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放屁大王

清晨，欢糖镇。 微凉的晨光下，有人在树下唠着嗑，下着棋，不时传出一阵阵笑闹声。 会哲人的蜜蜂们蠢蠢欲动，准备分家，扑动着翅膀，在蜂桶旁边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商量着出逃以后的落脚处。 街角一隅。 有只肉嘟嘟的猫咪嫌弃大黄狗的呼噜声太大了，用爪子拍了一下它的脸颊，然后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醒来后的土狗愤怒地寻找讨嫌的猫咪，找到它的时候却发现它睡着了。 睡梦中的猫咪咂了砸嘴巴，像在梦里吃了好多好吃的。 土狗甩着尾巴悄悄走开，却撞见了两条爱抢地盘的大狼狗，于是，隔此不远的人们便听见了刺耳的犬吠声！ 顾此书美美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发现紫色蝴蝶已经恢复人形，还给他做了美味的早餐。 吃完早餐，顾此书和夏星眠走出屋子，坐在一张秋千椅上，安静无言地享受着这座太平小镇里的美好晨曦。 不远处。 有一群孩子正在玩游戏。 他们牵起手来，围成一个圆圈，圈里站着一个人，抬起手，一个一个的数着人头，嘴里喊着：“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放屁大王就是他！” 一个字，对应一个人。 最后一句话里的“他”落在谁身上，谁就是“放屁大王”。 然后，其他人找地方躲着。 “放屁大王”则蒙上眼睛数十个数，去找到那些躲起来的孩子。 这群孩子玩了好几轮，都是一个八九岁的胖男孩当“放屁大王”。 他白胖胖的脸上全是汗水，掀起衣服擦了擦汗水，小声地说：“我不玩了。” 其他孩子顿时不满意了，纷纷上前，围住了那个胖乎乎的男孩。 “才玩了一小会儿，一点都不过瘾，海聆帆，你别走，再陪我们玩一会儿呗。” “对啊对啊，再玩一会儿嘛。” 名为海聆帆的胖男孩皱起眉头，说话的声音很小，始终没有挪动脚步。 “我不想玩了……” 那群孩子还是没有走开。 团团围住了他。 夏星眠直视着被人包围的胖男孩，眼睫毛微微颤抖。 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顾此书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走到那群孩子面前，“别人不想玩了，就不要勉强了，这样吧，我来陪你们玩吧。” 孩子们看向死鱼眼少年，急忙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顾此书凑近他们，眨了眨眼。 尽量平和地说： “来，我陪你们玩游戏。” 孩子们见状，像看见了一个咄咄逼人的大坏蛋，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顾此书沮丧地看着夏星眠，像在对她说：“我明明表现得很友好了呀，为什么他们要像躲着鬼一样躲着我？” 夏星眠浅浅一笑。 失落的少年不知道的是，他自以为表示友好的眨眨眼，在他那对毫无生机的死鱼眼与面无表情的冰块脸的影响下，大大减弱了友好感，更像一种戏谑的挑衅！ 孩子们这才被他吓跑了。 胖男孩海聆帆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抬眼看顾此书，握紧拳头慢慢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红蜂桶的男人路过，顾此书赶紧跑到男人身边。 “大叔，您等一等。” 在螳臂村外，瘸老头夕拾提过一个背蜂桶的男人，从他说的话里，可以判断出，背蜂桶的男人和千尾鱼相识。 顾此书觉得，螳臂村一行，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布局者，可能就是千尾鱼。 那姑娘跟一名背蜂桶男人相识，在欢糖镇里，背着一个红蜂桶的男人可不多见，所以必须要接触接触这人。 “大叔，我有些事想问问您。” “我凭什么回答你？” 背蜂桶的男人头发很长，完全遮住了眼睛，让人疑惑他是怎么看路的。 他没有停下脚步。 继续往前走。 顾此书跟了上去。 背蜂桶的男人突然回头，“想让我回答问题也行，但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您说。” “先跟着我找一些牛屎。” “找牛屎？” “对。” 背蜂桶的男人继续往前走。 顾此书跑到夏星眠身边，“阿眠，你在家里等我，我等下就回来。” “阿书……” 女孩看了一眼背蜂桶的男人，然后轻轻扯住了顾此书的衣角。 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 “没事的，你在家等我，等我回来了，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夏星眠只好乖乖点头。 顾此书跟着背蜂桶的男人走到一处牛棚，用黑色的袋子装了好多牛粪。 “大叔，你拿牛粪干啥嘞？” 顾此书不明白这臭烘烘的牛粪除了当做种地的肥料，还可以做啥。 “牛屎的作用多了。” 背蜂桶的男人领着顾此书来到欢糖镇最西边的言盼山脚。 此地有座小破屋。 屋子旁边堆着好多蜂桶。 