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婚宴

“这位是？”进到里屋以后，凤凰游好奇的问。 “后天你就知道了。”红杏花道。 凤凰游不禁睁大了眼睛。 “不不不！”红杏花连忙解释：“这老东西当然不是新郎，我老虽老，却还不至于嫁给他！” 说到这时，老许在门外咳嗽了两声。 红杏花倏地抄起榻边的苹果，往木门上就是一砸。 蓦地，又丝滑的转过身，重新紧紧攥起凤凰游的手。 “瞧你，这水灵灵的小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我一看你就觉得亲近，总觉得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我。” “奇怪，我看到前辈也有这样的感觉，上一次我这样放松，还是我爹爹在世时……” 凤凰游说到这儿，脸色一沉，像是一头掉进了深渊。 “好孩子，你既没爹没娘，我又无儿无女，不如以后认我做干妈可好？” “不行！这不乱套了吗！”门帘后突然传来一个情绪激动的女声。 凤凰游回过身去，见一个亦是一身雪白，不施粉黛的女子从门帘背后的里屋钻出来，气鼓鼓的咬着下唇。 “这个啊，是我的孙媳妇王盛兰。”红杏花道。 “霸王枪王大小姐？”凤凰游问。 “霸王枪王大小姐是没错！但我却并不是什么孙媳妇！”王盛兰仍气鼓鼓的。 “既不是孙媳妇，我认我的干姑娘，你激动什么？”红杏花道。 “我……祖母，你欺负人！”王盛兰凑上来撒娇。 两个可人的白衣姑娘，凑在这个一身花裙的待嫁老妇人身旁，竟莫名的有种温馨的味道。 但这些流落江湖的女子，这样的时刻，哪怕在她们的一生当中，都是短暂的。 夜里，她们一人抱着两坛子酒，在柔白的月光下畅饮。 “这么说，你我不单同岁，竟连身世都是一样的？今天我就认下你这小姑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王盛兰拎着酒坛子，找凤凰游碰下。 自己倒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凤凰游当然没有醉，她自小就没醉过。 她幼年丧母，父亲也未再娶，凤求凰一直拿她当男儿养，她也从未让凤求凰失望。 从她出生那天起，朝凤山庄就是铁定了要交到她手上的。 她肩上扛着的，从来就是庄内近百口人的身家性命。 而今，父亲仙逝，此趟，她不单是来赴宴，更是要在这婚宴上寻仇。 她已铁了心要这样做！为惨死的父亲，为朝凤山庄，她势必铲除凶手，活下去，长长久久的活！ 只是没想到，这红杏花八百里风头最健的名号却不是虚的。 她果然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这让凤凰游动了恻隐之心。 仇是一定要寻的。 不过不在她的婚宴上。 她值得一个完美无瑕的婚礼，这是她应得的。 晨曦从山头挥洒下来，绿油油的草地上挂着新鲜的露珠。 在一片碧水青山下，鲜红的花轿和接亲队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 “祖父这阵仗搞得挺大啊。”王盛兰趴在窗口喃喃道。 “谁是你祖父？你收钱了？没收到钱不许乱叫。”红杏花撅着小嘴。 即便唇上已经有了褶皱，但内里还是像个少女，她抹着红胭脂，红嘴唇，紧紧抓着凤凰游的手。 不同的是，这一天，两个姑娘也都穿上了红衣裳，被红杏花逼着涂了红指甲，看上去也像两个新娘子。 “噢，学到了，下次您再叫我孙媳妇，就得拿出钱来！” 红杏花伸过手，在王盛兰的细腰上狠狠拧了一把，疼的她直告饶。 红杏花已被王盛兰搀着坐上了花轿，凤凰游悄悄走进里屋，从白衣底下掏出那把擦得锃亮的凤钺，别进腰间。 鲜艳的红衣内是一件软金属护甲，龙背上的七颗磁珠啪的吸附上去，顿时没了声响。 熊家大院张灯结彩，宾客满堂。 各家的家丁、护卫皆在外堂就座，里堂则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江湖，从他们所佩的武器都能认出个七八分。 黑压压站着的，清一色皆是男子，相互行拱手礼，抬着酒坛豪饮。 凤凰游巡视了一圈，终于看到了那个化成灰也认识的面孔。 此刻他正摩挲着胡须仰天长笑，凤凰游恨恨的眯了眯眼睛。 这时，肩却被拍了一下。 “我分明拍的是你左肩，你却往右转。”云符男子皱了皱鼻。 “要是你能有这个觉悟，也便不用在路边躺那三个时辰。”凤凰游面无表情的走开。 “别跟着我，别惹我，更别自作多情，这次我绝不客气！”凤凰游转身补充。 “可……” “还有！闭嘴！”凤凰游最后一次转身。 云符男子目送了凤凰游一段，顺着她方才的目光看了看那个人—— 他仍是应接不暇，总是有人排队上前与他寒暄。 红杏花的婚宴定的是正午开始，二人自诩已是黄昏恋，偏要取日头最烈时。 主婚人是熊九太爷的儿子，熊晓庭。 此人是洛阳的“老虎榜”知县，人称熊青天，虽不善武，却有颗大义之心。 熊九太爷平?有三件最引以为傲的事，其中一件就是这个好儿子。 不比这满堂宾客快意恩仇，熊晓庭吃的是官粮，却吃的干净。 吃进去的每一口水每一口粮都反哺为民，这在熊九太爷看来，也足以配得上一个“侠”字。 此刻，他正站在内堂宣布新娘进场。 红杏花头上戴着红盖头，踏着小碎步，牵着她的不是王盛兰，反而是个熊家的小丫头。 “这小辣娘，年轻时风风火火，老了老了却又是出嫁又是踏这小碎步的，别说，还真有点好人家闺秀的范儿，够辣！” 钱眼开的肩膀被说话者重重拍了一下，他略微回头，轻轻颔首，笑容却是假的。 红杏花刚跨过火盆，宾客里便有人发声：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大胡子，膀大腰圆，浓眉高吊，一双狼眼目透狠光。 “这大喜的日子，在下以为，大伙儿不远千里而来，理应带着祝愿。” “自然。”方才跟钱眼开搭腔的大个子回。 “可我却知有人没有。”大胡子迅猛回身，继续道：“应庄主，我从江南一路护你到此，你得以在此谈笑风生，不是你外堂那些侍卫的功劳，却是我的。” 应蛟龙道：“那就多谢王堂主费心了，有事我们不妨私下谈，莫误了主人家这日头当照，良辰吉时。” 王堂主道：“只怕这主人家的良辰吉时，却是你的脑袋落地之日。你若还想活命，就放下酒杯随我上车，我能等，但这偏是朝凤山庄的凤大小姐给你挑的死期，她能不能等就不是我能猜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