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你个叛徒，神气什么！

当天与李通商议过后，左梦庚当即招来麾下诸将商议：“情报有误，自古北口进关的建奴人数不少，洪承畴现在折上两阵，我担心他们顶不住” 众人闻声沉默半晌，戴力迈步出言道：“虚虚实实，宣府蓟州亦有战事，建奴兵力匮乏，必定不能首尾兼顾，两者之间肯定有一处是佯攻。” 左梦庚想想也是，但又未曾知晓那处是主攻，那处是佯攻。 他思索片刻，对戴力吩咐道：“那你带些人手出城去，将建奴虚实探查清楚，速速回来报我。” 戴力不敢耽搁，立即领命而出，叫上十余名老手骑上战马，直奔着城外而去。 疯驴子抖了抖脸色横肉，怒气冲冲咬牙道：“管他娘的哪边主攻，咱们在这儿守着，建奴敢来，老子出去揍死他狗娘养的就是。” 郝摇旗皱着眉头，低声劝解道：“我部大半新兵，此前虽然与土司交战一场，但土司战力颓废，建奴凶悍，若敢小视，咱们必吃大亏。” “老郝，你这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疯驴子撇撇嘴，满脸不屑。 郝摇旗红着脸反驳：“放屁，老子这叫做知己知彼。咱们带的不少都是新兵蛋子，别看平时嗷嗷叫，真要是建奴斗起狠来，保不住出什么大乱子” 左梦庚也觉得郝摇旗说得在理，不光是疯驴子，几乎整支军队，从上到下都存在一股轻敌之气。 之前连胜了几阵，这些家伙的心气都飘到了天上去。 骄兵必败，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左梦庚不得不慎重。 想到这儿，左梦庚语速极快地说：“传令下去，将多余的石料收集起来，以作攻城器械，同时收集荆棘铁器，环绕在城外形成壕沟。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城半步。” “征发城中青壮，必要时刻上城助战，城中妇女在后，负责救治伤员与准备饭食。” “...” 一口气说完，左梦庚面庞憋得涨红。 众人见左梦庚如此重视，骄傲之气消失一些。 左梦庚又继续道：“下去之后一定要约束好手下军士，建奴长于野战，不到万不得已，前往别出城池搦战。” 疯驴子龇牙笑道：“将军放心，我也就是说说笑，建奴的战力的确凶悍，傻子才放弃城池和他野战呢。” 建奴身材高大，几乎能穿甲的都是优中选优。 长宁军虽然也不错，但大多还是依仗火器之威，倚靠城池，胜算不小。 出去野战，疯驴子可就不敢保证。 左梦庚又提点一句：“切记，在思想上可以藐视建奴，但在行军布阵的战术上，一定要谨慎重视。” 郝摇旗与疯驴子二人听得一愣，似乎有些明白其中道理，嬉笑着回道：“还是将军厉害，说起话来，比俺们这些粗汉就是有道道。” “滚！”左梦庚抬脚，轻轻朝着疯驴子的屁股踹去。 疯驴子身子前倾，假意叫出一声“哎哟”，然后扑出大大厅。郝摇旗讪讪一笑，对准左梦庚一施礼，迈步走出大厅。 此后一连两日，长宁军连同城中守军与青壮一齐，找寻城中石料以及铁器荆棘，以用作守城器械。 城里城外，全是窜动的身影。 时值初夏，天空中阳光明媚，空气透着暖意，百姓们身穿单衣，弯腰来回忙碌。 在城外的护城沟壕之前，侯杰带领手下军士，将荆棘环绕遍插沟壕。 他的身侧放着一把带刺的荆棘，左手持铁锹，翻开泥土，然后将半人高的荆棘放入，再用铁锹将土拍厚实，确保荆棘不会倒塌。 刚欲进行下一步，一侧的小兵忽然凑到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将军，你说这藤条能有用吗？”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你就干。”侯杰棱着眼睛，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军令如山，你是第一天当兵吗，再有下次，小心老子打你的板子。” 虽然他觉得这荆棘没啥大用，但军令已下，也容不得他思考，照令执行罢了。 