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螳螂捕蝉

那一方一圆的两个壮汉此时更不客气了，紧紧勒住了那个幸福女人的脖子。 同时，抱孔雀的小孩也几乎被那个卷毛巨人揉成了一个球。 拿折扇的怪人一个箭步窜到了秋凤梧跟前，用折扇的黑面抵住了秋凤梧的下巴。 他的武功好生奇怪，在他移动的那一瞬间，老态与年轻态便切换了三次。 金友善也灵活的跳到梁丘观的脊背，将木仗横置于梁丘观颌下，一面侧目呼唤这菊园中唯一一个至今仍不为所动的人。 “舒道长，就是现在！” 他一心只想着梁丘观这个有着半辈子交情的老贼背信弃义，将自己引入虎口，好生可恨！ 却没想到谁人能在“神笔判官”亲手画的符下逃脱，除非这舒定之并未下符。 舒定之点头示意，金友善眉头一展，却好景不长。 那个被卷成球的小孩反身一展，双腿正蹬在卷毛巨人的脸上。 那卷毛巨人笨重的接连倒退，呕出颗有常人两倍大的牙来。 “老贼，你捆的不是你的孙儿？”金友善二刻拍案惊奇。 “我捆的自然也不是我的女儿。”梁丘观说话时，已一个背身，将金友善摔翻在地。 紧接着，那一圆一方两个壮汉腹上也遭了两拳，那个被捆在当中的幸福女人额前的乱发一扬，露出了一个讨喜的微笑。 秋凤梧侧步让扇，两臂生风，翻到那一方一圆两个壮汉身后，两道银光一闪。 两柄长刀便握于他手中。 那怪人身轻如燕，紧追直上，折扇一挥，白面朝上，此时他已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老者。 秋凤梧一刀砍在那怪人的臂膀，怪人不为所动，刀锋倒缺了个口。 “你伤不了我，不妨将孔雀翎拿出，让我见证一下这世间第一大暗器可能伤我分毫？”怪人道。 这一次他的声音又如同壮年，变幻奇异。 “扇子！”那幸福女人道。 但却不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倒像个二十出头的男子。 那一方一圆两个壮汉已在片刻间被他解决的干干净净，此时他正翻身上前，与秋凤梧共同对付这个拿折扇的怪人。 秋凤梧一刀横空，直劈那怪人的折扇。 怪人立即将折扇置于身后，却被身后那快如疾风的男子抢占了先机。 男子反手拉动扇面，怪人佝偻的身体便忽然变得笔直。 也经不住秋凤梧的再一刀。 这回，刀锋深深的嵌入他的身体，他的双手被男子死死的扣在身后。 双膝噗通一声叩向地面，此时，折扇已落入男子手中。 秋凤梧并不恋战，飞身闯进那群正在拼刺的卷毛巨人当中。 凌波一点，一刀过去斩下了四五个大头，他快如一阵夺命风，在巨人间如一道看不清的虚影，疾步穿梭。 再看清他身上的孔雀纹时，那一大片黑压压的巨人已翻倒在地，皆被拦腰斩成两截，分毫不差。 午后，没有一丝风，受惊的鸟又重新回到枝头，站在树梢不明所以的试探鸣啭。 黑耳道士的耳朵又一次上下翕动着。 “大局已定，想活只有一条路。”剩下的十一人闻声点头，十二把长刀劈向了那群刚刚汇合不久的劲装男子。 快刀斩乱麻，不费多会儿功夫那六十八人便身首两异。 金友善见大势已去，遂按动木仗的开关，一支信哨凌空绽放，十二海盗一人抡起两个劲装男子的项上人头，穿过四园遍地的尸首，出现在第七道大门前。 “刀下留人！”黑耳道士道。 “来人可是东海十二盗？”幸福女人道。 “正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讨人喜欢。”黑耳道士回。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金友善最后一丝希望仿佛也破灭了。 “你面前的这个男扮女装的人，正是而今江湖上名声大噪的强盗头头“聪明的”丁喜！”黑耳道士道。 ““顺风耳”王昭果然名不虚传，不单有双好耳朵，还有双好眼睛，我穿着这身女装和这群人呆了一天一夜也无人看破，你倒是一眼便看穿了。”丁喜道。 “毕竟是同道中人，你我虽同为强盗，但却明白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皆是劫富济贫，锄强扶弱之辈，只可惜而今的世道，强盗都有原则，高高在上的贵人却没有。”王昭回。 “想必你此刻正是来扶这金老头一把了？”丁喜道。 金友善闻言，已经耷拉下去的双目顿时又闪起光来。 “没错！但却不是拔刀相助，是来说和的！”王昭道。 “怎么个说和法？”从表情看丁喜此时已了然于胸，却继续发问。 真正聪明的人，都会等人把话说完；只有那些自以为聪明的，才会急于求成，一把年纪还让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我今晨进门之前，就听到那山庄门前的树丛里藏了一队人，可而今这胜负已分，那队人却至今不见踪影，想必是在等一个结果，坐收渔利。 我们东海十二盗今天可以做成个人情，替诸位抓出那队人的幕后主使，将其人头献上，来换这金老庄主一命。”王昭道。 “侠士如今若弃这金老庄主而去，整个金泉山庄都怕要收入侠士囊中，如今却舍近求远，甘愿为他去以身犯险，敢问这金老庄主可是救过侠士的命？”“神笔判官”舒定之终于发话。 他的声音十分洪亮，穿透力极强，一看便是内力深厚。 “救命倒是不曾，不过是拿人钱财，理应救人一命。”王昭道。 “好！阁下果然一身正气！”秋凤梧拍手上前，继续道：“今日，东海十二盗既无需以身犯险，反而还能带走一些礼物。” 与此同时，金友善脖子底下的钢刀也被插入了刀鞘。 丁喜上前，与王昭私语。不一会儿，王昭仰头大笑，脸上颇有些相见恨晚的神色。 金友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此时，他不仅没有落荒而逃，反而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那声音可谓是声嘶力竭，装满委屈。 秋凤梧蹲下来，他正是壮年，三十来岁，气宇轩昂，他这一蹲显得金友善更老了。 他整个身子蜷成了一团，谁都知道这金友善是个绝户，无儿无女，这把岁数的老人守着一个金泉山庄，已是到死都吃不完，怎还要打这个算盘？ “金叔叔。”秋凤梧摩挲着他已有些佝偻的背，仿佛在抚摸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秋凤梧，我老金对不起你，对不起老秋的在天之灵。”金友善一边抽泣一边道。 “我爹生前朋友不多，您就是其中一个，您走吧，只要我不杀您，你就还是这孔雀山庄的朋友。”秋凤梧沉沉道。 “此趟前来并非我的本意，我虽有苦衷，但也不再辩白，我不是个高洁的人，我本有选择，但我还是选了自己的命。”金友善道。 “选自己的命并没有错。”秋凤梧丢下此句便已起身。 他见过其他的选择，也做过其他的选择。 若不是十一年前，他对百里长青施以援手，那么今日之局，也不会有这么多并肩作战的朋友。 善良的回报不是即时的，甚至压根就没有回报。 但善意却是不会被遗忘的，所有的雪中送炭，都来自你春日里送出的那些花枝。 就请诸君，但行好事，莫问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