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

这时，又翻上一人来。 那人三十岁上下，浓眉高吊，细长眼，鹰钩鼻，肤色算不上白，但与黝黑的杨铮站在一起，却显得十分苍白。 杨铮方才已是痛的勾下腰去，见此人上来，又拼命挺直脊背，冷汗顺着双颊滑进了他的嘴角。 “阁下也是为这柄离别钩而来？” 小和尚明悟曾告诉他，这柄钩自带许多仇恨，都会接二连三的找上他。 他没想到来人会如此年轻，想来多半是其父哪个仇家的公子。 “为你而来。”那人道。 “我？”杨铮心中一紧。 江湖中会为他而来的大有人在，定然是他做捕快时结下的梁子。 但若是放眼武林之中，会为他而来的人，便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人定与狄青麟有关。 而与狄青麟有关，便又有极大的可能知晓他的妻子吕素文的下落。 因此，他不怕今天有人来找他，只怕没有。 所有来找他的人，身上都带着一根叫做“希望”的线，这根线与吕素文相连，与团聚相连。 “对，为了要你的命。”那人从身后拔出一柄剑。 灵如青竹，毒如赤练，七步断魂，生命不见。 “灵蛇剑。”杨铮道。 “没错，青竹赤练都是毒蛇中最毒的，这柄毒剑却没毒过你的离别钩。”那人道。 “据我所知，拿这柄剑的人是“瞽目神剑”应无物，而我与他无冤无仇。”杨铮道。 “无冤无仇你还是杀了他。”那人道。 “我没有。我只见过他一次，他当时正欲与蓝一尘比剑，被我阻止了。”杨铮道。 “你怎么阻止的？断了蓝一尘一条腿，杀了应无物？”那人道。 杨铮叹了一口气，自知他拗不过江湖传言，更拗不过一个人心中的判断，正如方才的大和尚明觉。 “你出手吧。”杨铮镇静道。 “等等，在二位出手之前，我先与吴老板过两招。”小马再次翻上擂台。 “她让你来的？”这声吴老板一喊出，吴有光立刻便明白了此人的来意。 小马挑着眉摊了摊手。 “哈哈哈……看来又是个痴情种。怎么样？那女人好玩儿吗？” 吴有光脸上满是不屑，想用“玩儿”二字来激怒小马，傲慢的人总要贬低他得不到的一切来获得尊严。 “好玩，非常好玩。”小马笑道。 这一问一答，激怒的反而是吴有光。 吴有光上下打量着小马，冷笑道：“你这样的人配不上我用师父的这柄灵蛇剑。” “哦，那请自便吧。段兄弟，借你碧玉刀一用。”小马对着台下喊。 段泪烟照样十分慷慨，一言不发就笑着将刀扔到了小马手中。 “哈哈哈……连刀都要与人借，刀是好刀，但劣马配好鞍，也是白搭。”吴有光道。 “行了，别啰嗦了吴老板，你若现在拔剑，我可以装作没听见你说的话。”小马笑道。 吴有光推掌运拳，摆好了架势。 小马并不擅长用刀，若是赤手空拳，他倒是高兴了，可他偏要用刀，用到吴有光拔剑。 他最了解这种自以为是的君子，比杀了他更难受的，就是让他食言。 若是他到死也不拔剑，那也无所谓，反正小马也不想向谁证明自己是君子，他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就是杀了吴有光。 小马抽出碧玉七星刀，刀面光洁如洗，刀背上嵌着七颗璀璨的如斗宝石，刀柄上的碧玉灿如圆月。 奇怪，若是这碧玉做的再小些，即可喻为织女星，织女配北斗，岂不更为妥帖？ 小马方将拇指按在那枚碧玉之上，吴有光便佐着一阵疾风，劈过来一掌。 即便是个不舒服的握刀姿势，小马也来不及换手了，便紧跟着侧刀一挥。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在座的众人，当然也包括小马自己，都为之一震。 不是小马在挥刀，而是碧玉刀在带着小马挥刀。 这柄刀仿佛是活了一样，一套行云流水的刀法挥出，仅仅两式，吴有光便拔出了那柄灵蛇剑。 但纵然他拔剑，也无从抵挡。 “段公子，这可是你们段家的刀法？”凤凰游诧异道。 “正是，我们段家刀法从不外传，这小马兄……”段泪烟原本就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自打碧玉刀出世，江湖之中便有传言，说这碧玉刀中还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无论是谁只要能解开这秘密，他立刻就可能变成武林高手。”