军令如山，轻易更改不得。 小卒被这一吼，吓得身体抖索，连忙撤开步伐，往旁边低头忙碌。 许久，一道环绕城池的荆棘丛林大功告成。 左梦庚又命人用粗绳与木桩，三米一桩，将荆棘加固，形成一道简易的铁丝网。 虽不及真正的铁丝网作用显著，但总算让人能看到几分效果。 与此同时，城门东南处陡然飘散出臭味，顺风飘散，很快萦绕整个东城门。 众人忙去找寻臭味来源，就见二十余辆小车上，摆满漆黑的木桶，木桶内臭气熏天，桶周边还残留着黄白之物。 一刹那，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咒骂声响彻城门。 “呸呸呸...恶心，真他娘的恶心呐，这种腌臜的东西，聚到一起是想干嘛？” “呕...不行了，不行了，这味道...” “谁让你他娘的，把这些东西聚集到一起的。” 瞧见众人来势汹汹，一名拉粪工当即上前解释道：“我们…我们这可都是奉了左将军的命令，将这些东西聚集到这儿，用来守城助战。” 一听到是用来守城，有明白者也不再追究。 这东西配上建奴，让那些狗东西吃个饱的。 正好，狗改不了吃屎。 甚至有大胆的妇人，红着脸取出带经血的丝巾，蹑手蹑脚地放入桶上。 就如同是在进行某种恶毒的诅咒，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怒。 当天，整个城中的百姓都自发将粪便留存，只得贼军来犯，让他吃上一泡大的。 ... 距离昌州城百里之外的一处山地，旌旗林列，军帐齐整，一匹匹快马来回飞驰，穿梭营盘，不时还发出几声高呼。 倏地，一名小卒自营外而来，飞奔入营，然后迅速滚鞍下马，神色慌张地直奔一处大帐而去。 待行至帐前，小卒半跪在地，自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喘着热气说：“前方急报，请转交给洪总督。” 帐前守卫不敢怠慢，自报信小卒手中接过信件，旋即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大帐内，温度暖和，光线明亮，几个书吏围在一处长桌前，低声议论。 帐内的主位上，坐着一名约莫五旬上下，面容清奇，双目有神，蓄留着几缕胡须的汉子。 穿着圆领大红官袍，头白玉珠乌纱帽，腰束玉带，手中拿着一卷古色古香的书卷，上书“孙子兵法”四个大字。 “总督，前线急报。”守卫走到距离洪承畴还有五六步距离，轻声呼喊道。 洪承畴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瞥了眼守卫，守卫当即挪动步伐，弓着身子将信件递上案头。 呼... 洪承畴深吸口气，紧张地将信件拆开，就见上边用蝇头小楷写着内容。 “总督拜上，光先奉命增援贺人龙，奈何入关建奴战力剽悍，我率军与人龙鏖战建奴三阵，三阵皆败，所率军队十不存四，军心晃荡。” “非光先贪生怕死，今兵无战意，建奴来势凶猛，光先斗胆请求总督，容我等撤回休整。待汇聚昌州，倚靠坚城之利，再与建奴一较生死。” “如若不然，建奴截住我等归路，数万将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光先唯有一死已报家国。” “砰！” 看到最后，洪承畴热血上涌，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咬牙切齿，血红双眼吼道：“啊！！左光先、贺人龙无能，连累三军，误国至此，本督恨不能食其血肉！” 发泄半晌，洪承畴不容置缓地命令道：“告诉来人，不许二人后退半步，给我死死守野猪峡，若是胆敢后退半步，一律以叛国罪论处。” 守卫忙点头应下，然后迈步折返出去，告知斥候洪承畴原话。 斥候闻声一颤，最终咬牙翻身上马，直奔左光先与贺人龙的大营去了。 等到了大营，斥候俱以洪承畴原话，说与几人听。 左光先犹如被大马蜂蜇上一口，浑身一抖擞，艰难问道：“总督...总督真不许我等后退？” “后退半步当斩。” 