两人刚到此地，就听见了小蜜蜂们“嗡嗡嗡”的声音，其中一桶蜂桶的蜜蜂全都飞出来了，密密麻麻地盘旋在空中。 背蜂桶的男人吐了一口唾沫，“糟糕，蜜蜂分家了。” 养蜜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了会蜇人，小蜜蜂们还会离家出走呢，尤其是春夏季，这些小家伙总会离开蜂桶，跑到别处，另寻住处。 这就是“蜜蜂分家”。 蜜蜂们成群结队，飞到言盼山上的一棵大树上，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 形成一个“蜂球”。 男人吩咐顾此书放下牛粪，递给他一根长长的竹竿，自己则拿着一个用竹子编成的，状若帽子的东西。 顾此书心生好奇： “这是什么东西？” “少见多怪，这是“蜂兜兜”，里面涂满了厚厚的牛粪以及还有蜂蜜，要想把分家的蜜蜂带回来，没有它可不行。” 两人爬到言盼山上。 背蜂桶的男人紧盯着悬挂在树上的“蜂球”，把蜂兜兜固定在竹竿尖端，手持竹竿，把蜂兜兜靠近树上的蜜蜂们。 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喊道：“蜂儿进兜兜，蜂儿进兜兜……” 顾此书按照男人的吩咐，持着另一根尖端捆着破布和树叶子的竹竿，抖动竹竿，驱赶树上的蜜蜂爬进蜂兜兜里。 两个小时后，蜜蜂基本都回到了蜂兜兜里，两人回到了山脚的破屋子前。 途中，男人告诉顾此书。 拾来牛粪，撒上一些石灰，然后敷在蜂桶里头，再涂上一些蜂蜜在里头，把蜂桶背上山坡上放着。 运气好的话，用不了几天就会有别处来的小蜜蜂跑到里头住着。 到时候，只需要把蜜蜂背回家，就算招到一桶新的蜜蜂啦。 “原来拾牛粪是为了招蜜蜂。” “难道你以为是拿来吃的？” 顾此书觉得有点恶心，转换话题道：“这些小蜜蜂不仅会哲人，还经常分家，感觉好麻烦，你为啥这么喜欢它们？” “小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都是一只只聒噪的小蜜蜂，终其一生，都在不停地寻找着最适合我们的地方。” 男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然而命运无情的手，总会抓住逃跑的我们，把我们安置在他自以为合适的地方。” 说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以后，背蜂桶的男人就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时！ 顾此书好像听见，男人背着的红蜂桶里，发出了令人发怵的怪声。 就像数以百计饱受折磨的人发出的，痛苦的哀嚎。 夹杂着人的怒骂声、求饶声…… 仿佛他背后这个红色的蜂桶里，装着一座恐怖至极的炼狱。 顾此书吃了一惊。 他悄悄凑近蜂桶仔细聆听，那些恐怖的声音却消失不见了。 “怪了，难道是我产生幻觉了？” 男人听见顾此书的嘀咕。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丝毫掩饰、或者解释的意思。 回到自己的住处。 男人端起一碗苞谷饭，加了几勺红豆酸汤，津津有味地吃着。 顾此书提起了瘸老头夕拾的事情，问男人认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男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冷冷地回答。 顾此书死死地盯着他。 背蜂桶的男人毫不在意。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就算你把我当成小蜜蜂捏死了，我也是不知道啊。” “那你认识千尾鱼吗？” “还是不认识。”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跟着你拾牛粪、招蜜蜂？”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我说了会回答你的问题，你问了，我也答了，至于答案合不合你的胃口，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顾此书生气极了。 但他没有办法，总不能强行撬开这家伙的嘴巴，让他吐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吧？ 顾此书怒冲冲地离开。 “小子，等等！” 男人突然叫住顾此书。 顾此书转过身。 “怎么了？” 男人咧开嘴巴笑了笑，“我叫贺尔零，也有人叫我阿左。” “知道了，然后呢？” “有空欢迎你来玩，可以的话，最好带点新鲜的牛屎过来。” 顾此书无言以对。 回到家，腰悬铃铛的紫发女孩坐在门槛上，见到顾此书，欢快地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挽着他的手回屋子。 “阿书，你终于回来了。” 顾此书这一去，就是好几个小时，她觉得无聊，就去厨房做了好几个春卷，等着顾此书回来，和她一起品尝。 “阿眠，你没必要非要等我回来，你可以边吃边等我的嘛。” “不，要和你一起吃才好吃。” 顾此书走进厨房，捣鼓半天，给夏星眠做了一碗芋香凉粉。 春卷是他喜欢吃的。 凉粉，则是她喜欢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