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鸢飞戾天

午不言话音刚落，卫天鹰的魔刀已直逼耳畔。 红杏花从手下败将手中夺过一柄钢刀，一手格挡几名红巾侍卫的夹击，一手将钢刀扔给午不言。 这老顽童根本不挑武器，即便是赤手空拳也能打。 但卫天鹰气势逼人，看上去也比午不言年轻个二十来岁，有却胜无。 午不言接过钢刀，顺势锄地凌空，一套白虎闯江腿在卫天鹰前胸点下一串脚印，脚上竟还穿着婚礼上绣着鸳鸯的大红鞋。 “小子，你穿的太黑，做个标记！”午不言道。 卫天鹰两手交叉，魔刀双刃向内，架住午不言皮掉嶙峋的瘦脖，赫然外扬。 左刃上登时留下了午不言的鲜血。 若不是闪避及时，午不言的脑袋此刻早已如弹丸飞旋出一二十圈。 午不言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眼睛瞪得溜圆。 “可以啊，要是这么着的话，爷爷就不让你了。” 说着便挥刀一铲，趁卫天鹰跃起时，老顽童一记空翻，红色绣花鞋又蹬在卫天鹰腹部，使之受力飞出两丈。 午不言丢刀运气，一时臂下如卷风，倏而会气成拳，继阔步蹬出，一套自创“捕风捉影”拳，快如雷掣。 卫天鹰再想还击时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一时间又痛又麻。 这老顽童竟将点穴之法混入拳法当中，卫天鹰只得微微蹙眉，他的脸色实在蜡黄，看上去却比眼前这老头更衰老些。 “嘿嘿，别急，小黑人，我给你解开。” 说着他对着卫天鹰又是一顿雨点般的小铁拳，最后一下锤在了胸口。 卫天鹰振臂一挥，丝毫不感念午不言的“解穴之情“。 午不言猛然下蹲，他当然知道这小黑人会来这么一出，招招是死手，根本不想和自己玩儿！ 事后，却猛然感到，身后驰过一阵疾风，快如镰刀割麦。 午不言来不及看，只得就地翻滚闪避。 再起身时，那飞驰之物已回到卫天鹰腕中，又巧妙的衔接在那截断腕之上，正是那把魔刀。 然而，另一只手腕却还空着…… 他并没听到四周有任何声音，只得先行卧倒，隐没于矮草。 一——二——三—— 还是没有丝毫风声。 午不言这才一个蹬腿起身，卫天鹰已如一道黑风身形异转。 两条手臂凌风张开，竟抖落成了一对灰褐的长满羽毛的翅膀！ 接着，那张蜡黄凹陷的脸也整个向外突出—— 卫天鹰变成了一只鹰！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扶桑忍术？借用天上地下的各种禽兽器物隐遁防追。 午不言闯荡江湖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邪术，整个人僵在那里目瞪口呆。 此时，从那棵钉死西门胜的巨树枝头倏地窜出了八只鹰，纷纷扑棱翅膀，朝着卫天鹰平直窜去。 不好！他要跑！ 午不言抄起地上散落的刀剑正欲投掷，忽而听到一阵锁链声。 这个声音化作灰他也认得出，正是他的那把三丈拔魂索，不禁心中一喜。 扔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蜜一般的鲜艳姑娘——袁紫霞。 然而，这姑娘并不是他的助攻，老许整个被拔魂索套住，却并不见上面的三颗流星锤。 转身一看，流星锤一头在那姑娘身侧。 午不言的的确确被她套住了，可是她并不想伤害他。 袁紫霞奋力一拽，午不言便自然而然的被她拉倒，当然，是他主动配合的。 再转脸时，天上的九只鹰正频繁的变幻队形，究竟哪一只是卫天鹰已浑然分辨不出了。 袁紫霞小跑了两步，将两只柔荑般的纤手扶在唇边，对着天边高喊： “二哥哥！飞吧！你自由了！从此，这世上再无卫——天——鹰——” 她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刀剑拼刺声，盖过了这人世江湖间，一切的声响。 火光是微弱的，人间的烟火永远照不亮天空。 卫天鹰走了。 白玉京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的女孩，她像一本永远看不完的故事书，写满一个又一个动人又意外的故事。 王盛兰坐在台阶上，手中握着一只弩，身旁垒着一捆箭。 面无表情的将一支支箭射向“战场”上所剩无几的敌军。 “你在做什么？” “杀人。”她的声音好慵懒，就好像这人问的是“吃了吗”，她回答“吃了”一样稀松平常。 袁紫霞从死人堆里找到一个枯瘦又高大的人，像翻看一件器物一样来回翻看。 这时，白玉京走到她身旁，从陈旧的剑鞘中抽出亮着银光的长生剑。 朝着那个死人的手腕横劈下去。 袁紫霞回过身，眼里噙着莹莹泪光，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一种美好而激动的目光注视着彼此，嘴角含笑。 然后白玉京张开手臂，袁紫霞又像只小狐狸一样钻进去，这样抱了很久很久。 青龙会四管之一的红旗管，就此陨落。 西门胜死了。 袁紫霞自由了。 至于卫天鹰，从这天起，他便是江湖上的死人，不知他会去哪里，但应该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幸福吧。 可每个人都知道，这并不是结局。 青龙会，是一个春风吹又生的组织，红旗管项下仍有九个分舵、九十个散布于天下各处的分坛，任重道远，但好在，还有爱的人在身边。 青云山山头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 正逢花季，开的正艳的牡丹也在这场大火中陨落了。 那个被斩断双手的枯瘦男子的怀里，放着一把魔刀，正是午不言没有听到，却不知所踪的那一把。 放它上去的人，自然是袁紫霞。 “我不在时，二哥还是有帮我照料那些花。” “现在，你也帮那些花照料了他。” 二人一前一后坐在来时的那匹马上，夜深了，可白玉京的怀抱永远是暖的。 三月廿五，饿虎岗。 泛白的天空劈下了一记惊雷，茂密丛林的鸟登时群起南飞。 归东景站在堂前。 “平衡被打破了。”他看着群鸟低飞，款款道。 “老大，我们怎么办？”凶恶的小哥问。 “山雨欲来。”归东景望着天空，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将大地打湿，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泥土的清香。 归东景灵动的嘴变换了几个表情，然后几乎咧到了耳根。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身旁不知所措的凶恶小哥，大喝一声： “庆祝！” 他当然得庆祝，西门胜为自己存的那一大笔钱，全藏在大宝塔下的复辟地道里。 现在，那笔财富唯一的主人，正是归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