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七章：绝望

王凯麻木的走向那名工人，林书雨让旁边的一名士兵递给王凯一把枪。 “这……不符合规定。”那名军人摇了摇头。 “那是他的女友。”林书雨只是说道。 士兵看着地上的工人，掀开了他的面罩，苍白的脸色不像是人一般，倒像是某种怪物。 士兵把手枪丢在地上，示意其他士兵转头，他只是看着王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枪丢了，你找到了吗？” 林书雨捡起枪，递给王凯。 王凯握住手里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他此时大脑还停留在他刚刚死里逃生的阶段。 他对准了那个脸色苍白的怪物，先是开了一枪，然后他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脸上却还是平静。 第二枪。 子弹的后坐力让他的手有些脱臼……第一次开枪总会有这种陌生感。 第三枪。 那怪物的面孔被炸烂了，蓝色的血流了出来。 此时王凯的眼中被某些东西模糊了，他继续开枪。 第四枪。 第五枪。 夏安死了。 他此时才意识到这个赤裸裸的现实是多么恐怖。 他把手枪递给士兵，士兵拍了拍他的头。 “生活还要看继续，孩子。” 随后，士兵便去询问林书雨一些事情了。 王凯转身，看见了夏安的尸体，他的脸上，身上，还有唇上还留着夏安的体温和淡淡的香味。 他走向夏安，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试图这样第二天夏安就还会蹦蹦跳跳的找到自己，像以往一样谈天说地。 死亡在此刻是那么恐怖。 王凯还没走出第四步，便跌倒在地。 眼前的世界被黑影遮盖，他努力把手伸向夏安，只摸到了还有余温的血液，然后他便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书雨看着瘫倒在地的王凯，眼中罕见露出了悲伤。 那名士兵敬了一个军礼，然后郑重的说到。 “林书雨少校，在这种情况下，您应该担任一些职务了。” 林书雨皱了皱眉，他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 他并非什么退役的民兵，他是之前某个执行特殊任务的特种部队队员。 他在一次针对西南某地区的文物走私时，经历过一场非科学的战斗，他之后加入了某个针对异常现象的特种部队，在两年后以少校身份退役，拒绝领取福利，只是签订了保密协议。 “我之前在特种部队遭遇的事情已经让我不适合……”林书雨神情严肃，他回忆起了那些恐怖的回忆。 源源不断的士兵进入城市，剿灭怪物。 有多少怪物呢？几千？几万？又或者几十万？ 林书雨心中有些疑惑。 “我们别无他法，少校。”士兵说完，然后指了指远处。 “整座城市大概有将近百万的怪物，我们需要您，您应该去参谋部。” 林书雨点了点头。 “好……不过……我要求带上他。” 他指了指已经不省人事的王凯。 “希望比一切都重要。” 林书雨长叹一口气，难道他又要面对那些鬼怪了吗？ 王凯再次睁眼时，他正躺在军用卡车的后面，他旁边坐着穿上了防弹衣的林书雨。 “我这是在哪里？”王凯问道，他脑海中不断闪过片段的回忆，那些回忆如同炙热的钉子一般折磨着他。 “你在卡车上，我们要去指挥部……你现在被强征了，是我的副官。”林书雨点上烟，其他士兵也抽了几根，按理来说这是不行的，但一想到自己连下一个小时都未必能活下去，众人便心安理得了，只是把王凯熏得够呛。 “我为什么要去？”王凯挣扎起身，他看向窗外，直升机与装甲车在步兵的掩护下交错重锋，黑色的人形怪物在子弹与炮火中冲向军队。 “你身上有某些特质……跟我之前见过的人很像，他也在与这种怪物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林书雨说道。 王凯想了想，然后看着林书雨。 “你不是民兵，你还参加过与这种东西的作战？难怪你一点也不慌乱。”王凯冷声说道，他看着林书雨，“说不定……你知道更多，但是你没有告诉给任何人。” 他说完，沉默了。 林书雨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是……我知道今天的危机，提前躲起来，但你们冒然闯入了这里，不然我打算藏上一整天的，可是责任逼迫我继续保护别人。” 林书雨吐了一口烟。 “她的死不是你我的错。” “那是谁的错？世界的吗？”王凯红着眼睛问到。 “她犯了什么罪，要惨死街头？” “世界没有评判机制，只有弱肉强食，人类社会保护了你们太久了，你在森林中不会因为你品行端正野兽就不会攻击你……。”林书雨说完，继续看着窗外。 惨叫……渗透着世界的每个细枝末节的角落。 恐惧，绝望，像传染病一样疯狂的在城市中传播，炮火能撕碎一切，但缝补人们破碎的心需要数代人。 装甲车来到了一处阴暗的地堡，王凯被两名士兵蒙上眼睛，随后又被林书雨制止了。 “他是我的副官，不需要。” 王凯打量着林书雨，问道。 “你那么信任我？” “如果我不信任你，我早就死了。”林书雨说完，示意他下车。 王凯走下车，迎面走来一名全副武装的少女，大概只有十六岁左右，白发红瞳，穿着轻便的防弹衣。 “你好，林书雨少校。”她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冷冷看向王凯。 “他是我的副官，王凯。” 林书雨回答道。 “这不符合规定。”少女警惕的看着王凯。 “规定是为了形势服务的，我们不要本末倒置。”林书雨回应道。 “我是AMB的干员，代号雏鹰。”少女说完，看着王凯。 王凯不敢正眼看着她……红色的眼睛美丽而可怕。 “他是王凯，我的副官。”林书雨拍了拍王凯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阴暗的堡垒下有一间办公室，里面坐着一名少年一名中年男人，还有数十名士兵，房间简洁的只有四张椅子和一张桌子 王凯和林书雨进入房间，王凯被示意坐下，他悄悄打量着那两个人，中年男人没什么好疑惑的……但是那个少年身上确实有许多值得去窥探的部分。 首先是他的着装极其休闲……只是衬衫披上一件大衣，衣服上别着一枚勋章，是星空下的火把，感觉在哪里见过一般。 “林书雨先生，我们遭遇了异常入侵，城市内有关这方面的专家不多，您算一个，我们需要您拿起武器指挥一个加强营去救灾，指导他们战斗，雏鹰会跟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中年男人快速的说完，然后冷冷看向王凯。 “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人问道。 “我叫王凯。” “很好，王凯，你将成为希望的种子。” 中年男人说完，便起身，他身边的少年也起身，两人一起走出房间，临走前，那个少年笑着看向王凯。 “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期待你的成长哦。” 林书雨在随后也站起来，给王凯一个眼色，告诉他跟自己走。 雏鹰也跟在他们身后，三人坐上一辆装甲车，装甲车内有一台电脑，林书雨用电脑联系上了城市的总指挥。 打开电脑，在几分钟后林书雨加入了一次视频会议，他自顾自的说道。 “您好，我是林书雨。” 视频上有一名颇为疲惫的青年指挥官，他眼中布满血丝，看见林书雨，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嗯，林书雨上校……您对这种事情有经验，您有没有什么保卫城市的建议。” 王凯在雏鹰身旁坐着，悲伤的情感就像一颗延时炸弹一般，此时，他才意识到上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夏安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死了。” 他瞬间感觉一股无力感和绝望感包裹住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缝隙，然后拼命钻进去。 他瘫倒在座位上，痛苦的大口呼吸着，泪水不断从眼眶滚出，迟来的悲伤是那么深刻。 于此同时，雏鹰看着他，眼中只是疑惑。 “你并没有死亡，身体也没有受伤，你为什么还要哭泣呢？”她的声音冷得令人发麻。 “你不会懂得……”王凯不想和她过多解释。 “你的女友死了，你的悲伤毫无意义，除了给你自己和我们带来灾难外……”雏鹰冷冷说道，但她的语言没有对王凯的任何攻击，只是冷冰冰的把现实叙述一遍。 王凯强行让自己的语言中没有哭腔，然后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种人一样无情，那人类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林书雨此时正对总指挥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以机场为中心，依托机场，运用装甲和战壕组织数道防线，将足够多的市民撤出，放弃城市，由西北地区统一组织。” 