杨铮忍痛低声道。 他的声音只有段泪烟和凤凰游能听见，不光是因为疼痛，还因为这个秘密，杨铮擅长保守秘密，为任何人。 而其中的秘密，想必是小马歪打正着的解开了。 “段公子，往后，你千万要看好这柄刀，切莫落入贼人之手。”凤凰游道，她心中仍想着明觉死于龙凤钺之事。 说话之际，吴有光便已命绝刀下。 临死前，道出了肺腑真言，这一定是他此生中最真实的一个瞬间： “远离夏香蕊，别被她利用，她已害惨了高深大，现在是我，将来就会是你。” “她究竟是什么人？”小马诧异道。 高深大的名号他是听过的，高深大怎么死的，他尚不知道，但他知道此人已死，就在不久之前。 “她……是……”吴有光咽了气。 夏香蕊的身份也成了一个谜。 “好！这位少侠刀法实在一流，若是鄙人没看错，此乃段家刀法，你怎会使得？莫不是参透了这碧玉刀的玄机？” “这……”段泪烟紧蹙着眉头。 小马看了段泪烟一眼，解围道： “碧玉刀的玄机就是它价值连城，我会段家刀法是因为段玉段老爷正是我的义父。 义父传授刀法给义子有何不可？” “我看你方才上来时，体中全无内力，可见练得不知是哪种外家武功，这也是吴有光方才不肯拔剑的原因； 可这碧玉刀一上你的手，怎就全变了？”那人穷追不舍的质问道。 “噢，所以你也想让这碧玉刀上你的手？早说嘛！我给你便是，但你可不能后悔！”小马说着便打算扔刀。 杨铮扯住了段泪烟，闭目点头。 经过几日的相处，他已十分了解小马的为人，小马虽然行事自由好冲动，但那仅限于他自己，他不爱思考不代表他不聪明。 只是能用拳头解决的事，他懒得去动脑筋；但对于别人的秘密，他是肯动脑筋的，而且动的十分快。 “这怎么说？”那人背手道，被小马这么一唬，他也不愿轻易接刀了。 “因为啊，这柄碧玉刀，它姓段。想必各位都听说过碧玉刀后面藏着一个大秘密，可在我小马看来，这算不得什么秘密，我今天就可以在此公之于众，解一解你们心中的好奇。”小马来回踱了两步，浅笑道。 “马兄，不可。”段泪烟还是没忍住。 “那没办法了，我兄弟不肯。他可是段老爷的亲儿子，我这个干儿子自然要听他的。”小马撇嘴道。 “你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我便打到你说！”说话的是个四十出头的虬髯大汉，圆脸旁边长了一圈厚厚的黑毛。 眉毛、胡子头发全长在一起，像极了一头狮子，此时他已冲上擂台。 ““西夏狮王”沙八。好，是个好汉，我现在就把刀给你，你用它来杀我，我就站在这儿不动，看谁先死如何？”小马故弄玄虚道。 “有何不敢！”沙八道。 “且慢，莫不是这碧玉刀的玄机便在于段家刀法，若是不配上段家刀法，用刀者必死？”方才说话的那人看向了擂台对面的明悟。 明悟闭目颔首。 二人以为能掩人耳目，殊不知有一双眼睛一直片刻不懈的盯着明悟，那人便是杨铮。 小马身体向后微倾了半寸，他知道段泪烟断不会说一个字的假话，但小马不但可以没一字真话，还能演一出好戏。 紧接着，他匆忙去人群中找段泪烟的眼睛，摆出一脸无辜像。 那说话者自是看到了，便胸有成竹的暗中赞许自己的推理能力。 “不是不是！绝不是！世间怎么可能有这么玄乎的刀，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想，这绝不可能！ 来，沙八，你接着，舞给他们看。”小马说着连连上前递刀。 沙八不敢接，他便随机的递给台下的众人，无一人敢接。 凤凰游忍不住想笑，低下头去，一只纤手还不时的抚着段泪烟的脊背，好似在安慰。 实则，只是她不能再看小马，小马的表情实在滑稽，用这么诚恳的脸说这样的一通胡话，实在可笑得很。 这一出戏演下来，觊觎刀的也不再觊觎了，想与小马比试的也没了方才的兴致。 小马跃下擂台，将碧玉刀完好无损的递给段泪烟。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拍了拍杨铮的背道： “小马不虚此行了，老杨，接下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