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庭十二部

“小弟，我且问你，似我们这般小妖拼命修炼的原因何在？” 兄长突如其来的考究没让经纬童子慌乱，他沉思片刻，过往的百年岁月便在眼前扭转回望，自生无灵智到化人成精，记不清精确的时间年份，那些亲历过的事情却想忘记也忘不掉。 “为了得道。” “那得道又是为了什么？” 没等童子回答，千目真人语气郑重说道： “是为了活着！” 他正声接续说道：“须知世界如一团混色，我等不过是几缕微乎其微的游丝，若想延续颜色乃至给旁的地方染上色彩，便需要两物助力。” 往日严肃沉闷的大哥开口解释他眼中的世界，童子自知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连忙问道：“何物？” “一曰天赋，二叫背景。天下熙攘，皆难逃于此。” “看那迷离虚幻的西山众主，掌劫控运的凌霄万仙。哪个不是压在我们这些没有跟脚、寻常妖物得道的头上，此两者相加，便形成了新的颜色，叫作……身份。” 细蛇咬耳，化骨娘娘摆弄手掌中未生灵智的同类，漫山青绿入眼，感慨似叹息：“我们这些妖精不也是如此，自称些“娘娘”“真人”的名号叫着，真到那些高神真仙的面前，这满腔的自傲化作握不住的沙粒，哪敢正眼相视，多说一字？” “比如这星部的晴光罩，号称“承接天光，扭转地气”，其实本质不过一戳就破的玩意，为何敢这般大摇大摆地摆出来，生怕他人看不见？不就是相较于法宝的功能，主人更将其看做一种身份的标识。”彩云娘子摘下衣衫上沾染的碎叶，露出皓腕琼肌，依稀能够窥见血管里涌动的黑影。 “换句话说，与此辈斗法时，战场并不在参与双方你来我往之地，而是背后一层又一层的身份。” 话说到这里，彩云娘子顿时没了兴致，好不容易攀上来的交谈欲望因为想起某些破事偃旗息鼓，卸了七七八八。 但五弟懵懂神情在前，作为四毒中唯一亲身与星部打过交道的人，她又不得不多说一些，以免这些兄弟姐妹重蹈她的覆辙。 “就说这三庭十二部，极东海域的木公、通天山巅的金母、凌霄天的天帝所居之处分别叫做风庭、火庭、雷庭三殿，手下划分雷、雨、火、水、风、金、木、土、日、月、星、气十二部，横渡天地生灵。” “不过，万不要以为是这庭殿的组织结构成就了这三位，而是因为这三位，才有了依附而去妄想撷取身份的各路神仙妖精，由此形成了形形色色的门殿。比如，你这偷听滑头的祖宗——” 彩云娘一转脸色，斜目而视，张嘴吐出斑斓的烟雾，四散聚合，迷离幻生，飘到一旁空无一物的山地，逼得半空中潜藏的介乎于现出兽形。 “我可不是偷听，是警示你。平日说说抒发怒气也便罢了，别一时兴头上来，直言非议那三位乃至西山主的名号！” 风兽借风而生，本质就是一团虚无，连来路不小的陆呦都发现不了它，何况这几个野路子妖精。 介乎于本想着听听几人闲谈八卦后现身，哪想几妖八卦的内容越发庞大，都大过了它的祖宗，不得已故意泄出气息，给这几个妖精提个醒。 “小友有礼！” 传递消息的风兽现身，千目真人上前两步拦住还想接着说下去的彩云娘，领着一干妖精行礼。 俗话说，人有人礼，妖有妖道。此时的一个弯腰，指不定就是日后生死关头前的某声“道友且慢”。 为了活着嘛，一点都不寒碜。 “也不是不让你说，见晴光罩讲星部一部便罢了，怎还把三庭十二部全都扯上，这样下去，不如再多说说西山那几位直接去见祂们拉倒哩！” “我当然没——” “小妹！” 柔情的兄长消失，看到熟悉的冷脸，彩云娘明白过来，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大哥，而是那位往日严肃待人的千目真人。 亲兄弟姊妹之间还得明算账，何况他们几个横跨物种的结拜妖精，一时怒气来了，谁也不服谁的口角甚至拳脚便是常有的事。 为首强硬的兄长靠不上，这时，便到了外冷内柔的二姐化骨娘娘出面和稀泥时间了。 “小妹脾气刚硬，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脑后生出的眼看见二妹揽住四妹到一旁劝慰，千目内心无奈叹气之余，脸上也呈现羞愧苦闷之意。 都说情之一字难断，作为逍遥天地的精灵，介乎于见得多，听得多了，摆摆手，表示理解并不在意。 若不是为了救蝎子精，茫茫天地间，它根本不会为任何事情停驻呼啸的脚步。 不过，说起救人，笼罩沔都的晴光罩在前，一些东西的确得事先谈个清楚。 “十二部中，日月自然不必多说，调节太阳太阴两颗巨星，有关事宜皆归于此。而星部则不然，本就是作为不知安排在哪的大杂烩仙神的处所存在。此方天地万物间，物生灵韵而成妖成精，寿命大增。那么冗长的寿命里，总有几个能攀附的妖际关系，总会遇上几个潜龙雏凤。” “时间久了，星部的“星”也就变成了关系的“系”，往往惹了小的，来老的，打了老的，来全家。若没有更大的身份背书，一段恩怨可以斗到一方寿终正寝为止。牵扯几代的，也不在少数。” “那法宝在前，三哥难道不救了吗？”经纬童子毕竟不真是与外表相符的人间幼儿，听了介乎于的介绍，能够理解几位兄长和姐姐们的担忧。 进退两难的僵局在前，破局方法却毫无头绪，难怪纷纷板起脸面露难色。 “救是肯定要救的，不过得做好计谋，等待一个时机。” 经纬童子忙问道：“时机何在？” “就在——” 嘭！ 伴随爆破声升腾而起的巨大虚影张扬鳌足，逼近沔都百姓已经习以为常的虚空罩。 万般瞩目之下，巨影蝎尾甩动，向那传闻中不堪一击的星部造物晴光罩给出一击，晴光罩便似浸满水的薄纸，风一吹，化作满天星点扬撒而下。 不用多说，看这巨物的形态，百姓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多半是前国师越狱来报仇了，一时慌乱渐生，人人自危。 然而，城中更加在意者另有他人。 作为主人，法宝的破碎自然瞒不过他。 于是，众人听见国师塔内传出一声饱含怒气的惊呼，一道飞影而出： “宁！尾！儿！” … 城中发生的变故被几个窥探的妖精看在眼里，虽摸不着头脑，但知道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 千目真人眼眶轮转，满天星屑飘散映在眼中，对一旁意味不明问道：“这就是等待的时机？” “当然，也许，应该，算是吧。” 介乎于“肯定”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