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捉妖师

打开客厅的灯，童源翻起另一侧的柜子。此刻他睡意全无，只想找到之前他收起来的一样东西。 不同于之前放杂物的柜子，这里面放的都是些诸如符纸、红绳、罗盘、木刻，还有装着不明药水的瓶瓶罐罐，一眼看去像是某个下山道士的收藏。 童源翻找一阵无果，索性直接把柜子抽屉全拉了出来，这才发现有一样东西被他藏在柜子下面。 他伸下手够去，拿出来一把落满灰尘的入鞘长剑。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那随着长剑卷起的尘埃已经扑到他脸上。童源捂着鼻子跑到阳台，顺手抖了抖长剑上的灰。 关上纱窗后，他从茶几下抽出包湿巾反复擦拭，又用面纸擦了一遍，剑鞘这才恢复些许光泽。这是他爷爷给他的宝剑，据说斩杀过不少妖物。 童源缓缓拔出剑刃，凑上前去闻了闻。 剑身许久未保养，已有些锈迹，从上面他能闻到微凉的剑意、锈蚀的岁月、以及格格不入的怪异气息 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童源这才发现问题的答案。这怪异气息跟白月身上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是妖气的味道！ 他坐在地上敲了敲自己脑袋，有些惭愧地摇摇头。 差点忘了，我可是捉妖师。 童源的捉妖术是跟他爷爷学习的。他的爷爷叫童瑞祥，也是名捉妖师。 童瑞祥年轻的时候家庭贫困，每到秋末就要上山砍柴，以备寒冬。 有一天他在山中劈柴时，突然间跳出一只硕大的老虎。这只老虎鬼面獠牙、壮硕如山、低啸如雷，一眼望去便是吃人的货色，吓得童瑞祥连滚带爬地朝山底下跑去。但恶虎形如鬼魅，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已追到他身后，那虎爪下阴冷的邪风已经吹得他寒毛直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闪现出来，一剑劈向了虎掌。 童瑞祥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虽然是灰头土脸，但好歹保住了脑袋。他转头看过去，那老虎已经没了之前的凶狠气焰，面露怯色，虎爪下滴落着暗红色的血，面前对站着那名神秘的黑衣人。 老虎像是变了，被一剑砍伤居然没暴走，反倒是猫着身子转身走进了茂密的树林，留下一道稀疏的血迹。 他这时才有机会上前道谢，得知救命恩人是一位捉妖高人门下四处历练的弟子，察觉周围气息不对，因此寻找妖气赶来。 听到这话，童瑞祥不禁问道：难道那老虎是一只吃人的妖虎？ 黑衣人摇着头回答，这只老虎是被妖气附体，因而性情大变，遇人伤人。他用浸了秘药的剑砍伤虎掌，让妖气随着血流出，老虎便恢复清醒，又察觉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悻悻离开。若是真妖所化的老虎，又或者是老虎修炼成妖，那二人怕是没法活着回去。 黑衣人说罢便欲离开，童瑞祥赶紧追上去问那高人所在何处，还愿不愿意收徒。 闻言，黑衣人告诉童瑞祥一个省外的地址，让他去那里找人，旋即转身离去。 童瑞祥当晚回家后便失眠了。等到次日，他没有去找那个高人，依旧是帮着家里继续干活。直到两年后家中条件稍微转好，他这才拜离亲人，出发寻找那个会捉妖法术的高人。 经过几个月的颠沛流离，他终于抵达中原地区一处颇大的城镇，在镇子上找到那传说中的捉妖高人。没想到他竟不是什么山中隐士或者云仙门派，而是一户大宅院的主人家。 那人称自己倒是拜师于一名真正的隐士仙人，只不过学成之后归来整理自己的家产。可自己的几个儿子游手好闲，根本不愿学习什么捉妖法术。于是他云游四海，制服妖邪，广收弟子，在自家院中将捉妖一术传承出去。 童瑞祥听后大为惊喜，也想捉妖护民，替天行道。于是拜入其门下学习，数九寒冬，三伏酷暑，不敢怠慢。 转眼三年过去。某日深秋下午，童瑞祥得知消息，那个曾救他一命的黑衣师兄在降伏一条蟒妖时不慎中招，被另一条有毒的蛇咬伤，没几个时辰便暴毙而亡。临终前，他嘱托将佩剑送给童瑞祥，骨灰带回故乡。 