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命运的狂风骤雨（其四）

蔡淳口中喷吐着鲜血，被贯穿的疼痛感撕扯着他的神经，一阵阵的眩晕感如同浪涛一般裹挟着他的大脑，他咬紧牙关，猛地扯出这柄刺穿了自己左肩胛的长枪，口中压抑着痛苦的嚎叫，最后化为一阵急促的喘息。 “果然，这一路上还是太顺利了...”蔡淳苦笑着攥住手中的长枪，看向了满目震怒的神明，眼中的黄金瞳正明灭不定的闪烁着：炼命期的身躯正不断消磨着黑王的骨血，希冀于将它化为己有。 蔡淳此刻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这一路上过于顺利的旅程让他忽视了自己最大的弱点——怕痛；一个本身还在读书写字的孩子即便经过三年的自我磨砺，也没办法将这样触及灵魂的剧痛视若无物。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适应了。”蔡淳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忘记自己身上的痛楚，但是显然眼前的奥丁并不会给他这个时间，他再次举起手，霎时间，蔡淳便感觉到手中紧握的Gungnir在这一刻不断躁动着，呼之欲出。 但下一瞬，随着“淳哥！不要死！”的咆哮声在雨幕中响彻，眼前的神明收回了对蔡淳的注视，满腔的怒火投到了那个不断奔来的少年身上。 蔡淳看着奥丁转移了仇恨对象，当下心便是一沉，他爆发出激荡的雷光化作一道雷光出现在路明非身前，代替他挡住了奥丁那灼热的目光：“混蛋神明，谁允许你随意在战斗中换对手了啊！” 奥丁原本抬起的手却在此刻慢慢放下，似乎是给蔡淳留下一段遗言的时间，也或许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想看看凡人之间争相逃命的讽刺景象吧。 但蔡淳却双腿扎根在原地一般没有移动分毫，他微微侧过头，带着满面焦急和怒火催促着：“路明非！你快走啊！这个家伙交给我就好！我会拦住他的——” 蔡淳看到了路明非脸上悲伤到几近失语的表情，催促的话顿时卡住了，他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路明非一定看到他肩部的贯穿伤了，说不定上面还在往外涌着血呢。 “淳哥，我难道什么都帮不上吗！”路明非只感觉自己浑身被浸透，冰冷却无力，他只能看着自己如兄如父的蔡淳在他的面前为他们争取逃命的时间，自己却只能用双眼记录下他败亡的模样。 仅仅是这样想着，路明非就已经痛苦到牙齿将嘴唇咬破了都仍未察觉...但他没发现的是，在他喊出那声不要死的那一刻起，蔡淳肩胛的伤便正在不断的愈合。 蔡淳自然是对此有所感知，他双眼一亮，大笑着揉了揉路明非乱糟糟又湿透了的头发：“既然不想我死的话，那就大声呐喊吧，希冀我不要死，然后逆着光，开启一场盛大的逃亡！放心，我会跟上的！” 随着蔡淳手中本来被攥紧的Gungnir在瞬间消失，蔡淳也意识到了远处的神明已经厌倦了这一出“感人心扉”的剧情了，他要将刚刚的战斗延续下去，直至他的怒火消尽或者眼前的所有凡人死去。 蔡淳收起面对路明非时脸上轻松的笑意，转而脸上挂上了肃穆，他手中雷光涌动化作一柄锋芒毕露的大剑，随着他转身在路明非身前留下一道巨大的剑痕，巨大的雷墙在瞬间涌动而起，截断了蔡淳的背影和神明的注视。 路明非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他挥舞着拳头砸向地面，在地面留下一个个坑洞，他口中大声呼喊着，似乎在发泄着呐喊，也似乎在向天空祈祷：“淳哥，你要听清楚了啊！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随后便迈开步伐，流淌着泪水，背着雷墙大步奔跑。 蔡淳自然能清楚地听到路明非在雷墙后声嘶力竭的呐喊和那逐渐远去的奔跑声，他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这样就对了，路明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大步跑向自由和希望！这个烂摊子，就交给我这个成熟的“大人”来解决！ 蔡淳正视着眼前的神明，眼底藏着深深地忌惮，但还来不及反应，风王之瞳的飓风便瞬息间卷向了蔡淳，地面在瞬息间破碎，而蔡淳只能迅速化身雷光脱离这个范围，但神明似乎明白了如何才能戏耍眼前的蝼蚁——并让他以最凄惨的模样死去；仅仅只需要大范围覆盖并让蔡淳疲于奔命就行了。 在随后的七分钟内，君焰，风王之瞳，炽日，无尘之地等大范围的伤害的言灵都在蔡淳的眼前层出不穷的展示了出来，蔡淳只感觉自己的身心都压上了一层深深的疲惫感，双眼的视线模糊，浑身轻伤无数，烧伤遍布，他轻轻喘着气，体力条也几乎见底了。 但是相应的，奥丁也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些许的伤：破碎的盔甲和一支贯穿了他左手的雷枪，这正说明了蔡淳在腾转挪移的过程中竭力的反击，只可惜，并未能对奥丁造成致命伤害。 奥丁看着眼前的遍体鳞伤几乎死去的蝼蚁，眼中怒火消去，取而代之的淡淡的欣赏和愉悦：或许可以让这个蝼蚁戴上面具，成为自己的一具分体？ 