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花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来自未来的少女

你以为我要讲书中记载的故事吗?讲那个少女为何要发动产灵，讲那个少女在平行世界所经历的冒险，讲最终的幻梭如何发生，众人的结局又是如何? 不，这个故事的主角应该是十月才对。 所以我要讲的，是十月的故事。 那是一个夕阳西斜的傍晚。 略显稚嫩的少女披着一件简陋的长袍，正跪坐在摇曳的烛火前诚心祈祷。 至于祈祷的内容是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师姐，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 少女缓缓站起，转身看着匆忙跑来的师弟，问道。 “有、有一群人、突然冲进来，杀了好、好多族人……” “什么?！” 少女双眸微颤，身后的烛火也似有感应般陡然熄灭。 “他们、他们有两个净妖师，把我们的灵力全都压制了！” “看来是有备而来，所有人从后山跑，我去看看。” “师姐别去！太危……饿啊！” “饿就吃饭。” 少女没好气地回道，回头看去才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刚才还好端端站在自己身边的师弟，已然被一个黑衣人一剑封喉。 愤怒驱使着她迅速化作灵猫形态朝目标扑去，几乎在出手的同时，她的战斗本能也让她意识到了双方实力之间的差距。 对方是通幽后境的强者，离聚星只差半步之遥。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少女并没有因为实力之间的差距而退缩，反而进攻的更加凶猛。 黑衣人轻蔑一笑，将长剑横于胸前。 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是暗藏玄机，少女并未看出其中端倪。 正当她准备调转进攻方向以为即将得吃之时，对方的剑却如同长了眼一般自动来到了另一边，与少女的身形撞了个正着。 空气中瞬间逸散出无尽的血腥味，好在全盛姿态下的妖族并不会受到太多痛觉的影响，仅仅只是被砍中手臂的少女迅速遁入暗影，准备着下一轮的攻击。 “躲吧，那就亲眼看着我把你的同胞赶尽杀绝，最后再来收拾你。” 黑衣人抛下这句话，转身准备开始屠杀其他人。 少女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尸山血海，前一秒还安宁祥和的村落刹那间便沦为人间地狱。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少女刚要冲向那个黑衣人，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拉住了她。 “别去。” “谁?！” 少女警觉地回过头，却发现面前之人竟有着与自己如此相似的脸庞。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拉住少女的十月话音未落，却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般突然中断了口中的话。 不，不能改变历史。 这个世界是假的，在这里改变历史根本没用。 面前的少女正是当年的自己，而那时的她仅仅只是与黑衣人过了三招便彻底败下阵来，与此同时族人也几乎被赶尽杀绝，身受重伤的她凭借灵猫族的灵巧从琉璃仙境一路逃到帝都，这才捡回一条命。 如果现在拦住她，很有可能会改变后面的历史，届时两个世界必然紊乱，后果不堪设想。 如是想着，十月狠下心，松开了“自己”的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即便拥有了龙神的神力，想要保护重要的东西也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可是她明明是想回到几个月前而已，为何一下就过头那么多? 莫非是因为内心深处怀着某种遗憾或是希冀，想要改变这场悲剧? 不过不管怎么说，此行也并非完全一无所获。 刚才的这一幕，虽然以十月当时的阅历无法理解，且后来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忘记了具体过程，但重新观察一遍却有了新的发现。 刚才那个黑衣人的剑招，乃是离山剑法中的“笨剑”。 而其余黑衣人的招式，虽无刚才那人的强大，却也不难看出尽是离山的剑法。 也就是说，这群让自己失去故乡和亲人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一群自称名门正派的虚伪之人。 位于天南的离山剑宗，被称为天下第一剑宗，能够进入其中的人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在外人的眼中，进入离山剑宗就是无上的荣誉，是能够和帝都四大学院分庭抗礼的存在。他们在天南对抗卑兽的事迹也是威名远扬，即便官府都无法及时处理的卑兽，他们却总能出现在百姓面前，给予最有安全感的保护，也正是因此被誉为名门正派。 然而直到现在十月才知道，这群衣冠禽兽，竟在背地里借着离山的名号，行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而这样的事在其他人类眼中，却是天大的善举。 他们只知道离山剑宗又剿灭了一群卑兽，却不知道…… 说到底……还是种族问题吗…… 回到现实世界以后，这个仇又该如何去报…… 迷茫和无助再次袭上心头。 现在的她是星神，星神处罚有罪之人本是不需要理由的。 但在此之前，她却也是妖族。 