指挥官听完，先是小心的问道，“那其余的人能据守住城市吗？” “不大可能，就是守住了也只是一片无人的废墟罢了。”林书雨快速的回应他。 “那……那其余留守的防御的人最后怎么撤出啊？” 指挥官的语言里带着颤抖。 “他们撤不出了，这座城市将成为他们的墓碑。”林书雨干脆的回应着，双手确略微有些颤抖。 “……” 沉默，连王凯和雏鹰都没有继续说话。 “好的，我采纳您的意见，全体士兵除了少部分参与撤离，其余人一律撤出，您负责对第一道机场防线的构造，并且接收17营。” 不知道指挥官是如何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保持理智的，但此时王凯对他很敬佩。 之后，视频会议结束了，林书雨看着王凯，坚定的令人窒息。 “要想成为希望的种子，必然先经过绝望的掩埋。” 雏鹰只是点了点头。 “我会负责保护你们的，请二位放心。” 林书雨随后便瘫倒在座椅上，看着雏鹰和王凯的交谈。 “你是干员……什么是干员？”王凯打量着雏鹰。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目的就是服从命令。”雏鹰机械般回答道。 “你今年多大了？” 王凯疑惑，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雏鹰回答。 “你想过未来要去干什么吗？”王凯问道。 “我不知道。”雏鹰回答。 “你的真实姓名方便透露吗？”王凯问道。 “我不知道。”雏鹰回答。 …… 王凯确信她没有骗自己，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思考对于她来说不重要……王凯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装甲车行驶到17营驻扎的主干路临时哨点，林书雨下车，王凯和雏鹰也一起下了车，林书雨提醒王凯。 “你现在是副官，别那么畏缩，要拿出一种指点江山的感觉。” 王凯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 雏鹰将自己的防弹衣脱下，给王凯穿上，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看来无论再怎么无情坚硬的士兵，都有人的一面。 雏鹰披上大衣，王凯此时才发现她穿着皮靴和丝袜……，对于少女来说这些装饰有些碍事了，但确实赏心悦目。 嘶……估计她自己不会选择穿搭的，那只能说她的上司是一个热衷后现代日本文化的人吧。 白发，红瞳，少女，黑丝袜，以及皮靴。 这个搭配越来越耳熟啊。 王凯内心越发狐疑。 这不就是动漫配置吗？ 王凯开始对她更进一步的观察。 “AMB是什么？”王凯问道。 “SSA-AbnormityManagementBureau的缩写，隶属于SAA的部门，全称特殊性异常管理协会特殊性异常管理局，针对异常进行管理。”雏鹰说完，然后颇为骄傲的说道，“我们在暗处守卫着人类。” 王凯此时心中终于有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世界并非只有物质的。” 他的内心突然触动了一下。 “那是不是就证明，其实世界上是存在灵魂的？我还能见到夏安呢？” 此时，三人走到了17营的临时指挥中心，装甲车和坦克整齐的排列。 “您好，林书雨少校，我是17营的营长，现在进行交接……” 迎面走来一个军官，他正要交接指挥权时，便被林书雨打断了。 “您还负责17营的具体作战指挥，我只是指导一下你们的防御……把装甲车和坦克分散排列，当做据点，用军车作为步兵掩体，在每道防线前布置地雷，利用纵深弹性防御缓步后退，发挥无人机空中打击优势，用少数部队维持大部分防线。”林书雨语速很快。 “对手不是我们见过的任何敌人，现代战争的打发完全失效，我们只能使用类似一战的堑壕战术。” 林书雨说完便看着营长。 “这是否说明，我们的部队要近距离与怪物作战，甚至要展开巷战和白刃战？”营长简要的说道 林书雨平静的回答，“是的，生存率几乎为零，你可以让不想死的人先离开，意志不坚定的人只是累赘。” “军人从参军一刻起便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决心。”