站在秋叶飞舞的庭院内，童瑞祥拿着故人的佩剑，一时间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又过了三年，他学成离去，已经像当年的黑衣师兄一样四处寻妖。 两年后，在他和其他捉妖师的努力下，江浙一带妖邪平定。他自觉使命已成，又想到许久未归家，于是返回老家，娶妻生子。 又过了五年，当他听到师父家道中落，不知所踪；几个儿子反目成仇，瓜分家产；弟子们四散离去，各寻生机时，也不免感慨人世变迁。 之后，他再没有听说过妖怪害人，也没有听到过捉妖师的消息。 …… 如果是现在的童源听到这故事，不用说，肯定是哪儿哪儿的传闻，被某个人添油加醋又扯到别人吹牛。但当时年幼的童源对此是深信不疑。 小孩子嘛，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童瑞祥就借此机会让童源学习捉妖术。其实他本想先教他的儿子，也就是童源的爸爸童焕远。但童焕远可能觉得老头子年纪大被人骗了，搞得什么江湖骗术之类的东西，就是不肯学，童瑞祥跟他讲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无奈，儿子不学只能打上孙子的注意。 不过童源也不傻，不可能一个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的故事就把他从小学骗到大学毕业。他是跟着爷爷真的摸出些门道、学到点东西后才发觉：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存在过妖这种异物。 于是，带着年幼的憧憬和青年的疑惑，他在大学期间研究了很久的妖，甚至还出远门找过好几次。经过不懈的努力，童源最终得出结论：妖，已经不存在了；捉妖术就是屠龙之术，一点儿用都没有！ 这也可以理解，现在都已经是信息时代，哪里来的妖怪？ 在冷兵器时期，妖魔邪祟可能还很猖獗，那到等到热武器时期，妖怪们就应该开始能歌善舞了。毕竟没什么东西是物理上一发炮弹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在化学上、生物上、电子上、量子上再解决一次。 恐惧的来源是火力不足。这句话童源觉得有点道理，如果爷爷当年能有两把带着附魔子弹的半自动手枪，他应该能杀穿妖界。 轻轻摩挲手中剑柄，童源心想着：今天白天遇到的那个叫白月的女孩，明显跟妖有关，难道她被妖气附体了？ 童源虽然勉强算是捉妖师，可他也没亲眼见过妖的模样。 被妖气附身不应该失去理智、伤人害人吗？怎么那丫头看上去一点儿事都没有，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除了多个妖气。 想了半天，当问题回到自己身上时，童源发现了盲点。 她大街上找谁不好为什么非要找我？我又不认识她。难道说…… 他低头瞥见那腰间挂着的小木剑，别人可能以为那是什么挂坠摆设，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浸泡过秘药，有驱妖去邪效果的护符。只不过是和平年代背后背着把长剑实在太过抽象，所以就搞了个没开封的木制缩小版。 不对，除了他和他爷爷知道，妖怪肯定也知道，毕竟这东西的效果就是驱妖，妖邪闻到秘药的气味就不愿靠近。 想到这里，童源愣在原地，心里流下一滴冷汗。他居然还把那人带到家门口，这不送上门来吗？ 他转头看向黑漆漆的阳台，如果白月此时披头散发飘在半空中盯着他看，他也不会有丝毫意外。 好在那边空无一物。 童源觉得自己有点紧张过头，再怎么说他手里还有一把斩杀过妖邪的宝剑，用得着怕成这样吗？何况白月是不是妖气附体还有待商榷，说不定是搞错了。 他回想起白天的场景：天真可爱的少女跟着白衣少年走到午后的大街上，树影摇曳，洒下金辉； 下一个画面：少男少女并排坐在梧桐树下乘凉，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橘子汁的甜味。 明天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童源将客厅恢复原样，关上灯回到卧室。他将长剑放在床头柜旁，缓缓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