她还要和吴信羽以及其他朋友一起在这个世界上书写更多的回忆，还要看到人类和卑兽真正和平相处的那天。 为了这些，即便掌握了离山剑宗的丑恶证据，她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在人类和妖族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在暗中抹杀几个败类很简单，翻越那座大山却何其困难。 换个角度。 翻越那座大山很困难，但在暗中抹杀几个败类却何其简单。 十月已经决定了，等回到现实世界，参与这次屠杀的人，她会一个一个地百倍奉还。 如此默默作想以后，十月再一次启动了产灵之术。 …… …… 月色如雪。 少女口中的酸涩久久没有散去。 但比痛苦更加强烈的感觉，是一种庆幸。 她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也庆幸花匠并没有对她加以阻拦。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作为瓦斯塔亚的她能够听出那个脚步的主人。 “擅自破坏了你的花园，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的，花园里已经长满了树瘤，散布着噩梦，你的所作所为恰好提醒了它们，美梦到底该是怎么样的。” 果然是那个声音，少女虽没有听到过，却好像又似曾相识般觉得就应该是那样的声音才对。 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娇小害羞的小鹿。 她的手中握着名为“梦满枝”的小树苗，看到少女回头的瞬间马上用梦满枝遮住了自己的脸。 “你比传闻中的要更加可爱一些，莉莉娅。” “咦?你认识…我……?” “忘忧花园的梦之精灵，含羞蓓蕾莉莉娅。整片初生之土都流传着你的故事，所有想要忘掉过去的人们都会进入忘忧花园，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那并非我的力量，而是忘忧花园的力量。”莉莉娅双眸低垂，看向来时的方向，“有些人来花园是因为丢了方向，还有些人是为了丢掉自己，就比如你，阿狸。” “但我到最后还是没能丢掉自己不是吗?” 阿狸的语气充满了自嘲的意味，虽然她明白这样的说法一定会遭到莉莉娅的反驳，但她正是期盼着听到莉莉娅会从什么角度来反驳。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但她却无法说服自己这样想，于是准备借莉莉娅之口彻底消灭心魔。 “是啊，你并没有丢掉自己。” 什么…… 阿狸惊异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听着莉莉娅的回答。 “人类一醒来，就忘掉了太多东西，你觉得他们会希望自己真的忘掉这些东西吗?真正想要忘掉的，其实在潜意识里就会渐渐消散，而那些常常令人挂怀的，才是最不想失去的那段时光。 “比起这些，这片土地正遭遇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我也是受到了梦的指引才走出忘忧花园。” “发生什么了，或许我可以帮忙。”阿狸抬起头，急切地问道。虽然她是瓦斯塔亚，是外人甚至自己眼中的怪物，但内心深处的善良和对这片土地的热爱还是让她本能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莉莉娅并没有直接回答阿狸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 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开口说道：“这次的危机并不是我们的力量所能够抗衡的，但我至少能够在足以解救世界的人来到此地之前，保护大家的安全。” 阿狸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声响打断了。 她回头朝着声响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头庞然大物正从远处的荒原上朝这边快速袭来，而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长相恐怖的怪物。 纵是比尔吉沃特最深处的海怪或是远古时代的古神，也比不上这样的存在一丝一毫。 确切地说，这样的生物就根本没有理由存在。用任何词语或是句子都完全无法描述它，自然而然地还是“末日”“终结”“死亡”这样的词语联系到了一起。 即便早有预料的莉莉娅也被这样恐怖的怪物吓了一跳，她挥动梦满枝，利用艾欧尼亚古老的魔法使者赐予她的力量，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沉入了完完全全的安眠之中，随后暂时躲进了精神领域。 当然，并不包括那头怪物。 当然，也并不包括那个少女。 莉莉娅口中所说的“足以解救世界的人”当然是她，必须是她，只能是她。 怪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虽然其他生灵已经躲进了精神领域，并没有实际上的伤亡，但光是看着这番骇人的景象也着实让十月心下一惊。 想着要和这样的怪物交战，即便已经拥有了神力，她也拿不准到底能不能打赢。 这么巨大又恐怖的怪物从何而来，它的目的又是什么，真打起来的话又有什么弱点。如果能趁现在解决这些问题，或许回到现实世界以后能够避免一场恶战也说不定。 于是她决定倒流时光，回溯这头怪物来时的方向，弄清楚它的源头。 回溯中的回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