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未央

夜深似水，一轮皎洁的明月嵌在深蓝色的天幕中，宽阔的渭水像一条银色的玉带，流淌过山川树林之间。 不过，此时的陈枫，并没有什么欣赏风景的心情。 卫清在陈枫宣布完开除命令之后，就一言不发的钻进了马车。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反应，卫清平静的像是寒冰，陈枫心想，可能她也不想待在自己身边吧。 不愿意呆在自己身边，这是眼下陈枫最希望看到的。毕竟，未央县的瘟疫，弄不好就会要了这姑娘的性命。 「王虎，你把未央县的瘟疫，好好跟我说说。特别是那些病人发病的样子。」 「那可真是太惨了。老爷您知道，入秋以来，未央县，甚至包括整个关中平原大旱。别的地方小人不清楚，但未央县，土地龟裂，粮食颗粒无收。老百姓们饿急眼了，连城里的耗子也不放过，然后，瘟疫就来了。」 「起先，生病的人还只是发烧，咳嗽。县里的郎中抓了些清热退烧的药草，我们王家村穷，抓不起药，只能用毛巾蘸冷水给病人退烧。」王虎的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继续说道： 「但不管是抓药的还是用毛巾的，统统不见效，还是高烧。紧接着，病人的脖子还有胳肢窝，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脓包。再然后就是咳嗽，有的人连血都咳出来了。」 「到最后，所有高烧的人，全身的皮都泛起了黑色，手脚也不能动了，就这么痛苦地死去了。真不知道我们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们。」 陈枫坐在一截树桩上，表情凝重的回忆着下午王虎述说的瘟疫病情。 【系统，有烟吗？】陈枫戒烟已经五年，今天遇到这种事情，心情烦闷的他，实在想不出除了抽烟之外，更好的解压方法。 【给。】也许是察觉到了陈枫现在心情不好，系统破天荒的没有叽叽歪歪死要钱，而是痛快的给了陈枫一盒烟。与之前所有系统商城售出的商品一样，烟盒上没有任何文字图案，只是一个白白的烟盒。 取出一支烟叼上，陈枫从还没熄灭的苟活中抽出一截树枝，给自己点上。朦胧的夜色中，只有烟头的火光在忽明忽暗，伴随着一阵阵烟雾缭绕。 王家村，或者整个未央县的瘟疫，并不是一般的传染病。放在中世纪的欧洲，它叫黑死病。放在陈枫所处的后世，它则是由耶尔森菌引发，两种甲类烈性传染病中的一种——一般人们叫它，鼠疫！ 至于这个病是怎么爆发的，王虎已经说明原由了。饿疯了的灾民连老鼠都吃，再加上古代糟糕的卫生条件，爆发瘟疫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未央县的瘟疫大概率是腺鼠疫，这种鼠疫有50%的存活几率，配合抗生素等抑菌类药物的使用，存活几率还可能更高，不是那种无药可医的绝症。 至于更要命的肺鼠疫和败血症鼠疫，考虑到那两位神仙100%的致死率和最迟不超过24小时的发病时间，真要是它们，那未央县早就绝户了，根本撑不到今天。 「老爷？老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陈枫，赫然看见一只大手在自己眼前晃着。这把他吓了一跳，揉揉眼，才看清那只手是王虎的。 「是王虎啊，怎么了？」陈枫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问道。 「夜深了，寒气重。乡亲们凑了凑，给您腾出了一床褥子，还请老爷早点歇息。」王虎扬了扬手中的褥子说道。 「哦，我还不困，你们先睡吧，褥子也拿回去吧。」陈枫并没有接这床褥子，从树桩上站起身，跺了两步：「哎，王虎。」 「老爷，我没走。」 「乡亲们都睡了吗？」 「还没有，实不相瞒，乡亲们逃荒这么多天，今天是唯一的一顿饱饭，撑的都有点睡不着。」王虎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那就好，带我过去。」大家还没睡，那就好。他一边跟着王虎往难民们宿营的地方赶去，一边在脑海中对着系统下令： 【系统，解锁链霉素与四环素】 链霉素属于氨基苷糖类抗生素，与四环素合用的话，可以对鼠疫的早期防治起到良好效果。王家村的人虽然现在看起来正常，但是腺鼠疫的潜伏期高达六天，天知道谁是那个隐形的零号病人，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阁下，抗生素类药物属于领地系统二级商品，一级状态强行解锁将付出十倍的金额，是否解锁？】 【现在救人要紧，别给我磨磨唧唧的。】 人命关天，陈枫毫不客气的选择了高价付费解锁。 【链霉素：1000文 四环素：1000文】 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心，两种抗生素足足要了两千文。算上白天食材和炊具的花销，以及注射这些抗生素需要的一次性注射器，武皇赏赐的三贯钱已经花了个精光，陈枫剩下的积蓄只有那两匹绢了。 给这些村民们注射抗生素倒是没费什么劲，因为陈枫有恩于他们，大家也都很配合。排着队挨个打完了针，这才揉着膀子上的针眼，挤在用树枝和褥子搭成的窝棚里，艰难的抵抗这深秋刺骨的寒风。 「王虎，明天一早，你带着乡亲们跟我一起回未央吧。」陈枫对王虎说道，不料后者却是摇了摇头：「老爷，这个可能不行。」 「那不是你们的家吗？你们不愿意回去？」 「老爷，您对我们好，乡亲们心里都清楚。」王虎颇是为难的说道：「乡亲们出门逃荒，就是为了奔个活路。未央县现在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不然，大家也不愿意背井离乡。您行行好，别再带着大伙往火坑里跳了。」 「年景如此，哪里又来的真正的活路呢？」陈枫取来自己的包裹，取出自己未央县令的官碟文凭给王虎看。王虎不识字，只是茫然的瞪着那张官碟。 「这是皇上亲封给我的未央县县令官碟，我带你们回未央，就是要把这瘟疫解决，让大家重新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县令大人！」王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没想到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半日的年轻人，居然是自己新任的父母官。陈枫如果拿出县令的命令，强迫大家回未央，大家估计不敢反抗，但心里肯定不舒服，弄不好还要出乱子。虽然秋风萧瑟，王虎脸上却渗出了汗珠。 「这样吧。」看出了王虎的为难，陈枫也不难为他：「回未央这件事，你只需要跟乡亲们说明白。愿意跟着我走的，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不愿意走的，我也绝不强留。」 「谢老爷恩典。」王虎松了一口气，如果陈枫真强逼着大家回去，那他也得跟着吃瓜落。如果是让大家自由选择，那他的工作就好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