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该受困的人

大名郊外的古庙内，两个人正在喝茶。 西门柔说道：“田大哥，你解散烈血庄，甘心出家归隐？” 田血凝点头道：“从碰见那师徒俩开始，我就知道我所谓的霸业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不可笑的笑话。” 西门柔说道：“既然如此，就此别过，我欠你的情算是平了。” 田血凝说道：“恩怨两清，我在这里伴青灯古佛，给死在我手里的人超度，终老罢了。” 西门柔了点头，转身要走，田血凝忽然叫住了他：“兄弟可知荆无命与他们有仇？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西门柔没回身，背对着他，道：“十分可信，他们这种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不是咱们能理解的，我唯一疑惑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找我办事。” 田血凝说道：“你愿意办这件事么？” 西门柔道：“愿意，且不止为了你，也为我自己，人活一世，总要做点什么，留点什么”。 田血凝说道：“他们找你，因为你曾经在兵器前十中，是唯一活着且有心情走动的人。” 西门柔说道：“吕凤先应该也活着。” 田血凝喝了一口茶：“但他心已经死了，你还有一口气，你苦练了十二年，弃鞭用刀，就为了在江湖上找回立锥之地”。 西门柔转过了身，说道：“我还有心情走动，可和你一般，看到那吃花生的少年后，我便不再为立锥之地纠结，江湖本就是江湖，代有才人出，武功强弱，权势高低不过一时，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侠义之事罢了，这也是我会尽力去办这事的原因。” 桌上的檀香燃尽，田血凝看着西门柔远去，自言自语道：“人走了，茶也冷了，心也是，很难保持温度。” “总有人是例外，他的心也许永远不会冷。”一个青年从后堂转过，穿着粗布素衣，提着热水续到了茶壶内，他的左手伸出袖子，那是木质的义肢。 田血凝点头道：“你信西门兄能办成这件事？” 青年说道：“总要试试，目前我能找到的只有他，很多时候，运气也是成败的条件。” 田血凝说道：“那为何要舍近求远，先通知荆无命？” 青年坐下，也喝了一口茶，说道：“因为之前他还有一丝好斗争胜之心，有这种心思我觉得办不好事，再说你先前也让他去找寻过，不也是无功而返？能知道他最后出现地方人，这世上恐怕不超过三个，荆无命肯定是其中之一，没有人比他更关心对手。” 田血凝黯然道：“可我的那一丝希望也被你掐灭了。” 青年起身道：“不用谢，我这是救了你。” 田血凝郑重的起身行礼，道：“确实是救了我，再下谢公子点拨。” 青年放下茶碗，看了看这古庙，凄然自语道：“我没有你的运气，该抉择的时候并没有人点拨我一二。” 田血凝道：“这世间真有人能害飞剑客？” 青年笑道：“有，但那人宁可死也不会为难他。况且那人也不在中原”。 田血凝疑惑道：“那为何……。” 青年并没有回答，他已经起身，缓缓踱步，站在古庙院落里，抬头看着星空道：“也许能困住他的只有自己吧，希望他的心真的永远不会冷，现在西门柔应该是在回长安的路上”。 当天夜里，大名府驿站最快的马已经被买下。 西门柔一骑绝尘，他在去长安的路上，因为他也知道，天下没有人能困住飞剑客，除非困住他的是其自己。 若要解除心结，无非是找到在乎的人，或者有放不下的事，他在赌，赌的便是天下最火烫的心，会不会变冷。 长安陋巷深处，门又一次被推开，一个满身臭汗的男人被一个大汉从女人的床上提起来，扔出了门外，一同扔出来的，还有一锭大银。 林仙儿衣衫不整，但也没避讳来人，淡淡道：“是你？前些日子你来过，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接你。”西门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林仙儿肩上的肌肤如雪，和脸庞上的暗黄形成了鲜明对比，她道：“接我？我不需要你赎身，我需要男人，但不是一个。” 西门柔道：“我来接你去办一件事。” 林仙儿道：“什么事？” 西门柔道：“救一个人，一个本不应该需要别人救他的人。” 林仙儿笑了，笑的如上次呕吐般癫狂，她说道：“你来找一个下贱的娼妓救人？” 西门柔道：“没错，也许在他眼里你很重要，也许已经一文不值，但我要试一试。” 林仙儿皱眉道：“你是说。” 西门柔点头道：“我要去救阿飞。” 林仙儿好似被什么东西触动，她又开始干呕。 西门柔道：“你老的这么快，是易容乔装吧，你作践自己也是忏悔。” 林仙儿平复了一下，说道：“世间没人能困住他，至少……现在没有了。” 西门柔说道：“你曾经成功过。” 林仙儿道：“可现在已不可能，他放下了，他也不再是我的依靠，我本就没有依靠。” 西门柔的眼神看着那精美的箱子，说道：“是么？那箱子里是什么？” 林仙儿苦笑：“是回忆，也是我现在还活着的原因。” 西门柔说道：“那你一定要跟我走，给你的回忆一个交待。” 林仙儿道：“我现在有一双女儿，无法远游。” 西门柔道：“你女儿们在哪？” 林仙儿道：“在街口人家寄养，每天一钱银子。” 西门柔说道：“你放心，我去安排，那户人家一定会像千金小姐一样伺候你的女儿。” 林仙儿看了看那箱子，眼角已经有泪，她太久没有哭过，干涩的泪腺传来了痛痒的感觉。 她说道：“你为什么不去找李大侠，阿飞是他的好兄弟，李大侠没有办不到的事，没有杀不了的人。” 西门柔说道：“李大侠也许能救他，但不能救他的心。” 她说道：“我能救么？” 西门柔说道：“那要看人世间最滚烫的心会不会冷。” 她说道：“也许他的心已经冷了，没什么比得过时间，又或许……在他离开的那天，他的心已经冷了，只有心最冷的人才能用出最快的剑。” 西门柔点头道：“没错，可那柄剑也会伤了自己，最快的剑并不是最好的剑，最伟大的飞刀也不是无情之人能用出的。” 她点头道：“我要去梳妆，为他，也为我自己，你可能要等久一点，因为我要披一件衣服，一件很旧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