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尾记 （第一部完）

聂树海把于波送出院子，也把空间尺度托付给了他。聂树海已经太累了，接入空间尺度对脑力是极大的负担，他这一年每天都埋在运算里，他想歇一歇了。 聂树海静静地躺在院子的摇椅上，就这样躺着，什么都不用挂念的感觉真好。从火星返航之后，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惬意。院墙上爬着碧绿的藤蔓，上面婆婆纳野蛮地盛开着，现在这座院子在他眼里，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风景。 如果当年没有选择航天事业，聂树海开始想，他应该会从军校退伍，然后到安阳这样的地方，当一名体育老师。发展到这个年纪的话，很有可能也是像现在这样，悠闲地躺在院子里。那是另一条人生轨迹上的聂树海。或者说，如果早一点遇到谷雨呢？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他突然晃了晃椅子。有时候，不是错过了一个人，而是错过了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聂树海看着西边的太阳，他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归所。聂树海编辑了一个梦境，他会在梦里一直沉睡。在那个梦境里，当年他从航天员中心退伍，转业成为了安阳的一名体育老师，然后在博物馆遇到了谷雨。那是他没有经历过的，另一段路径上的生活。 他所经历的这一切，对个人来说，实在太宏大了。聂树海很清楚，他被命运强加了自己所承受不起的责任和能力，他是被动地接受着使命。未来的世界，不属于他这样的人。 其实，把空间尺度交托给于波，聂树海知道这是相当冒险的。不过，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于波身上有种宝贵的天赋，并不单单是他的数学造化，而是他始终在清醒地思考。聂树海曾侥幸地窥观神域，他幸运地明白了，人类的伟大在于思考，思考是最原始的量子反应，思考就是在呼应这个世界的逻辑，会通过一系列微观反应，一层一层地传递，最终作用成伟大的现实。 只要人类不停止思考，文明也就还有机会。聂树海所能做的，到此为止也就够了。 太阳快落山了，灿烂的晚霞围在西边的院子上，那是昏沉的落日抹出的最后余晖。夜幕正在从东往西覆盖，太阳最后的领地也将不复存在。黑夜将至，聂树海这次睡着之后，就会进入梦境。 聂树海看着垂下的太阳，人类也会像这落日吗？他也想知道答案。 不过，聂树海已经太累了，他只想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安稳睡一觉，顺便能够做个好梦。 聂树海开始困了，他打了个哈欠，意识迷蒙之中，梦快要开始了。 他喃喃地说着一句话： 一旦开出了花， 叶子会杀死根茎， 所以这里没有花园。 《宇宙无头》第一部大过滤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