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摆渡人

“老板娘，不知今日是何日？”杨铮在柜台结账时顺口问。 “一个平平无奇的五月十三。”尤物老板娘道。 “姐姐，你为何要强调平平无奇？”小马单手放在柜台上杵着脑袋问。 “因为今日所有离店的客官都几乎问了相同的问题，想必皆是见了洱海边的那群怪人。 他们并不是当地人，今天也不是我们当地的什么节日； 此外我并不认识、也从未见过像他们这种打扮的人！ 你们后面几个都听到了吧？” 老板娘声音比刚才大了很多，似乎想要一口气把这些等待结账的都一齐打发了。 看得出她实在是很厌烦。 她有一张美丽的脸，却好像只知道对老板一个人笑。 “姐姐，那分明是个湖，你为何要叫它海？”小马仍不依不饶。 他很喜欢女人发火，也很喜欢女人不耐烦，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想多说两句。 因为就他过往的经历而言，发火和不耐烦的女人通常没有什么坏心。 可是倘若一个女人对你分外温柔，那你可要当心了，因为过不了多久你很可能就要因此丢了命。 小马见过很多因此丢命的人，他没丢，纯属是他命大。 “你可以认为那是一个叫洱海的湖，或是河、是水潭、是火都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请让一让！”老板娘更不耐烦了。 还未等小马再次发话，他就像只小鸡一样，被老杨揪离了柜台。 “你明知她是人妻又何必喋喋不休。”杨铮摸了摸流萤的脸，背身道。 “因为我喜欢她。”小马跃上了花木驴。 杨铮蹙了蹙眉：“比起那个让你去武林大会的女人呢？” “我更喜欢这个姐姐。”小马道。 “那你干脆就留在这当个小二，又何必去冒送死的风险？”杨铮也跨上了流萤。 “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先答应了那个女人在先，这位姐姐也遇到了她男人在先。”小马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原则。”杨铮道。 “我可没什么原则。说话嘛，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像那个湖，你也可以把它说成海。 你要争个究竟，全取决于你争论的对象是谁。 你若喜欢她，你就会争一时再服软一时； 你若想杀他，自然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你若根本不在乎他，就算他把黑说成白你也不会在乎。”小马漫不经心道。 杨铮总是比小马快出一个马身的，此刻正在前面偷笑。 他像小马这么大的时候，乃至在遇到小马之前，他的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 他把自己放在了白的一方，于是有关黑的一切他都要拼命铲除。 可这个小马，他恰恰活在一个中间地带，他有时很黑，有时很白，但大多数时候他都走在中间。 他身上的潇洒和快乐，是任何人学不来的。 但也正因为他的出现，杨铮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小马改变不了杨铮，但只要杨铮和小马呆在一起他就是放松的；若是小马走了，这份放松便也跟着走了。 它只在此时此刻成立，所以，杨铮享受此时此刻。 走了大约三个时辰，他们才终于走到晨间萨满教举行祭天仪式的地点。 流萤和花木驴各自一头吃草。 杨铮与小马则不约而同的回望山巅客栈，仿佛在看三个时辰前的自己。 “我认得这匹马！”小马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杨铮身后比较远的地方。 “这匹我也认得！”小马又跑到了另一棵树下，然后说。 两个马头分别被挂在两棵树上，马头以下的树干皆是干透了的黑红。 这两匹马是那队猪头刀客的—— 左边那匹，是大和尚看中的； 右边那匹，是小马抢来的。 此刻它们成了祭品。 小马忍不住看了一眼花木驴，花木驴也正歪着头看着小马，它是听得懂人话的。 “这两匹马本来属于两个和尚。”小马对杨铮解释道。 杨铮睁大了一些眼睛，示意他说下去。 “那个大和尚的武功我没见识过，但那个小和尚，我曾亲眼看见他使出了少林派十八罗汉分身术。”小马道。 “那种功夫却不是一般的少林弟子能习得的。”杨铮道。 “的确！甚至江湖中还一度盛传这种功夫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个醉汉倒地前，花了眼睛才胡乱传出来的。”小马道。 杨铮意味深长的看了小马一眼。 小马立刻撇嘴道：“我那天绝对没喝酒！真看见了！” “就算你喝了酒，你也绝不会眼花。”杨铮肯定道。 花木驴此刻已经跑近，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拱了拱小马的屁股。 “好，你别急，我们此刻就上山！谁要是杀了大和尚，我就杀了他！”小马回过身抚着花木驴的脑袋道。 此时，洱海中渡人的竹排也将近靠岸了。 杨铮朝老人招手示意。 …… “多少？一锭银子？”小马几乎气炸了，只想给这老人鼻子上一拳。 杨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把他拦在身后。 “老人家，我晨间就看见您来往渡了两三趟人，这一趟一锭银子，您这一天下来都能买间两层小楼了。”杨铮幽幽道。 “嫌贵可以走陆路啊。 要么花钱走捷径，要么花时间一步一个脚印的绕路走，人生不就那么回事，岂有都要的道理？”老人气定神闲道。 “走！我们别处看看去，这黑老头，想钱想疯了！”小马愤愤道。 “我就这么说吧，这洱海之上，仅此一家； 我这老头从不拉生意，还能免费给你们指路，但要是想上船，就得交一锭银子，付了才走。”老人道。 “你！”小马已怒火中烧。 但这独臂老杨力气实在大，简直像十头牛！横亘在小马与老人之间，堵截的严丝合缝。 “老人家说的有理，我杨铮认这个理，花这个钱！”杨铮说着便将整个钱袋都递给了老人。 里面不是银子，而是一吊铜钱。 “你有这么好的马，却在使铜钱？”老人道。 “老人家好眼光，这马本就不是我的，是一位富家小姐借我骑的。”杨铮笑道。 “她是希望你回得去。”老人道。 杨铮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老人则把钱袋重新扔给了他：“我老头子从不收铜钱，上来吧！” “可是……” 杨铮看看小马，小马看看杨铮。 老人又道：“既然那位小姐舍得这么好的马，我老头子也舍得这一锭银子，我渡你们一程，若是能下山，再把这吊钱换成银锭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