营长坚定的回答道，然后便转身，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很快，防御便有条不紊的展开了，为了设置路障，士兵们在关卡拦下逃难市民的车，然后开着那些车横在主干路边上，淋上汽油，如果怪物们突破防线，士兵们就会点燃这里。 临时征用了大概属十量汽车，在确认防线能成功布置后，林书雨将措施上传给指挥部，整个城市都将效仿他们。 汽车被大量征用一方面给军队构架了防御体系，另一边也方便了政府管理逃难者们，运用大巴车运输市民反而提高了效率。 当然，至于市民们的损失就几乎无法被补偿了。 时代的涓涓细流对于个人来说就是滔天巨浪，巨浪之下无处躲避。 王凯和雏鹰坐在装甲车内，他在思考着。 正面战场没有他能帮上忙的地方，但自己能来这里一定是因为自己特殊。 林书雨让他思考一下哪里不对。 王凯感觉自己一直忽视了一些东西，一些重要无比的事情。 异常。 一直发生在身边的异常。 越来越多，厚积薄发，最后造成灾难。 王凯把思绪调回到今天一开始。 新闻……嗯，只是小异常。 然后是……诡异的雕像？ 伪装成工人的怪物……他们不对劲。 等等！雕像！ 王凯抬起头，看向雏鹰。 “你在路上注意过路边的那些奇怪雕像吗？” 他才发现那个被遗失的细节。 虽然他不知道这场灾难跟雕像有什么联系，但是他还是觉得去观察一下还是比较稳妥。 他正准备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给林书雨时，爆炸声不断响起。 重炮与子弹组成的火力网正面被行动缓慢的那些黑色人形怪物撕毁，一辆又一辆拼凑而成的防线不断被击溃，民众死伤无数，尖叫声和哭喊声再次响起。 王凯起身要出去看看，却被雏鹰拉住，狠狠的压在了座位上。 “你不能走，我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 “我必须……” 雏鹰捂住了他的嘴，然后示意他安静。 巨大的爆炸声不断响起，惨叫声渐渐消失了，王凯还想起身去一探究竟，却被雏鹰压倒，他很想看看那些怪物在武器面前会怎样，却无法挣脱，因为雏鹰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王凯看着她的眼睛，丝毫没能看出她此刻在想什么，跟夏安软糯热乎乎的身体不一样，跟雏鹰接触只能感受到坚硬与彻骨的寒冷。 过了几分钟，世界重归平静。 雏鹰在确认四周没有危险生物后，才起身，带着王凯下车。 “你……你太粗鲁了！你连抱歉都没有说！”王凯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只是在完成任务，完全正确，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雏鹰有些疑惑。 “你……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你刚刚差点把我压死！” 额……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雏鹰难得露出了疑惑，歪着头，问道。 “就是在少年之后的男女不能有肌肤之亲。”王凯解释道。 王凯闻到一股硝烟和血液混杂的味道。 重磅炸弹炸碎了几乎每一个十字路口，断壁残垣与正在燃烧的汽车构筑起了这可怕的画面。 17营的士兵们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绝望，他们身上没有伤口，心却已经死了。 王凯看着眉头紧锁的林书雨，问到。 “怎么了？” “怪物们强大的令人难以置信。”他回答到 “可……可怪物们不是被炸死了吗？”王凯问道，他不理解，为什么胜利也会令人绝望。 对，但它们并不惧怕子弹和火焰，连手榴弹都伤害不了他们分毫，只有重磅炸弹能消灭他们。” 林书雨说完，看着远处，那里似乎也发生了战斗。 “这说明了，几乎所有轻武器对他们无效，刚刚那些怪物只是试探攻击，我们在数十只怪物的冲锋下不可能存活。” 王凯看着正在逃难的市民从他们身边奔跑着，问道。 “我们要坚守多久。”王凯看着林书雨的眼睛，他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内心此时是什么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