他眼中带着洗不去的高傲和蔑视，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Gungnir，注视着面前竭尽全力挣扎过的蝼蚁，即将投掷出手中裁决他人命运的长枪—— 但在这一刻，整个尼伯龙根发出了剧烈的轰鸣声，正如这座死人之国在哀嚎一般，奥丁眼神一凝，看着面前原本几乎垂死的蝼蚁在这一刻再度顽强地站起，仿佛焕发新生—— 也正是这一刻蔡淳脸上再次出现了那个令奥丁厌恶的笑容，那个自信且骄傲的笑容再度出现在他的脸上，让我们将时间回到七分钟前的迈巴赫上： 楚子航带着浑身肌肉麻痹的楚天骄冲出了厚厚的雨幕，迈巴赫再次出现在了高架桥的末端，而在此处，满脸焦急的夏弥已经撑伞静候多时。 楚子航飞速下车，将手中蔡淳留下的字条交给了她，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学姐：“蔡淳学长为了断后留在那个地方，师弟也回去帮助他了，但是学长说，你有办法进去找到他，帮助他；所以需要我传递这个信息——此刻时机已至。” “但是，学长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楚子航被雨水打湿了的身躯猛地躬下，双眼中满是悔恨：“所以请带上我！我也能帮上学长！” 夏弥看着手中的纸条，双手紧紧攥住，深深压抑在喉间的怒吼声呼之欲出，但想到了蔡淳认真向她倾诉的模样，她又知道这一切早已在蔡淳的计划之中——即便自己会身死当场，也万死无悔地来到了这场神明安排给凡人的葬礼。 他以身为笔，狠狠划去了本该被写在上面的人名，取而代之的是将自己留在了那个死人之国。 “真是一个笨蛋！”想到这夏弥便气的牙痒痒，她深深看着面前悔恨的少年：“你也是个笨蛋，既然那个笨蛋叫你安稳离开，那就是已经有了为你背负下一切的觉悟了，你这样回去不正是辜负了他吗？” 暴雨仍然在一刻不停的下着，少年单薄的身子在雨和风的摧折下犹如一吹就灭的火苗，他眼中有着些许迷茫，但在下一刻便化作了坚定：“淳哥只想着让我带着父亲离开，便不会再有后悔的事，可他却没想过，他若留在了那个地方，我独自逃离，又将悔恨多少年？” “所以，请带上我吧，我将会向居于高天的神明展示凡人的怒火！”楚子航再度弯下了腰，但他的声音中却闪烁着不屈不挠的决意。 夏弥欣赏的看了他一眼：“很好，那个笨蛋虽然自以为是了点，但是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那么，你就等着尼伯龙根在暴雨中破裂的那一刻，再冲进去吧！”夏弥说出了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她沉默地转身，猛地张开了龙翼，消失在了深黑的雨幕里。 她出现在尼伯龙根最脆弱的位置，一刻不停地以双拳催动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不断地崩开尼伯龙根的大门，她心中的那个家伙正在里面生死搏斗，要是她这个爱人无法起到帮助的话，连她自己也会唾弃她自己吧。 终于，在数分钟的权能侵蚀下，尼伯龙根不堪重负地“哀鸣”一声，这扇死人之国的大门也在此刻正式打开：夏弥呼啸之间来到了战场的中心，看着“垂死病中惊坐起”的蔡淳，心中的怒火再难掩抑。 她踏碎地面，身影便出现在了奥丁神前，仅仅一拳便将奥丁身下的八足神驹Sleipnir击得哀鸣倒地，八条健硕的腿也在这一刻弯折了五条，身体屈服在地无力站起，背上的神明也被掀翻下马。 奥丁眼中终于带上了惊愕与重视：他看出了蔡淳是耶梦加得的眷属，却未曾想过耶梦加得会如此看重他——甚至为他破开了自己的尼伯龙根，直面自己。 奥丁看着轰出一拳泄愤的耶梦加得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夏弥下一瞬如同乳燕归巢一般扑向了遍体鳞伤的蔡淳，脸上充满了埋怨和交际：“你这个家伙！不是告诉我会好好地回来的吗！” “咳咳，抱歉，夏弥，我还是错估了奥丁的实力，但是现在，我确实有了和他同...一战的底气。”蔡淳擦了擦嘴角残余的血，手上的烧伤他恍然未觉，这一幕更是让夏弥心疼。 蔡淳眸子中的金光在此刻彻底点亮，闪耀的光甚至微微刺痛了夏弥的眼睛，她惊讶于蔡淳居然觉醒了血统，也惊讶于他的血统如此之高。 “夏弥，你能为我拦住那个家伙3分钟吗？”蔡淳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君王，心中的爱侣，夏弥也直视着他，脸上挂上了满意的笑容：“你终于愿意依靠我了啊，别说是3分钟，即便是一天都绰绰有余啊！” 两人的短暂交流在瞬息间结束，而远处观望的奥丁也明白了为何七宗罪中针对耶梦加得的是“色欲”：这个家伙绝对是爱上自己的眷属后不可自拔了，果然，对孤独的恐惧和爱欲就是耶梦加得最大的弱点。 他思考的时间戛然而止，只因夏弥已经不由分说冲到他的面前挥舞出了那双包含怒火的拳头：“耶梦加得，我们应该谈谈！” “我们之间可没什么好谈的！你的谋划，我的爱...眷属已经在先前尽数告诉我了，我们之间除了仇怨，别无所有！”说着夏弥怒火更胜，每一拳都能在空气中打出音爆，最后蓄力一拳甚至在奥丁身旁打出了真空！ 奥丁看着眼前已经不讲道理的夏弥，深感头痛，又看向了那个从结束交流起便默不作声的蔡淳，只觉得蔡淳身上给他带来的危机感正在不断加深，甚至已经让他感觉到致命的威胁； 他瞟了眼前愤而挥拳的耶梦加得，猛然向后闪身，想要抓住空档掷出手中的神枪，却被逼身上来的夏弥不断打断，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憋屈，终于，他眼中的不耐已经超出了忍受范围，他不再犹豫，掷出了手中的神枪——而目标正是：夏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