左光先与贺人龙二人闻声，对视一眼，面庞上写满了无奈。 斥候退去后，左光先与贺人龙对立而坐，贺人龙皱着眉说道：“这峡虽然易守难攻，但建奴士气正旺，我军早已胆寒，怕是久守不得。” 左光先长吁道：“我又如何不知，我看这几日的连天烈日，山峡两边干柴越发增多。万一建奴用火攻，这山峡哪里还有什么可守之处。” 现在，他们是进退维谷。 进打不过建奴，退则有洪承畴再后督军，也是死路一条。 二人心情沉闷到极致，商议许久已经不得其法。 贺人龙一锤桌面，狠狠骂道：“他娘的，老子还从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咱们对面肯定都是建奴主力，卢阎王那边倒是好过得多了。” 左光先宽慰道：“现在抱怨也没用，不如再派人，前去求一万援军，同时命人用火药，将这山谷炸掉就是。” “炸掉？”贺人龙惊得瞪大双眼：“那咱们还过不过了？这样一来，密云卫可就孤悬在外，丧土失地，这可是重罪。” “管不了这么多了，有什么罪责也得能活到那时候才行。”左光先摆摆手，浑不在意。 贺人龙闻声咬牙应下，然后踏着皮靴蹬蹬蹬走出，迅速将军中火药集结，直奔那山谷而去。 山谷两侧丛山峻岭，密林林立，其间弓弩森布，直令人看了胆寒。 扫了眼幽深峡谷，贺人龙暗暗摇头，旋即偏头看向一侧亲随：“去，在峡内安上火药，将这峡谷炸掉。” “将军，咱们还有兄弟在山上呢。”亲随紧张提醒道。 “老子当然知道，等你安放好火药之后，再让他们下来。” 亲随一拍脑门，迈步就进入峡谷。 谷内清幽冷寂，怪石盘踞于侧，碧绿的枝条随风晃动，摇曳生姿。若不是战争，此地绝对称得上一处闲时的好去处。 简单地休整过后，入谷的军士开始忙碌起来，聚集火药，埋藏火绳。 刺鼻的硝烟气味，自谷底飘散上来。 “哼哼哼...这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冲。”谷上的一处怪石之侧，一名军士吸溜吸溜鼻子，满脸疑惑地朝同伴问。 那人吐出口中草根，混不吝说：“能有什么味，野草味，粪味...” “等等，我好像也闻到了，好像是火药的味道。”一名军士猛然惊醒，大叫道：“快看，山下好像有人，有人在放火药。” “啊？！”众人惊得叫出声来。 “他们...他们要炸死咱们，快跑，快跑。” “贺人龙，我日你娘！” 骚动一起，迅速在山峦两侧蔓延。 以讹传讹之后，等到了底层军士耳中，已经传成了：“贺人龙与左光先投降建奴，想要将底层军士通通炸死，以此来换取进身之阶。” 其实这话一看就是谣言，真要是投降的话，当然是手下兵越多才越受重视。 还有，都投降了，还炸个屁的峡谷，直接当带路党。 直取昌州就是。 但是当恐慌开始蔓延的时候，人已经不再思考，他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东西。 没有人通知他们撤离，下边有人安放火药，只此两点就足够了。 不一时，山谷上黑压压一片人影，怪叫着往山下奔驰。 尘土飞扬，烟尘漫天。 贺人龙听得动静，抬头一看，顿时如遭雷击，忙骤马上前，大声呵斥道：“回去，都他娘的给老子回去，等撤离的时候老子自会告知你们。” “告知你娘，你个叛徒，神气什么？！” “兄弟们，咱们冲回去，将消息传给洪总督，绝不让这个叛国贼好过。” 叛国贼？ 贺人龙闻声一怔。 他什么时候叛国了，平白无故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贺人龙一脸懵，还想再开口解释。 冲得快的军士已行谷前，从地上捡起石块拼命朝他投掷。 贺人龙以手遮面，身上却被砸中几块，疼得他嘴角一抽：“好胆，好胆，临阵脱逃，殴打上官，给老子通通绑了，军法处置。” 话音一落，谷中猛然爆响。 众人偏头看去，负责安放火药的将士冲了出来，灰头土脸地高喊道：“快跑...快跑，建奴来了，建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