不平软盘光盘费用，填不平营销支出，不如个人用户随便用的时候，坚持收费不是自欺欺人？ 真正有购买力的是谁？单位啊，他们好意思用盗版，敢不顾信息安全，用非国产办公软件？给那些上规模的公司，专门开发企业级PS，不用正版就告，又不是个人用户，说删就删保存不了证据，还会说成以大欺小。这个领域才是金山办公存活的赛道！” 拨云见月啊，雷君狂喜，差点跳起来鼓掌，困境之中，一条起死回生的光明大道就那么铺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