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们要逼死我吗？

少年的我们，看不懂这些人。吴老师的母亲为了一个什么“误差”，把自己逼疯。吴老师的父亲为了改善一下基地的伙食，取下了自己的手表，只是为了去换十头猪。吴老师也是属于基地的人，不知是什么原因迫使她离开，成了我们的老师。 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可以舍去世间人们追求的物质生活，甚至可以舍命。 三个伯父，生活在我身边的人，我居然对他们一无所知。 伯父们都会回家陪我奶奶。但却很少一起出现在老屋里，原来他们一直做着我不知道的秘密工作。他们都有留学海外的经历，包括我的母亲令孤春雪。 我的大伯父毕业于伯林军事学院，我不知道他怎么就跟动力学扯上了关系。留学回来后，他就把家安在了雄镇，每次回到老屋他都和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一样。在庭院里辟柴，辟完之后，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院子里，甚至光着赤脚在院子里踩炭，踩完之后，做成蜂窝煤，垒好之后再离开。 他是家里的长子，注定比别的人都辛苦。 我爷爷还在的时候，他最辛苦的就是扮演了我爷爷的角色。没有办法，那个时候我爷爷说疯就疯了，他得大街小巷的去找。虽然他是爷爷奶奶的大儿子，他的个子却是家里的矮个子。脸上过早地堆上了皱纹。我爷爷得过一次胃出血，他一夜间就急白了头发。他遗传了我奶奶的基因，有一张江南俊秀的脸， 二伯父和三伯父则继承了我爷爷的伟岸。 我二伯父在德克萨斯州学的是土木工程，他怎么就和核工业产生了关系呢？回国后他一直在哈尔滨工作，并娶了一个有俄罗斯血统的女子。他调回雄镇的理由，就是想回家，可他的妻子和孩子都留在了哈尔滨。 我的三伯父更是一个奇葩。他在莫斯科学的是哲学，跟导弹怎么能发生关系呢？回国后一直在上海工作，调回雄镇的原因是照顾父母。 我坚信大伯父在红星机械厂工作，二伯伯在地质勘查大队工作，三伯父在东方通用机械厂工作，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 红星机械厂生产过镑秤和拖拉机之类的产品，地质勘查大队寻找的是煤炭，东方通用机械厂生产的是重型机械。 我万万没想到这些工厂只是他们掩盖身份的伪装，他们的真实身份原来是军人。 如果不是我们攀爬进了基地，或许我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吴老师离开我们，径直去了办公室，站在吴镇国的面前，“爸爸，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得回学校了。” 吴老师说着，拥抱了吴镇国。 吴镇国问道，“难道这些孩子比国之重器还重要吗？” “对。在我的眼里，他们才是国之重器。少年强则中国强，我们终将老去，他们注定是国家的未来。国家之间的较量，一定是恒远持久的。眼前重要，将来更为重要。” 吴镇国一下不知道怎样反驳吴老师，“去吧，保重身体。一代接一代人的成长，或许我是看不到了。我能看到，三线建设一定是国家的工业基础和未来的战略构架，必将对未来中国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 “我相信你，爸爸。但这一切都少不了人。” 吴老师指着门外的我们，“他们就是。国之重器，拼的不是机器，而是人。” “去吧。我不想试图说服你。” “我也是。” 吴老师转身走向我们，又停了下来，调身回去，伸出手，取下了手腕上的军工表，递到令狐冬至的手上，“加上这个吧，说不定能多买一两头猪。我能做到的，也就这点了。” 令狐冬至拿着表，“可是你需要看时间。” “我不需要。” “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回来的事。” “不考虑。” 吴老师让我们跟她走。 令狐冬至走到我的面前，叫住了我，掰开我的手，把一个长长的弹壳放在我的手心，“这是三伯父给你做的圆珠笔，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去火星，可以吗？” “三伯父支持你。有梦想的人才能走得远。” “走是走远了，可醒来发现只是梦。” “所以要努力。” “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呀？你们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我奶奶几乎天天都要念叨你们。常常站在门口的十字路口，一站就是半天，还说爷爷的游魂并没有走远。可我知道她是等你们。” “不是我们不想回家，是我们脱不开身。” “那是你们考虑的事，只是你们不要忘了她是你们的妈。你们骗骗我可以，不要骗你们的妈。爷爷不在了，你们是她的依靠。” “你这小家伙，你是在教训我们吗？” “我不是小家伙，我已经长大了。我是向你们说明一个道理，我们老师说了，“百善孝为先”。你们是我奶奶的儿子，难道你们没有责任为她分忧吗？你们都是大人了，为什么还让她操心呢？奶奶经常念叨，“这心啦要操到什么时候”。所以，你们也应该长长心，让她多活几年，不要像爷爷那样，没有了，你们才哭，如果那样了，还有什么用呢？”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需要教吗？我说的都是我看到的。” 这时，传来令狐秋生的一声惊叫，“快，快快，首长跌倒了。“ 我们转身看去，看到刚刚还在发火的吴镇国睡在地上，披着的军大衣被撂在了一边，他的黑边眼镜则被撂到了另一边，令狐秋生摸了摸脉，“完了，没有呼吸了。” 吴老师急步赶到吴镇国身边，摇动着吴镇国的手，“爸爸，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你醒醒。” 地上的吴镇国一点反映都没有，吴老师喊道，“你们站着干嘛，快打电话给医院啊。” 被这突然变故吓坏了三个大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打电话，打电话给医院。” 令狐秋生拿起桌子上的黑色电话，“医院吗？我这里是指挥部办公室，首长晕倒了，你们快来人。” 令狐冬至喊道，“不能等了，你们把首长扶起来，我背着去医院。首长这是心脏病，如果等下去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令狐秋生和令狐盛夏把吴镇国扶到了令狐冬至的背上，唐瑾明捡起了眼镜，我则抱起了地上的军大衣，我们开始往医院奔跑。 吴老师边跑边问道，“我爸什么时候患上了心脏病，我怎么不知道，” “首长一直在吃一种叫“速效救心丸的药”，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我一直以为他就是太累了，压根就不知道他有什么病。” 令狐冬至边跑边责怪，“你这个暖心“小棉袄”，也太不暖心了。” 我们奔跑着，遇到了另外一帮奔跑的人，那些人说，“首长夫人博士晕倒了。” 吴老师彻底崩溃了，“你们商量好的，是要逼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