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力士与吞风兽

难海不知岁月。 许久未曾遇见海浪推送助力的巧果果核躺在难海怀抱，被其托举，孤零零浮于水面之上。 这片流亡的海域表面没有半点波纹，以至于果核像嵌进镜子的装饰物，浑然一体，宛如天生就存在于此。 终于等来一阵海浪，浪头闪烁的冷光唤醒果核中蕴含的生命。 咔嚓。 果核碎开一道缝隙，一个披巾力士从中钻出，睁开初生纯净的眼眸，第一次面对这片无光无尽的天地。 “沔。”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总出现这个陌生的符号，并一直有个声音告知力士该如何发音，怎样书写。 直到他牢牢记住，“沔”才失去踪影，再也没有出现。 今后的日子里，他便以半块果核为舟，双手作浆游荡于难海之上。 壳舟虽小，但却总能在汹涌海浪前保持平稳，不被浪花左右乃至连人带壳沉入难海海底。 流浪，流浪。 难海空空无他物，唯有无尽的漂泊与流浪。 直到某个瞬间，力士突然停住双手划水的动作。 面前，一个他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物体表面静静闪烁难海海浪一样的光亮。 “花。” 他感知到了。 只不过对面向他传递这条唯一信息后就此陷入沉默，任凭力士如何呼唤也得不到半点回应。 他呆呆看着，眼里只有花的存在。 一片漆黑中，微光闪烁。 忘了时间。 同样忘了和花一样正被注视的自己。 西山有八主二十四天，每一主天之外，各上下天主协管其他两层副天。 琉璃光的无有意之上便是识芸眼的银白景。 识芸之意，是以见众生，见天地。 “上天主，你说那花何时会开？” 宏大正音响彻识芸白银天，汹涌难海中，力士观花之景犹在眼前，识芸天上天主一手掐起筹算法诀，一手抚鬓笑道： “识芸天主，那花不是已然盛开了。” 识芸主欣然道：“倒是正合见苞知花，观花晓尽之像了。” 祂合上眼，西山之外鸟兽、虫鱼、包括仙神精怪在内的无数生灵，便睁开眼看见缤纷的花花世界。 无尽的难海，无边的劫难，力士长久伫立，未曾动弹，终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观花石像。 随后一道浪头打来，石像就此沉入了没有终点的海底。 无人欣赏，那迟迟未开的花苞也经不住难海之水的洗刷，娇嫩花瓣与叶片齐齐凋零，再一道浪花而过，完全看不见存在过的痕迹。 虚实之外，冥冥之时，苍郁之处。 山崖上，一朵掩映在绿叶中毫不起眼的白花忽地放出微弱光芒，挺直根茎尽情吸取自天幕倾洒而下的月华。 “啦啦啦！我是花”，新生的意识停顿片刻，“不对，我是——” “沔！” …… 苍茫天地里，与虚实西山相对，便是落于凡尘的三庭。 除了木公的风庭居于极东之海，火庭金母居于通天山巅，剩下的绝大一批仙神都跟随天帝，落在生灵头顶这片雷庭凌霄天上，十二部之一的星部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 说星部能打吧，却不如雷火暴戾，说星部维稳吧，又不如水雨两部和缓，处处高不成低不就的结果就是沦为雷庭回收仙神的大框，谁都能在里面进进出出，没有半点负担。 不过毕竟在外面高低也是个三庭十二部的正式成员，比起依旧野心勃勃想往上爬的野路子来说，已经跨过那道门槛，成为他们站在奋斗终点的羡慕对象。 星部人多，相应地，所占据的地盘在十二部里也称得上中上，但是天生的灵气美景稀少，每位星君自家模样全靠自己奋斗张罗，因此父传子，子传孙的例子不在少数。 星即辰光，白日无现。 漆黑一片的幕布挂有一颗颗亮闪闪的光源，吞风兽巡游其中，正无聊打着哈欠，远远看见一人乘风而来，星界大阵被触动，随即相应星辰亮起。 “哟，是福禄寿那块片区的星君，”没瞧见人影，但吞风兽还是依照记忆中的星图，判断出这位回天星君的大致属性，眼睛滴溜一转，扭动屁股兴冲冲朝来者游去。 在他认知里，住在福禄寿片区的星君，搭上哪个他都不亏，就算只是说几句闲话，也能让劳累许久的内心愉悦指数爆表。 “嘿，这位星君且慢！” 陆呦用余光瞥了一眼，本想装作没听见，不理会继续赶路，可瞧见来者的模样，想了想来意，还是顺从地散去几分脚下飞云，把速度减慢几分。 “这位星君，”吞风兽脸上挂起招牌笑容，浑身雪白的毛发也在他刻意控制下泛起柔光，给整只兽加上一份亲和力MAX滤镜。 “瞧您这模样，想必也是提前下界做好应劫准备的有为星君，今日怎有空回星界来了？” “你也知道劫数？” 吞风兽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讪讪说道：“听说，都是听说，不过这样大的事情，总归是捂不住，多少要漏出几分线索来的。” “连你都知道了，那这星界里还能剩多少空闲的星君？”陆呦顿感不妙，连忙问道：“我且问你，你可知朱恒星君，杨眠星君是否下界？” “朱恒？杨眠？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记忆回笼，吞风兽按住心底涌上来的兴奋，试探性问道：“难道您就是那位陆呦陆星君？” 陆呦挑了挑眉，脸上有被认出的傲气，点头承认了他的身份。 “哎呦瞧我这运气，白鹿、金猪、墨羊，活该我吞风走运，真让我抓到了福禄寿星君！” 吞风心里想着，怕陆呦等得不耐烦，急忙开口回道：“在在在，我看两位星君星辰一直亮起，想来不曾离开。” “不然，我带您去？” 陆呦一挥衣袖，道：“走吧。” “得咧！” 都说机会要靠自己把握，如今福禄寿三星一齐高照，他吞风要是还不上去拜拜，真对不起星界巡视的那么些年！ 不过，激进的态度可不会长久，沉稳的心态加上爆棚的运气，才是一个人走得更远更顺畅的秘诀。 向星君说明情况后，吞风得到允许，写了封信件通过寄光送至族地星辰。 吞风兽族地内。 一白毛夹金的吞风兽拦住信光，取出其中信件，小小信件上只有几个大字，上书： “爷爷奶奶！快让我弟来接班！你孙子我撞见大运要发达啦！”